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謂真相 01
羽林回過頭,一臉沒好氣。
文雪之看到羽林的裝束,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就說了!為什麽非要給我這石榴紅色!?我是穿這麽娘們兒顏色的氣質嗎?瞅瞅給人樂的!”
見文雪之十分不給麵兒,他轉而氣呼呼地朝明世嚷嚷,更是讓人發笑。他一身石榴紅錦緞鸞鳥長袍,褐色長發束在背後,配上他的寬背和劍眉,不說話尚且有點模樣,一說話整個兒就像偷穿了清倌衣裳的夥夫,哪看哪別扭。
文雪之笑的停不下來“哈哈哈、哈你,你還是穿昨天那身好看。”
羽林氣得眉毛倒豎,說“難道我不知道嗎?”這些個沒有同門宜的混賬,不就是起的略早一些麽,也不知道給他留一身合適的,雖然老大要起的再晚些,他就算有這個熊心豹子膽剩下嬌豔的紅色給唐離煙,也會眾人圍堵被扒光衣裳。他才不要去受那個羞辱……
孩子委屈,阿諾哄道“這套鸞鳥,可是閣裏造價前十的。”
羽林不買他的賬“你得意這造價你怎麽不穿?”
湖藍色竹紋袍風度翩翩的明世勸阻道“這裏就你穿紅色不像新郎官。”
像新郎官倒還好了!羽林怒目圓瞪。
見他們因為穿衣服這點小事一來一往,文雪之旁觀得樂不可支,不知不覺起床殘留的陰翳消散許多。她原想這些信手就能取人性命的男子定是心若磐石冷酷無情,沒想到還挺小孩子心性的,當真有趣。
屋內的唐離煙,靜靜地看著在身前笑的前仰後合的文雪之。
各人朝肚子裏填了些吃食,一架馬車四匹馬,遂啟程往寧州府地界進發。
羽林禦車,玉戈陪著唐離煙和文雪之坐在車內,其餘四人駕馬跟在車後。唐離煙自上車來就端坐垂手閉目養神,文雪之探過頭瞧了瞧那玉戈,整個人端端正正,目光牢牢地鎖定在自己的長官身上,好似一隻蟲蠅掠過,也能被他瞬間劈開在風中似的。
文雪之饒是想向他探一些唐離煙的秘辛,也被他那專注的神情逼了回去。於是隻得也乖乖閉上嘴,腦袋放空,感受著一路車馬顛簸。
他們行了一路,半道僅歇了一次,文雪之從來沒有這般趕過路,整個人是顛得頭暈眼花外加腹中雷鳴滾滾,但心裏也想早些趕到寧州府,於是生生挺著不適。等日落西山,一行人終於駛進寧州府地界,再走一會兒聽見羽林他們紛紛拉直韁繩,馬兒此起彼伏地哼哼,車速慢下來,這時遠處有人問道“從哪來到哪去,掀開簾子看看。”
文雪之一個沒忍住,跳下車當著眾人的麵就地嘔吐起來。
羽林剛想的一套說辭愣是被她憋了回去“……”
那過來問詢的守城士兵也是愣了一愣,阿諾反應很迅速,趕緊跳下馬扶住她“姐姐,你可還好啊姐姐。”
玉戈聽到外麵的動靜,掀開簾朝外看來,唐離煙仍是氣定神閑地閉著眼。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那兵舉著長槍嚷嚷道。
“官爺有所不知,”阿諾臉上浮出淡淡的憂愁“我們是禹州做絲綢生意的商賈,小買賣,鋪子沒什麽名號。我們這未出閣的小姐姐近日害了喜,去大夫那診斷竟有了三月身孕!可憐我們家中沒有長輩撐腰,隻得一家兄弟到寧州府來拿她那負心薄幸的漢子……”說著,還捏著蘭花指擦了擦淚花。
別、別胡說,這樣說我還要不要嫁人了!
文雪之想抬起頭分辨一番,立馬被阿諾一掌按了下去。
可真能演啊,看來阿諾這廝平時沒少讀這種風流話本。羽林端著下巴感歎道。
“是啊,官爺你看我們大哥,就那個,車裏那位,臉上跟掛著霜一樣的,”羽林抬起下巴指了指唐離煙“要是跟他多說一句話,他都得提刀劈下來。沒辦法,生氣啊!”
守城士兵“哦……”了一聲,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唐離煙,十分感同身受的樣子“說的是,我家就一個妹妹,若誰人害我妹妹清白,我也得提刀劈了那王八羔子!”
“可不是嘛!”“對啊!”
男人們紛紛點頭表示對彼此的理解。
文雪之此時又幹嘔了幾聲。
“行了行了,快去吧。”那守城士兵擺擺手。
“唉,好好……謝官爺、謝官爺。”阿諾連連捧手,然後扶著文雪之坐上馬車。他還小聲誇讚了句“演得不錯。”
“……”謝謝,雖然不是演的。文雪之在薄紗下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眾人各歸其位,正要策馬前進,忽然那士兵又叫住了他們“等等!”
驚得文雪之後背一顫。
“動手犯刑律!可悠著點,要個說法就行了!別鬧出人命來!”
這人還挺操心。阿諾在馬上回頭賠笑道“您說的是您說的是……我們一定注意!”
“行了走吧!”
“謝謝官爺!”
還好自己戴著鬥笠遮住了臉。想必那守城士兵也不會太多質疑,畢竟一個姑娘家家遇上這種事,自是不願讓外人把模樣看了去。
又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文雪之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唐離煙聽到這笑聲,抬眼看向她。
“你們真好玩,如果不殺人,也就是尋常人家的哥哥們吧。”
玉戈聽她這話,悄摸看了眼唐離煙,好像欲言又止。
“尋常人家……?”唐離煙輕聲道,語氣裏帶著疑問,仔細聽來,又蘊著嘲諷之意。
文雪之點了點頭“對啊,尋常人家。就是……春踏青,夏遊湖,秋賞楓,冬日打雪仗的那種,然後長大了,還會因為哪家千金打起架。”她又笑起來,腦子裏定是有了熟悉的畫麵。隻不過他們驚才風逸,斷是由姑娘主動投之以桃。
“嗬……”唐離煙勾起嘴角笑了,沒有再說什麽。
文雪之瞧見玉戈露出一種渾身不自在的神情,他人往後抻直了,又僵硬地理了理本就齊整的衣襟。玉戈不說話,唐離煙也不應聲,她隱隱察覺到哪兒有些不對,卻不解這所以然。這時,車內又恢複了安靜,隻是更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尷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