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年

  玄和年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漁村落居在靡山腳下,四麵環山,唯一通向外麵的路是南麵的一處矮小山丘旁邊的一處曲徑通幽的小路。漁村的村民樂善好施,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玄和年間的某一夜,漆黑的夜沒有一點星光,也沒有一勾殘月,更聽不到蟲鳴蛙叫。村子每戶的簾外都懸著大紅燈籠。這是村子的習俗,為夜晚來往的村民照亮腳下的路。往日祥和安寧的漁村在這天夜裏,似乎安靜的有些過分。


  燭火微光,黃暈暈的光隨著寒風的吹動籠紙的擺動忽明忽暗。靜謐的夜空偶爾傳來野外斑鳩的叫聲,為這靜寂的夜無端平添了一股妖異和陰森。


  剛下過雨的天際地麵無比潮濕,在空氣中還不斷有細微的雨絲和著微涼的夜風打在人的臉上,沁骨的寒冷。


  “這該死的天,冷的出奇了。”在漆黑的鄉間路上突兀的傳來一聲男子怒罵聲,連著細碎匆忙的腳步聲,詭異的在山間回響,回旋不絕。


  “噓!你小聲點!”婦女的聲音帶點急促,許是發現了之前男子的聲音太過突兀,聲音壓得很低。“我看我們還是快些走,今兒個,太不尋常了。”


  話落,腳步聲明顯有些加快了。許久,男子壓低了聲音問。“你說的是真的麽?何家老爺真的……”後麵的話似乎有些隱諱。


  “千真萬確!據說呀,那何家老爺死的也是蹊蹺,平白無故的就死在了自己的房間內,哎喲,那死相啊。嘖嘖!”婦女沒有再說下去了。


  “我也聽說了。人家說何家老爺是遇到鬼掐人……”男子壓低的聲音透著詭異,讓聽的人有些頭皮發麻。婦女連忙打斷他。“呸呸!佛主保佑,佛主保佑!”


  男子不屑的嗤了一聲。“這有什麽的,本來就是事實,那舌頭啊,都趟出來好多。”


  “你。。。”婦女有些氣急敗壞,聲音也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你再胡說,你就自個兒去。若不是為了趁著慌亂拿回地契……”


  “嘿嘿。”男子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說話了。兩人的腳步聲,都開始加快了。


  兩人的身影漸漸從漆黑的夜裏走出來,走在了鄉間的青石小路上。周圍的村戶都緊緊關著門,路邊的大紅燈籠,有的已經被風刮滅了,有的甚至籠紙被燃燒過的痕跡。整整一條路上,唯一一點柔弱的光就是正前方一家大院門口的那兩盞大紅燈籠。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婦女隻覺得,越往前走,這風就刮得越陰森,仿佛要沁入骨髓直達腦中樞。婦女打了個寒顫,雙手搓了搓凍的發僵的手臂。婦女四處望了望兩邊緊閉的門戶和窗柩。總覺得那黑黝黝的窗柩後麵似乎有眼睛在注視著她們一樣。而正前方那一家大院門口的兩盞大紅燈籠就像是怪物兩隻充血的眼睛,半開的院門裏麵黑洞的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


  男子手裏提著燈籠,緩步走進正前方那家大院。門是半開著的,而原本正襟懸掛的“何家大院”四字牌匾在屋簷的陰影處看不清楚。婦女連忙揪著男子的粗布大衣一角,急道。“孩子他爹,咱們還是走吧。”


  男子伸長了自己手中的燈籠,往紅漆院門裏麵伸去。男子看了看,裏麵不算燈火通明,可至少也是有燈火的。男子在心裏掂量了一下,再轉過頭對婦女說。“還是進去瞧瞧吧。”


  婦女還是不撒手。“我還是覺得心裏慌慌的,七上八下。咱們還是別進去了吧。”


  “我們就在門口瞅瞅。這何家老爺死的蹊蹺,不去看看也說不過去啊。”男子說完,不由分說的提著手裏的燈籠,踏上了院門前的那青苔階石。舉手緩緩推開了那道朱漆大門。“吱嘎——”尖銳悠長的推門聲在空蕩蕩的院門裏越傳越小,有點像女子哭訴的聲音,溫軟綿長,如訴如泣。讓婦女嚇了一跳,臉色瞬間慘白。


  男子也是一驚,手中提著的燈籠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將視線所及的院落都掃視了一下,才伸出腳再向前走了一步。當踏進院子門口的門檻時,婦女突然鬆開了一直揪著男子衣服的手,急速的往後退了幾步。婦女驚恐的在風中顫抖著身子,“孩子他爹,還是別去了。要瞧咱們明天來瞧吧。”婦女臉色蒼白,甚至說話都在顫抖。


  “哎,你這會兒怎麽就害怕了?”男子說著提著燈籠大步又往裏麵走近了一步。婦女眼神怯怯的掃了男子肩後一眼,終於又往前挪了挪。她強裝大膽,卻在門口不停地發抖。


  男子提著燈籠四處瞧了瞧,喃喃道。“奇怪,怎生一個人也沒有?”


  婦女縮著肩膀,抬頭往上麵得牌匾看了一下。這時,月光正巧衝破雲層,清麗的月光一下子傾瀉而下,照亮了整條羊腸小道。


  “啊——!”婦女的瞳孔瞬間睜大的望著牌匾,壓低了聲音慘叫出來。眼神裏滿是恐怖,可眼睛就是移不開,似乎隻要一移開那上麵的東西就會掉下來一樣。但是在這一刻,男子的聲音卻遲遲沒有傳來。


  與此同時,院內傳出“哐當”一聲,是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接著就是“畢剝——”的燃燒聲。


  婦女連忙後退了好幾步,腿軟的差點要跌倒。再向院子裏麵望去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男子的身影,徒留在原地的隻有那一盞掉在地上,被燭火點燃的籠紙鬼魅的燒著。跳躍的火星子,像是魔鬼的笑臉。


  婦女膛大著眼,再也管不得什麽,所有的情緒都被恐怖所掩蓋了。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逃。


  在婦女轉身的那一刹那,朱漆大門上麵正襟高懸的牌匾“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月光灑在上麵,牌匾上哪還能看的見“何家大院”四字,上麵爬的分明是一隻隻小蟲。狀似蜈蚣,可在脊梁背上卻是有無數個小黑點,滴溜溜的轉。那懸掛在屋簷旁邊的兩盞燈籠又哪是什麽大紅燈籠,分明是血染的白色燈籠。


  牌匾的落下,爬蟲的現身,眨眼間,原本在兩邊緊閉的大門似乎有了鬆動的現象。“砰砰,砰砰——”似乎是什麽東西撞擊的聲音,在每家每戶響起。婦女嚇傻了,根本來不及考慮,鼓大著一雙眼,死命的像遠處黑幕中逃。後麵的已經不再是村落,而是地獄的修羅地府。


  就在此刻,慌不擇路逃竄的夫人根本就沒注意到此刻在黑隆隆的天際上,卻在漸漸浮現一個人的臉。準確點說,不是人的臉,而是……一張無比稚嫩的臉,像是剛剛出生的幼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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