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大雨】
“寨方丹，你以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嗎？！”
不待寨方丹反應，一直緊隨其後的追兵已經來到，數十道人影阻斷來路，再無餘地。
“蒙卡力，你早在三年前已經是黑毉寨的主人，又何必趕盡殺絕！”寨方丹長吸一口氣壓抑著緩緩吐出，捂著心口朝領頭人喊道。
“廢話少說！交出藥蠶，我可以看在幼時情分，給你一個痛快！”蒙卡力抽出一隻短笛在手。
“兵主在上，寨方一脈父輩錯信小人導致今日慘遭橫禍飛災，族人被屠戮殆盡，丹雖想苟活於世，也不會因此身屈小人之下。”
寨方丹心中恨意翻湧，口中語調卻是鏗鏘，擲地有聲。
“不好！攔住他！”蒙卡力已然看出他心有死誌，連忙出聲指揮其他人。
然，不曾想，終究是慢了一步。
在其他人察覺到其之意圖，有所動作的時候，寨方丹已是毫不猶豫的向後縱身一躍，跳落懸崖。
“不！”
蒙卡力遲了一步，站在懸崖邊上看了看下麵，臉色說不出來的難看，在他人看不到的眼底，甚至藏著一抹複雜。
似是慶幸，又似懊悔。
他站在懸崖邊緣看了看地下的雲霧繚繞，像是在確認什麽。
許久之後，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恨恨的哼了一聲，轉身麵向眾人。
“大祭司有令，一定要帶人回去聖祭，所有跟我繞路下崖底。”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
臨近入夜時分。
向南而行的一行五人，躲在一座被廢棄的茅草屋裏，等待著雨停的時候。
這一場醞釀了許久，終於是在午間落下的雨很大。
那趨勢，像是天破了一個口子，在泄洪一樣，似乎是老天要借著這場雨洗滌塵世所有汙濁。
傾盆大雨由午間一直下到即將入夜時分，天完全黑了下去時，雨勢才慢慢小了許多。
幾人棲身避雨的地方很破舊，左右的房屋已經倒塌，獨獨剩下堂屋與一間棚子。
他們早上出了最近的一個鎮子，卻在發現即將下雨時尋了這麽一處地方收拾了一番，勉強有個暫時的落腳地。
漠無書坐在一個幹草堆起的大草垛上，楚韻抱著楚雲坐在旁邊，易子安與車夫坐在另一邊沒漏雨的地方。
馬匹和馬車都停在了之前不知道是豬圈，還是牛圈的一個棚子裏。
那裏比屋內的情況要好一些，至少屋頂茅草壓的很實，不怎麽會漏雨，兩邊有似是草席一樣的東西遮風擋雨。
隻是，幾個人都過不去心裏那道坎，選擇待在了屋內。
中間被清理出來一處空地，用石頭加沙土圍了一個圈，裏頭是易子安早先搭建起來的一個火堆，旁邊還有些用來架火的木頭。
易子安閑著沒事做，以木棍戳了戳火堆，引起一陣火星劈啪聲作響。
他看了看屋內其它因漏雨而混合著灰塵的泥濘地麵，再看看腳下依舊幹爽如初的地麵，嘴裏不由嘟囔了一句。
“有點奇怪。”
“什麽讓你覺得奇怪？”
漠無書手裏的藍皮書翻過一頁，聞言抬眸看了一眼，這個在身中蠱毒後，又疑似患上多動症的青年。
“先生，按理來說，之前建茅屋的人一定會讓地麵平整，你看眼下那些地方都濕的差不多了，可我們所坐的草垛旁邊卻是依舊沒有雨水，這難道不奇怪嗎？”
易子安用手上的木棍指了指房屋四方，努力的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那是在早上到這裏的時候，你和孫奇特意開了排水槽口的功勞，漏雨是因為雨下的太急，重鋪茅草已經是來不及了。”
漠無書一臉習以為常的解釋著，易子安身上的蠱毒已經越來越嚴重。
由於在兗州城用了藥的緣故，蠱毒發作的時候，整個人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副神智恍惚的工具人狀態。
一旦清醒，就不記得自己先前做了什麽，除此之外，現在的記性也沒好到那裏去。
七秒鍾的記憶。
一件事才做完，轉眼就能忘那種。
而孫奇在受到命令，這一路迫於無奈，愣是從幽影轉為保姆，多半在負責照看幾人。
凡入死門者，便是一抹人間不存的影子，隻有編號沒有名字。
而孫奇這個名字是車夫成為幽影之前在用的，眼下用來應付別人的疑惑剛好合適。
“是這樣嗎？”易子安一臉迷茫，複而盯著火堆，不知怎的，整個人突然神情低落了下去，沒了聲音。
“先生，他還能堅持到我們找到辦法醫治他嗎？”楚韻看著易子安，歎了一口氣。
這十幾天她已經見過易子安多次蠱毒發作的時候，也看著後者一點比一點消沉下去。
這情況看著，著實讓人擔心。
“蠱毒入心脈還需要一個月，在此期限到來之前，他會一直活著。”漠無書重複著話語。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偏偏楚韻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問一問。
若明天早上雨停了，他們大概在入夜之前可以抵達藥王穀。
早在剛出發的時候，漠無書就已經以自己的名義給藥王穀傳信。
前兩天當代藥王穀穀主慕言姒回了信，說是已經準備妥當，等人一來到穀內就能開始治療。
“他會活下來的吧？”楚韻揪著衣角又問道，越是靠近目的地，她就越是緊張。
漠無書看了看兩姐弟緊張時如出一轍的動作，手上動作一頓。
“這種問題，末者以為小殿下還是少問為好。”
信任這種東西，說堅強也很堅強，說脆弱也很脆弱。
可哪怕是在堅強的信任，也敵不過一次又一次的質疑。
“抱歉……”
楚韻心中一驚，因自己的質疑而愧疚的低下頭。
“無事，末者並不生氣。”漠無書手上的書又翻了一頁，言語出口間，盡是輕描淡寫。
從主動現身接近兩姐弟，到達成交易都是他的選擇，有了開頭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波折與磨合期。
在一切結束之前，很多事情他都已經想到並有所準備，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對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生氣。
更不會為了劇情和現實的不符合導致內心有所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