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謎底
玉霄原是一世繁華的琵琶樂師，彈得一手好琵琶。
自她到一世繁華以來，慕名而來的人便絡繹不絕，人們都說這柊林城出了第三絕，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大抵就是這般情景。
莫不是遇了路子豫這個窮酸書生，欣賞他滿腹才華，借了他銀兩，換了個承諾，月月盼，日日想。
突有一日聽人說，皇帝準了狀元郎路子豫回鄉，讓他在繁陽城安了家，可幾月有餘，玉霄卻未等到他的花轎，自己卻已香消玉殞，天人相隔，獨自一方。
若不是遇了柳獻之，自己一個孤魂野鬼，無依無靠，遇了他，便得以出了那囚了她一生的牢籠，去尋那書生，問問他為何不來娶她？
像是被什麽引著，忘川一時沒留神，迷迷糊糊地朝著一條長廊走去。
走到半途，突覺腳下一空，低頭一看竟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大窟窿，深不見底，忘川沒了倚靠，徑直地要落下，還好忘川瞬間清醒過來，當即運了氣，化作青煙，才逃過一劫。
忘川回頭一看，才發現柳獻之早已不見了蹤影。
“獻之？”忘川的聲音回響在院子裏，卻無人應，“柳獻之！”
柳獻之還在大堂，轉身卻不見忘川，正要朝門外走，眼前突現一片金光，刺得柳獻之睜不開眼。
須臾便聽到一個聲音呼喚，柳獻之睜開眼，便看見玉霄在遠處，喚著自己的名字。
柳獻之走過去，卻被卷進了大霧之中，前方光亮耀眼，隻能向前，無法後退。
柳獻之似在大霧之中見到了兩個人，一個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人，一世繁華玉霄，另一個則從未見過。
“柳公子安好！”玉霄向柳獻之行了禮。
“你是？”柳獻之指著旁邊的人問道。
忘川算著時辰，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幾個時辰，可是怎麽也走不出這個長廊。
耳邊吹過嗚咽的風聲，越發讓人不寒而栗，院子裏的竹在風裏如鬼魅般搖曳著身體，映在牆上的斑駁，像極了冥府裏張牙舞爪的怨靈，這場景，即便是見慣了孤魂野鬼的忘川內心也有些發毛。
忘川來來回回，兜兜轉轉，地上不能，天上不能，隻能試試水下，院子裏的水倒是活的，一直流淌，不知與外麵所見的假山黑水是不是一處來的？
忘川終於察覺到了異樣，這路府的院子怪就怪在這水源！
這城池都已經幹涸了的空城，怎麽路府反倒成了活水源？這水定有古怪。
忘川運足了氣，禦水術運行周身，形成巨大的防護罩，護住了忘川。
忘川跳下來河，穿過這些綠藻織成的網，一路而下，開始眼前一片混沌，越往前遊，視野便越發的清晰，果不其然，忘川發現了這河的另一個麵目——
屍體！成百上千具屍體都沉在了河裏！
難怪，難怪這城裏的人都不見了，原來都死在了這裏！
忘川先是一怔，這場麵太過壯觀，所有人都如同被吊起來一樣，似是被定在了一個地方，一動不動。
發絲纏繞著整個人，然後順著水流的方向齊聚，仿佛在為下遊的什麽東西輸送能量一般。
忘川靠近了一具女屍，成年的浸泡早已讓這具屍首麵目全非，可唯獨肉身不腐，發絲纏繞在屍體的脖頸和四肢之上，不是纏繞，應該是嵌進了肉裏。
忘川伸手拉過一根發絲，卻沒想這發絲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向她襲來。
幸好忘川眼疾手快，在水中作戰，她也算是占盡優勢，瞬間右手一揮，周邊的水便化作把把利刃，朝著發絲攻去，須臾便將黑色的發絲砍成數段。
奇怪的是，其間流出的黑色汁液，泛著惡臭味，忘川細細聞了之後，才發現這便是屍臭之味！
這些發絲裏裹著的都是屍臭味，難怪在外麵的時候隻覺得詭異，卻沒見到屍體，沒聞到屍臭，原來是被這些鬼東西包住了，沒向外溢散。
還沒等忘川多想，河底便發出了桀桀桀桀的怪聲，忘川低頭一看，下麵一堆黑色的如海草一般的東西，正蠕動著朝自己而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定是方才斷了那根發絲，引來了這堆發絲。忘川心想。
看來，要解決這些麻煩，必須先解決這堆東西，然後為這些屍體超度，才能平息怨氣。
忘川右手運氣，將河水化作武器，名曰九曲碧水劍。
九曲碧水劍，活水化之，通體碧色，可斬妖邪，除鬼祟。
越是接近忘川，這些黑絲便越發活躍，忘川不能坐以待斃，俯衝而下，碧水劍一揮，便將黑絲斬了大半，惡臭彌漫在河水中。
怎奈這絲越斬越多，不多時，忘川便有些疲憊，防護罩也越發稀薄，若是不能速戰速決，不僅救不了柳獻之，連自己都要栽在此處。
忘川看著水流的方向，再細看這絲的方向，似乎不是源於水底，而是下遊的某個龐然大物。
忘川斬斷黑絲，慢慢遊近，衝天的怨氣，竟都被籠罩在這裏，怪不得這些屍體的怨氣沒有溢散在外！
白骨，腐屍，發絲，交織成複雜網狀，一層又一層，包裹著裏麵的東西，形成堅不可摧的保護罩。
穿過屍群之間的縫隙，能看到裏麵的東西正發著腥紅色的光亮，若隱若現，如同人的心髒一般跳動著，像是活了一般。
忘川想一切的症結應該就是此處，毀了中心的那個鬼東西，這些發絲應該就會失去能量供給。
想到這兒，忘川反手前衝，劍指目標，想衝破這人牆。
可還未靠近，幾團黑氣直衝麵門而來，桀桀桀桀的笑聲越發近了，忘川還沒來不及躲閃，就被四麵襲來的黑氣擊中，防護罩瞬間化作了碎片。
忘川屏住呼吸，向上遊去，怎料這些腐屍和白骨竟像活了一般，朝著忘川湧來。
骨頭摩擦發出的怪聲，腐屍撲麵而來的屍臭，一齊衝了過來，忘川右手一揮，碧水劍便朝著失去保護的核心刺去，速度之快，等那東西召回襲擊忘川的屍群時，似乎為時已晚。
隻聽見桀桀桀桀的叫聲越來越大了，一陣光亮朝著這河裏唯一的一個活人衝來，忘川一時沒有防備，便著了那鬼東西的道。
咽喉一陣腥味湧來，還沒等她吐出來，一股帶著屍臭味的水便湧進了她的口中，接下來便是黑絲的纏繞，先是四肢，後是腰肢，再是脖頸，忘川漸漸失去了意識。
許久，忘川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光亮甚是耀眼，麵前出現的兩個人影，眼睛適應了這道光亮之後才看清他們。
“醒了！”柳獻之的聲音就在耳旁，“忘川醒了！”
“忘川！醒醒！”黑曜的聲音？那蛇竟也來了。
忘川恢複了意識，臉上寫滿了疑惑二字，她記得自己明明被黑絲纏住拉進了河裏，如今怎會在這兒？
“多虧黑曜兄及時趕到，不然隻我一人，定是尋不到你的，你可嚇死我了。”柳獻之焦急地喊著。
“多謝。”忘川本想多說一些，可嘴裏的鹹澀並不容許她多說。
黑曜臉色一沉，然後又恢複了原狀，避過忘川真誠的眼神，道，“應該的。”
忘川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濕衣服已被換下，換上了柳獻之帶的衣服。
柳獻之看到忘川正在打量自己的衣服，忙解釋道，“衣服是我幫你換的，你放心，我全程都閉著眼的，黑曜兄可作證的。”柳獻之低著頭，不肯直視忘川。
“你也是為我著想，不必在意的。”這呆子也隻是幫她換了外衣，竟就這般害羞了？
忘川嘴上這麽說著，但心裏卻有了一種奇異之感，“方才你去了何處？”
柳獻之答道，“我方才在大廳，結果回頭便尋不見你，找遍了整個路府，出門的時候便遇見了黑曜兄。”
忘川看向黑曜，黑曜點了點頭。
“那你便去收拾行李吧，我沒事了。”
柳獻之擔憂地看了一眼，憂心忡忡地走了。
“那個東西是你殺的？”忘川看著黑曜，問道。
黑曜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是。”
“那你怎麽把我救出來的？”忘川分明記得自己被那東西拉到了河底，失去了知覺。
“我到的時候你就漂在水麵上。”
“這樣啊！”忘川察覺到這裏的怨氣已經散盡，雖還是一片破敗，但那股陰森的氣息全無，許是那東西換了地方罷？
既然那東西已經不在了，忘川便放鬆了下來，此刻她還是比較好奇為什麽那蛇會出現在這裏，“對了，你怎麽回來了？”
黑曜故作冷漠，全然沒了當日那般可愛，“風雪停了，暖和了些，便下山了。”
忘川想逗逗這蛇，“莫不是怕我忘了回去尋你？”
黑曜的臉色一沉，這女人似是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一般，每次被她看穿之後都很不爽。
自己在山裏的那大半個月委實無聊得很，閑來無事便愛胡思亂想，尋思著他們不會是拋下自己，兩人一起逍遙自在去了？
“你愛尋不尋！”傲嬌且無力的反擊，惹得忘川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