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密探所見 01
五彩的花藤架下，她躺在院子裏的竹編椅上瞌睡，一旁石桌上的藥正在放涼。雲崖去了武館剛回來，一腳踏進院子就見她正打著細細的鼾聲。
他嘿嘿一笑，過來蹲在她身邊，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嗚——”她緩不過來氣，發出了如同豬叫般的哼哼，實在是沒氣兒了，便睜大眼睛醒了過來。
“臭雲崖！”
他咯咯咯笑個不停，整個人都滾在地上。
見文雪之又開始出神，唐似方溫聲道“姑娘若有心事，都可與在下說說，有人訴說排解，也比自己悶壞了的好。”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但……”
“姑娘還是笑起來好看。”
見文雪之微微睜大的雙眼，他笑了笑“人生短短數十個春秋，終有離散，能開心時便要盡力竭力地開心，不是麽？”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仙人兒，眼睛一眨、兩眨……能在他泛著光的瞳仁裏瞧見自己的倒影。
在他和煦的目光裏，文雪之勾起嘴角。
她轉向天空，舉起五指透過指縫朝遠處看向層層雲霞，又有飛鳥掠過，揮舞翅膀，那般自由暢意。
這段時日一直不見羽林帶回雲崖的消息，文雪之知道驚羽閣的各堂有轄域之分，心想著或許雲崖跑到了唐離煙管轄之外的地界，於是便跟唐似方提了一嘴此事，描述了一番雲崖的相貌年紀，唐似方欣然地答應派人為她留意。
與唐似方的一番交談讓她心頭的陰翳稍稍散了些。
午後，她提著錦冊，去離火堂尋一個名叫唐易的一品影刺。
火紅的帷簾懸掛，正中央懸掛著一巨大的牛頭骨，森森然之氣撲麵而來。
文雪之在離火堂前廳局促地等著，過了一陣，見兩人抬著一副擔架進了來，她連忙站起來，靠上前去。
“阿易……前輩？你可還好？”她低頭問道。
擔架上的男子上身，身上和臉上均包著半截繃帶，露出的一隻眼睛轉過來看向文雪之。
“文……文書。我沒事。”
“文文書，人已帶到，您可以問話了。”
她這個姓氏，怎害的人人都成了結巴似的。
“你們還是喚我雪之吧，都是前輩不必這麽客氣的。”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好的。雪之文書，我們倆先回避，您好了到門外叫我們就是。”
她點了點頭，兩人將擔架放下，便起身出了去。
“抱歉，隻能這樣說話。”唐易一手捂著胸口，咳喘兩聲，抬起眼看著斜上方的文雪之。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盡量快一些。你可以早點回去歇息。”她說道“前輩，你究竟遇到了什麽事……”
唐易輕輕闔上了眼，似在調順氣息，或是在理清思緒。
稍稍過了一會兒，他緩慢地睜開雙目，開口說道。
“一定要告訴堂主……這不是我們驚羽閣該碰的事……要離得遠遠的，半分也不要碰……”
一月前，唐易還身在睦州府司。幾家燈火點亮，夜幕悄悄降臨，他燒了一壺酒，在駐點外的圍欄上靠著一口一口地酌。
睦州的土地缺水，種出的高粱便十分甘甜，清而不淡，濃而不豔，還有淡淡的果香。每當到睦州執行任務，他必嚐上幾壺，不然便覺著少了些什麽似的。
再喝一口，壺就到底了。他嘴唇離開酒壺，駐點的同僚忽然出現在眼前。
“今夜不必去了。”
“什麽意思？”
“影刹大人剛來的密令，速往禹州府，不得耽擱。”
堂主來的密令，不由得唐易多問。他領上一匹千裏駒，連夜策馬趕到了禹州府。
天泛魚肚白，禹州府駐點的閣眾等了他一夜，直到他拿到了唐離煙親自蠟封蓋印的信筒。
桃花穀外，他騎在馬上眉目緊鎖，馬尾掀起沙塵。除了沙塵，這裏看不見屍首、看不見遺落的兵刃，甚至見不到一滴血跡。
文雪之筆下一停，看向唐易“你是說……就過了一夜，那裏就什麽也沒有了？”
“是的。”
“確定是那個方位？”
“確定。”
當下那般情況，禹州府駐點的人是萬萬用不得。卻也沒想到隻遲了一夜，這些痕跡全都被抹殺了。
做了殺手多年的敏感讓唐易意識到一瞬間的毛骨悚然。
他究竟要麵臨的是什麽樣的敵人，需要唐離煙這般謹慎小心。
但擔憂歸擔憂，命令還須執行。
第一計劃失敗，隻能退而求其次在禹州府司附近喬裝埋伏，等待線索。
埋伏了一段時間，他發現一個怪相。
那些被鎖鏈捆著戴著木枷的罪犯，進了禹州府司，竟無一人活著出來。
若是躺著出來也便罷了。
並非如此。
而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個半截手臂都沒有。
唐易佯裝路人，朝後街的菜販打聽消息，那菜販笑著答他“不就是抗罪不招，被打死了唄。”
好似人人都知道知府暴虐成性似的，竟半點也不奇怪。
“那也見不著屍首啊。”
“還不是夜裏拖去東林亂葬崗埋了，大小罪還能都遊街示眾啊？”
“東林亂葬崗？”文雪之小小吃驚了一下“聽人提起過。”
“嗯，禹州府的無名屍，都會葬去那。”
“哦……那，除此之外呢，沒有別的線索？”
“我在那等了許久，與知州府司來往的都是些州內大小官員，或者上門打點關係的商賈，沒有什麽異常之處。我想，看來對方一定是有所防備，明麵上是探查不出什麽的。”
“嗯，應當是這樣。”照唐離煙所說，他們能一步一扣直到把唐離煙抓入牢獄，定不是尋常人。她接著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隻能以身試險……”
唐易買通了為知州府司送肉的肉販，扮成一個啞巴麻子進了知州府司後院。結果發現院子裏一切如常，卻隱隱著有一種詭異之感，可唐易又分辨不出來是什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半月都沒有絲毫進展之後，他決定碰碰運氣，直接夜行潛入。
唐離煙的折戟讓他一直不敢潛入，但事到如今隻得如此。離火堂的一品影刺的確是輕功卓絕，頂著來往巡視的守衛，他來去如風，很快就摸到了主廳所在。
屋頂上，他貼耳靜聽，一段壓低了聲音的對話傳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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