第十七章:兒子
“這種妖魔邪道,我本不想理會,諸多卷宗裏記載的墮入魔道人士的慘狀,我都知道的。”
戴創略帶遺憾的說道。
自從萬妖破封後,墮入魔道之人也越來越多,因此大正每隔幾年,就會對衙門捕快等公職人士進行思想教育,集中閱讀墮入魔道人士失敗後的慘狀。
“我本想靠自己的實力探案,但幾年下來,音訊全無,城郊的農戶們也對衙門喪失了信心,反而把那武館的向恒林當做了大善人。”
“就在這時,最後一起失蹤案發生了,我看著小孩父母的痛苦狀,心裏實在不忍。”
“唉,說起來也怪我們,本事不夠,脾氣卻大,要是我能早點查出真相來,也不會如此了。”
李坤禹也大概理清了事情脈絡,問道:
“最後一起失蹤案,是鎮長兒子那起麽?”
戴創卻說道:
“不是。”
“鎮長兒子,是我抓走的。”
“最後一起失蹤案發生後,我日夜追查,卻沒有結果,就在這時,那道聲音又出現了。”
“那是一天夜裏,我現在還能記得那道聲音的語氣,如此玩味又居高臨下,他要我別急著反駁,卻先讓我入睡。”
“我做了一個夢,雖然是夢裏的情景,可清晰無比,我親眼看到一道人影,迅捷無比的淩空飛躍抓走了小孩。”
“是向恒林!”
“我醒來之後,那道聲音戲弄的問我,知道了凶手是誰,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如何?”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輸了,我隻想抓捕向恒林,卻忘記了卷宗裏墮入魔道的種種故事。”
“我答應了他的要求。”
李坤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問道:
“那鎮長兒子,是心魘要你去抓的?”
“是的。”
“他說抓了鎮長兒子,自然就有辦法抓到向恒林了。”
明月皎潔,將戴創也映照得慘白,可這道陰森森的鬼魂,卻是為了幾戶農戶之子,才淪落到這番地步的。
“我抓了鎮長兒子,將他藏在了城郊一處院子內,又留下了足夠半月有餘的食物和水源。”
“之後那道聲音說,隻需要靜靜等待,就可以讓真凶自投羅網了。”
戴創說完,魂魄在空中飄蕩,月光照耀,慘白和聖潔交錯,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戴創,你怎麽這麽糊塗啊!”
呂德山痛哭出聲。
“妖魔的話,能信嗎?說不定那夢境,都是心魘編織出來蒙騙你的。”
一片雲朵飄來,擋住了明月,街道上的三人,都陷入了陰影之中,街道兩旁漆黑一片,萬籟俱靜,更顯得呂德山的哭喊淒厲。
呂德山衝到戴創麵前,狠狠一拳揮出,可他卻忘了眼前之人已經是魂魄。
一拳打在了空中,沒了重心,呂德山反而跌坐在了地上。
戴創沒有解釋,隻是緩慢而堅決的說道:
“那夜我與呂德山纏鬥甚久,可突然心口魔念爆發,拳法淩亂,技不如人被他所殺。”
“哪怕心魘騙我,向恒林不是小孩失蹤案的真凶,但向恒林一定身懷武藝卻潛藏不出,一定還有隱情。”
“城郊小院的地址我告訴你們,救出鎮長兒子之後,怎麽揭露向恒林的真麵目,卻要靠你們了。”
說完,戴創拱手,對李坤禹道謝:
“多謝仙長喚我重回陽間,既然這邊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了,我也還趁著有些許時間,想回家看看父母。”
李坤禹沉默,半響之後才回答:
“戴創,我本以為你是個心誌不堅,墮入魔道之人,但今日看起來,倒是貧道錯了。”
“這支檀香,是從你家裏帶出來的,在你衣冠塚前拜了三拜,倒是可以做你一時半會的容身之處,讓你暫時不用回歸地府,你可願意?”
戴創慘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喜色,連聲道好。
“多謝仙長,這支香,就先放在我家裏便可,雖不能和父母交流,但多看他們幾日,也是極好。”
隨後李坤禹掐訣念咒,戴創魂魄臉色一沉,就昏迷過去,隨後化作一縷青煙匯入檀香之中。
李坤禹施法將戴創收入香裏後,呂德山神色低落:
“哼,懦夫。”
“自己把命送了當英雄,卻把難題留給我們。”
李坤禹卻反而心情不錯,提著檀香就大步流星的離開,呂德山見了,也趕緊快步跟上。
“道長不讚同我的話麽?難道道長也覺得戴創這番作為,可以接受?”
李坤禹笑道:
“貧道隻會揮劍,可懶得管那些人生道理。”
“見了這些父子深情,貧道也想起來從前在故鄉求學時的快樂日子。”
“貧道隻是.……想家了而已。”
“罷了,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咱們眼下,還是先去救出鎮長兒子為上。”
語氣昂揚,可又隱含一絲落寞。
這已經是李坤禹來到此方世界的第七個年頭了,若是算上在三十三重天之上的時間,更是已經五十七年了。
縱然已經習慣當下,可又如何能忘記從前呢?
從戴創家裏再次出來時,已經是清晨,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考慮到戴創父母上了年紀,需要休息,因此李坤禹二人在街邊遊蕩了一陣,早上才去將戴創寄宿的檀香送上門去。
李坤禹特意囑咐,這是開過光的檀香,供奉起來,能夠保佑家宅平安。
不過哪怕戴創的父母真點了這根檀香,估計受了熱的戴創,自己也會想辦法。
畢竟他已經不算普通的孤魂野鬼了,能夠在人前現形,有了一定的法力。
“仙長,咱們現在就去戴創留下的地址,救出鎮長兒子?”
昨夜聽了戴創對李坤禹的稱呼,呂德山這廝也有樣學樣,叫起了仙長。
李坤禹也懶得糾結這點小事,臉帶笑意,語氣也好了不少:
“沒錯,心魘雖誘人入魔,卻從不無的放矢。”
“他雖然要戴創抓了鎮長兒子,可這件事,一定也能揭露向恒林的真麵目。”
事實上,李坤禹懷疑,向恒林正是因為鎮長小孩的失蹤案不是他做的,才會不敢報官,反而求助李坤禹這道士。
至於什麽因為是鎮長兒子才不敢報官的說辭,估計也是隨口胡謅。
……
城外小院。
雜草叢生,藤蔓環繞,不時還有兩隻蟋蟀螳螂等,在草間飛躍撲騰。
是一處廢棄已久的破落屋宅。
人跡罕至,大門自外麵鎖上,難怪數日裏沒有人發現這兒,關了一個小孩。
寧效奠帶著人層層包圍住小院,陣仗頗大,不遠處圍著一層層看熱鬧的平民。
“都散了都散了,有啥好看的。”
“在圍在這,別怪大爺不客氣了。”
在寧效奠的指揮下,幾名捕快驅散了周圍的人群。
大門緩緩推開。
一個神情麻木的小黑孩,坐在一堆饅頭幹糧裏。
見到自己熟悉的寧叔,小孩終於放聲大哭。
“嗚哇,嗚哇,寧叔,創哥他不曉得為什麽就把我扔到這,自己走了,嗚嗚嗚嗚……”
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之前錦衣玉食的他,從未受過這般苦頭。
但小孩家教卻還不錯,這般苦頭也沒破口大罵,隻是哭訴自己這些日子的悲慘遭遇。
“哎呦,我的兒啊。”
一道包含心焦,心痛,心急種種情緒的聲音響起,隨後一道穿著官袍的人影從捕快中快跑出來,抱著小孩細細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