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突生橫禍
明月當空,夜色朦朧;馬蹄驟急,行色匆匆。
一騎快馬驚嘶而過,馬背上的騎士似乎擔係著大急事,生嫌坐騎太慢,不斷加鞭催馬,顯得焦躁萬分
一邊向前狂奔,一邊不停地大聲向周圍的官軍警戒哨位表明身份,月色下,一張俊臉因緊張過度而扭曲變形,猙獰恐怖的神色令兩旁的軍士大驚失色,待看清馬背上騎士的麵容後,再也不敢有哪怕半句質詢的話語,任由這名粗魯狂暴的騎士一路催馬絕塵而去。
待這名騎士向前奔遠後,一名年輕的軍士才跨馬快速奔向指揮使司匯報了
這名騎士正是剛從戚名將家中匆忙奔出的龍山千戶所副千戶張明遠。
無心插柳,意外得‘蔭’;有心護‘花’,‘花’跡難尋。
在戚名將家中剛一得知倭寇來犯,侵略數個地區而未被完全剿滅,且軍民傷亡損失巨大的消息後,張明遠就斷然判定這是大明抗倭史上最著名的‘徽州事件’。據前世官網資料顯示,大明嘉靖三十四年夏,僅百餘人的倭寇分隊在沒有後勤補給、沒有兵力補充的情況下,輾轉東南沿海數千裏而創造的軍事史上的一個奇跡,也堪稱大明建國以來對外戰爭的最大軍事恥辱。
馬背上,疾風撲麵,清涼的夜風呼嘯著環繞在張明遠四周,熱血不斷上湧的頭腦稍稍冷靜了下來,大腦極速轉動,絞盡腦汁苦苦思索著前世網絡上關於此次‘徽州事件’的記憶碎片,盡力梳理成完整的細節脈絡
‘大明嘉靖三十四年七月,一夥百餘人的倭寇分隊自浙江上虞成功登岸後,經北新關向西掠奪了浙江淳安,接著連續洗劫了安徽徽州、蕪湖、太平、江寧鎮後,兵峰直逼大明留守國都南京,南京軍民死守未克,然後繞過南京,侵犯了南京西南大安得門
這一股倭寇以區區百餘人的力量,先後在大明東南沿海地區橫行直撞數千裏,殺死殺傷軍民四五千人(包括一個禦史、一個縣城、兩個把總。),攻城略地數個縣城,曆時八十餘才最終在浙江地區被圍殲,這就是震驚大明朝堂的‘徽州事件’。
這股倭寇人數不多,就連局部戰役水準規模都算不上,但流竄東南沿海數千裏,殺傷規模危害極大,並對明朝統治上層產生了巨大震動,進而對明朝軍事製度產生了極大影響,明朝由此確立的在內陸地區防禦海上來犯之敵的思想與製度一直延續了幾個世紀。’
如果這隻是一次普通的倭寇入侵,張明遠或許還沒那麽匆忙,好整以暇,橫刀立馬,大率龍山精兵直搗黃龍,他自認能全殲這夥畜生,還地之晴明。
但報信者關於‘南京守備徐國公孫女前來觀海衛’的消息,讓他徹底抓狂了,這才是火上澆油、迫在眉睫的大事,暫且不論權貴千金有所閃失而產生的巨大危害性,僅僅是心中對這位千金朦朦朧朧生出的情愫就已經讓張明遠難割難舍了,更何況還曾與老國公有過婚配之事的約定呢。
倭寇四處流竄,殺傷無算;官軍作戰不力,處處受挫。而徐婉恰在此時獨卻自前來觀海衛,若徐婉失張明遠真的不敢想象。
細思極恐,按照報信人所描述,以及倭寇流竄的時間節點來算,這幾日應該流竄到了觀海衛附近,那麽徐婉與之相撞的概率將會大大提高
失去,才知道珍惜;即將失去,更知道珍惜。
這就是張明遠此時的悲催心情。
來不及調兵遣將,來不及招呼人馬,更來不及請求支援,張明遠便匆匆踏上了尋找徐婉的征程,因為這已經不是一次應對倭寇入侵的簡單行為了,而已經嚴重關係到了他的穿越人生。
穿越糊裏糊塗,人生卻不能馬虎大意。
早在出發前就細細研究了觀海衛地圖,結合報信人的敘述,按照特種偵查思路,張明遠快速對比篩選了偵緝方向,判定出徐婉一行所走的路線,張明遠決定反道而行,一路追擊下去,盡最大能力找出徐婉的下落,將她完整帶回來——身懷特展絕技,張明遠自認有這個能力。
夜風襲來,清涼無比,宛如一雙溫潤的玉手輕撫,焦急上火的心頭沒來由一陣醉心的甜蜜。
不知從何時開始,徐婉那古靈精怪的姣好麵容就時時縈繞在張明遠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愈想愈深,有時盡力想忘掉她,卻還是越忘越清晰,就連他都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思念’?‘情愫’?還是‘友情’?他真的不敢想象
前世身為特戰軍人,後世身為抗倭將士,同樣的鐵血甲士,張明遠從來都不是兒女情長的氣短英雄,作為穿越者,他內心或許沒有絲毫的王圖霸業期盼,但一定有不甘平庸追求精彩人生的理想,因為過多的兒女情長會影響人生道路的規劃。
‘尤恨兒女情多,風雲氣少。’,二十歲不到的年紀,若因兒女情長情感成分過重,那對追求睿智精彩的人生來,無疑形同精神伢片,百害而無一利。它一旦侵入體內,一定會喪失你的鬥誌,泯滅你的信仰,摧毀你的理想。遺憾的是這些淺顯的道理不是每個男人都能理解的,往往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究其原因——大概是愛戀的過程太讓人享受陶醉太讓人欲罷不能的緣故吧?
解救徐婉對他來,他更願意認為是一次‘靈魂救贖’,而不願承認是‘兒女情長’。
內心深處或許被徐婉占據了一些了空間,但他覺得其餘的空間更應該被精彩而睿智的人生所填充。
張明遠是個普通的穿越者,他不是西門慶。
…………
京城,玉熙宮,謹身精舍丹房。
自從萬壽宮大火後,不願安身正殿的嘉靖帝,便把自己關在宮內那間自名為謹身精舍的丹房裏。
“玉熙宮”三個挺拔剛勁的楷書大字掛在大門正中,左側下放則是“臣嚴嵩敬書”五個恭楷字。
宮內很大,正中擺著一尊偌大的三足加蓋的銅香爐,爐蓋上按八卦圖像鏤著空,鏤空處不斷向外氤氳出淡淡的香煙。銅香爐正上方的北牆中央掛著一幅裝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麵寫著幾行瘦金楷書大字:“吾有三德曰慈曰儉曰不敢為下先”;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紅朱印,上鐫“忠孝帝君”四個篆字。
銅香爐的對麵是兩排錦緞椅子,正前方則是一把簡簡單單圈著扶手的紫檀木座椅,上麵坐著一位手持拂塵的仙風道骨人物。
仙風道骨如羽化仙人,又食人間煙火卻逃不了凡俗俗體,此人正是大明最高統治者-——嘉靖皇帝。
嘉靖帝衣著樸素,此時也隻是以一副道士的行裝出現,仙氣環繞的道袍和花葉編製而成的‘香葉冠’,給人一種置身道觀的錯覺:這是一個“玩物喪誌”的帝王,放著威嚴顯赫的龍袍不穿,卻整練氣打坐,他到底是一個道士還是一位子?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嘉靖中興’的開創絕對與他有直接的關係。
嘉靖帝額頭和眼角堆積著幾條皺紋,厚積薄發的嘴唇緊緊抿著,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紫檀木長案上一對淩亂的折子;陰沉無表情的樣子令侍立在一旁的內閣成員嚴嵩、徐階,錦衣衛指揮使陸炳,以及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黃錦噤若寒蟬。
不同於以往躲在謹身精舍丹房靠擊銅磬而決內閣會議的神秘景象,今日嘉靖帝在黃錦的連連催促下早早便坐在了紫檀木座椅上。
這次,他不能淡定了,已經三三夜沒合眼的他,充滿了深深的焦慮,手中的拂塵也隨著急促的呼吸震顫不已,這幾日有關東南沿海倭寇入侵的噩耗頻頻傳來,令他十分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