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變 02
自從被唐離煙“閉嘴”二字言靈封了嘴,文雪之莫名地就乖乖地噤聲任由他抱著在穀間飛奔。說不感到荒唐是不可能的。然而,這接連而來的怪事已經把她的腦子攪成一團又一團的亂麻,她倒是想問,一時間都不知從何問起。
但禁不住心太癢,於是還是忍不住偷偷睜開了眼睛。
闖進眼簾的還是那張冰冷如霜的臉。明明已經趕路了一段時間,他還是氣息均勻,沒有半絲疲憊模樣,這哪裏像個大傷初愈的人,真不知是哪路神仙。
“你趕了那麽久,其實可以放我下來,我能跑……”
“不必,你能跑得了兩步,我都已經趕到穀口。”
“……”
明明好心卻被唐離煙噎了一句的文雪之隻鬱悶了一小會兒,立馬又開啟了一個話題“哎,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他們是不是要追殺你滅口,那為什麽雲崖讓我們一起逃跑。難道以為我們也知道點什麽秘密?”
“沒那麽簡單。”
“不應該啊,我們可都是良民。再說了,這太平盛世,怎麽能隨隨便便就殺人呢!”
“……”唐離煙輕笑了聲。
“幹嘛,你在笑話我?”文雪之察覺到了,追問道。
“沒什麽,是在想你要是知道,我隻要捏一捏你的喉嚨,你就會沒命,你會不會怕。”
“……”文雪之抖了一下,想到了剛才那個張狂的殺手頃刻間閉嘴的事。
“我、我才不怕。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不必逞強,我並不希望被人認為是好人。”他清冷的聲音裏毫無感情,也不知是玩笑,還是說的心裏話。
“反正我就覺得你不是壞人。我見著的壞人多了,我認得出來。”她自信滿滿地說道。
“是麽,或許你見的壞人還不夠多。”
他意有所指,但並沒有繼續解釋。
“何必需要見那麽多壞人,如果見了那麽多壞人,人生該有多苦啊。”
唐離煙沒有應答。
“對了,你到底為什麽裝啞巴,說說說!氣死我了,要不是剛才,我還被蒙在鼓裏!”看這小姑娘義憤填膺地指責他,似乎確實沒有覺得他會失手把她摔死在地上。
倒還真是信任他。
“隻是傷到了喉舌,沒痊愈。”
“……?”
文雪之心想,這我要能信,我回家鑽米缸把自己淹死。
好吧!看他一副懶得解釋的樣子,文雪之也拿他沒辦法,氣鼓鼓地“算了算了,小氣鬼!”
唐離煙拎著小雞崽子一般的文雪之倒還有心閑聊,雲崖那邊情勢已經緊張至極。
等鑽進了林子深處,雲崖已經隻剩下挪步的力氣。桃夭子很明顯感覺到,他的雙臂快要托不住她了。
“放我下來歇會兒吧,到這他們應該追不上了。”
“不……行……”
“……唉。”桃夭子心疼地歎了口氣,卻礙於自己不中用的身子骨,一點辦法也沒有。
又挪行了半裏路,忽而有一沙沙的輕響撩動天際。
“倒是個有毅力的小公子。”
雲崖渾身一僵,整個人停住了。
這聲音若遠若近,穿透林間的樹,四麵八方地朝他們湧來,完全找不到聲音的來處。
巨大的恐懼幾乎要將他的神誌吞了去。
“白居士,你不是說,我們追的是唐離煙麽,怎麽是個俊秀的小公子和一個老太婆呀。”
“看來我們追錯了。”
兩個聲音好似飯後閑談一般在空中對話。那樣子似乎原本並不知道要下手的目標是誰,隻是方從龍狂那具屍體上看出了些許端倪。
“嘖,便宜了東蠍、冥日那兩條死狗。拿下唐離煙那麽好的機會,竟然就拱手讓了他倆了。”
本以為自己把來人引開,哪怕身死至少也給文雪之拖延了時間。雲崖聽著話語裏的意思,頓生絕望。
“行了,別聊閑天了。我們趕緊解決這裏,說不定還能去分碗湯喝。”
話音剛落,一片黑影從上方驟然落下,倒刺彎鉤,宛若迅雷直插他的天靈蓋……
噗呲——一聲,雲崖懵了,滾燙的血順著他冰涼的臉頰往下流淌。
他顫抖著轉動頭去,隻見桃夭子伸出雙手,為他生生接住了那彎鉤。
“孩子……記住我跟你說的……”
“……”雲崖說不出任何一個字,他眼眶紅得如同側旁流淌的鮮血。
瞬息之間,又有一把尖刺從他們身後而來,直取桃夭子心口。
他真的托不住了。
桃夭子的屍身摔在了地上。
完全不知所謂一頭霧水兢兢業業當著羅盤的文雪之,忽然心口一痛。她渾身湧上異樣的不安,伸手抓緊了唐離煙的衣襟。
唐離煙察覺了她的不對,放緩了腳步。
她緊縮著眉低喃道“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雲崖他們不會有事吧……”
“怎麽辦……怎麽辦,我們要不要去找他們。”
“不可以。”她幾乎快要哭出來,這時,唐離煙冰冷冷的一句
“如果你不想他的努力白費的話。”
“……”
文雪之默默屏去了聲音,應當是明白了唐離煙的話。
在盛京長大的日子終歸是太平,有父兄和周遭人的寵愛,衣食無憂,她從未真正感受過真正的威脅和恐懼,雖也見過一些無妄的災禍,但自己依舊是旁觀者。
話本裏的刀光劍影,也始終是遠離與她的故事……直到剛才。
“再過幾裏地,差不多就到了。”似乎被什麽東西摁住喉舌,她無法像往常一般自在說話。
“好。”
唐離煙剛應聲,忽然察覺到什麽似的,抱著文雪之緩下腳步,在三步內停了下來,並把她放下。
文雪之正感到疑惑,正看向他,隻見他把自己擋到身後。
“你先走。”
“為……”
這時,一道淩冽的風刮來,她隻能看出是一個人影,直撲向唐離煙。
她驚叫一聲,唐離煙往後避半步,那利器從他喉前掠過。終於看清了這突襲之人是一身著紅色勁裝的女子,她雙手舞峨眉刺,口著通紅的胭脂,嘴角倒扣,滿麵的詭厄凶相。
一招未見血,那女子又蓄勢衝上來,往唐離煙身上刺去。
他一手護著雙腿幾乎邁不動的文雪之從容閃避。
又有一黑影從身後襲來,唐離煙耳朵一動,推開文雪之避開了那霹靂一刀,可對方是兩個人,也都是武林個中好手,避開了一刀卻避不開那一刺。
刺破了唐離煙的左肩。
刺殺這行道,若不是金主刻意囑咐生捉活人,通常都不會手下留情,武器上淬毒亦是常事。對方來勢洶洶,又雇的東陸道上排名前十的刺客,這般下重金,很有可能不給留活口的機會。
唐離煙眉頭一皺。
不能思慮太多,唐離煙取兩枚鐵刃向凶徒擊出,他的暗器手法精妙無比,且手勁如刀,若不是護著文雪之,又著鐐銬雙手不自如,這兩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而這兩枚鐵刃少了些力道,隻擊中了他們的腿部和腰間。
雖然沒有徹底射殺,但至少騰留出一些時間。
趁他們嗚呼哀哉,唐離煙抱起文雪之就發輕功向出口奔去,那兩人還一瘸一拐地試圖跟上來。
“你沒事吧……你……你受傷了……”文雪之看著他淌著血的肩膀,哭出聲來。
“沒事。閉嘴。”
她老老實實閉上了嘴,隻得無聲地淌淚。
眼見著桃花穀出口就在眼前,唐離煙卻遲疑了。
“怎麽了?”
他緩緩落下,文雪之抬起頭朝那方向張望。
視野裏的一幕,讓她差點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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