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靜候錦帛待出關
臉麵上的尷尬讓海暢在沒心思考慮自己是否體麵,海暢指著海若平的鼻子,氣喘籲籲地大喊起來。
“好啊,翅膀硬了是吧!你以為你現在是駙馬我這個爹說的話就沒用了是吧,別忘了,若不是我當年讓你送顏料進宮,你也見不著公主,如今這駙馬的位置又從何而來?!
沒了這駙馬的位置,潼關府衙扣押我的船隻不過與我海暢過不去了,有了這層身份,他們對抗的就是公主,是聖上。你自命清高不為我出頭,公主絕不會容忍別人挑釁自己的顏麵。從今往後,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自己找公主解決就行。公主天性純良,我不相信她會看著自己的公爹受人欺負,卻袖手旁觀!”
一番話,海暢憑著做生意時的巧嘴把兒子罵了一通,也把公主捧了一通。雲成生性溫順,又不善拒絕,聽得海暢這番話,自然連半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海暢曉得雲成的性子如此,海若平又怎會不知。
先前幾次,海暢來找自己擺平事情的時候,雲成都在場,每一次,雲成都因為害怕傷了父子的和氣,全心全意地應下了海暢的請求,然後硬著頭皮到煬帝那裏討要通行文牒,或是聖諭文書。
當中的細節,海若平並未真正參與,可單憑想象,他也知道雲成有多不容易。加上昨日,雲成不顧聖上的怒火,跟隨自己護著凝如,這份毫無保留的真誠既讓海若平感動,也讓他汗顏。
成婚這麽久,海若平幾乎沒盡過夫君應當盡到的責任,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家庭瑣事,所有的事情都是雲成在料理,而他除了關心凝如在宮中的生活是否如意,就是考慮如何怎麽為凝如煩悶的宮廷生活增添樂趣。
若不是昨夜覺察了心跡,今日海若平恐怕又會對海暢的無理要求聽之任之。意識到自己珍惜雲成的念頭,海若平自然不會讓她再一次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照著習慣,雲成微微張口,打算重新應下公爹托辦的事情。不過還沒開口,海若平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墨兒隻是公主,你請她辦這些事完全是強人所難。從今往後,你不要再拿這些事來麻煩她了,便是她同意了,我也不會讓她去找聖上要口諭為你的胡作非為做擔保的。”
海若平語氣堅決,態度強硬,與其說是勸說,不如說是警告。海暢本就沒寄希望於海若平,但他突然蹦出來攔在凝如麵前的舉動,著實讓他吃驚。
回過神來,海暢鼻子裏吹出的氣足夠讓唇上的胡子飛上天。
“你怎麽知道我強人所難?公主既然能應下來,自然有她的辦法。再說,如今她是我們海家的兒媳,你阻攔她為海家出麵,簡直不可理喻,你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祖宗家法了?!”
海若平嗤笑一聲,拉著雲成的手,對著海若平神色認真道:“墨兒是海家的兒媳婦,可她更是我海若平結發的娘子。看著自家娘子因為海家人的貪得無厭受盡委屈,我於心不忍,阻攔她去找聖上也在情理之中。
父親覺得不可理解,難道在你眼裏,身為相公疼愛娘子便是無視祖宗家法了嗎?若是這樣,當今天子對貴妃娘娘恩寵有加又該如何解釋,難道也是不可理喻,目無宗法?”
海若平有理有據的反駁讓海暢啞口無言,好半天,這個胡子氣炸的老頭唯一能做的隻是定在原地,便是嘴裏含著個“你”字哆嗦了許久,也未能應答上一句。
入畫從來都覺得海若平這個兒子做的窩囊,今日見他這般義正詞嚴,眼中溢滿的全是吃驚與讚賞之意。
她暗暗給海若平使了個眼色,數著大拇指,小聲地說了“好樣的!”,臉上的笑絲毫不受頭頂亂蓬蓬的頭發的影響,得意得讓人一看便知。
不過,和丫頭的張揚相比,愣在一旁呆呆看著海若平牽著自己的手的雲成簡直傻在原地,連海若平輕喚的兩聲“墨兒”都未曾聽見。
話本裏、戲台上,雲成聽過的、看過的情話有很多樣式。盡管她也同尋常姑娘一樣暢想過海若平對自己傾訴柔腸,但像今日這樣於眾目睽睽中義正詞嚴地宣告自己是他結發妻子的宣言,卻是她從來沒想過的。
在雲成看來,自己成為海若平結發娘子的事情其實是撿了個大便宜,畢竟,若不是那次凝如有難,海若平也不會臨危決斷,主動請纓地想要成為駙馬。
所以,成婚後,雲成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恰當的拒動惹來海若平的不舒服,或是引來他對這段婚約的不滿。
誰知,今日他竟主動說出相公應該主動疼愛娘子的話,這一句,雖輕柔,卻如溫和的手掌將雲成低到塵埃裏的心重新托舉了出來。
她有些不可思議,呆在原地自是情有可原。海若平看著她略顯局促的慌亂,多少明白她的心情。其實,別說是雲成了,就連他自己也對方才那番話感到吃驚。
不過,長久迷惘的心情已然確定,海若平不想在尋尋覓覓中浪費餘生的時光,所以趁著心潮還在澎湃的熱乎勁兒,頗有情調地說了句“走,賞花去。”,而後拉著雲成徑直往瑤光殿去了。
雲成木訥地應了聲“好”,然後半醒半懵地跟著海若平往前走去。入畫興奮不已,忍不住拍了拍手,蹦蹦跳跳地跟在兩人身後,小心地伺候著這對終於修成正果的伉儷。
海暢仍舊站在門口,但海若平三人早已走遠。連形式上的道別都沒有,海暢仿佛空氣一般,被三個年輕人一並忽略了。
事沒辦成,人沒求著,海暢在潼關的錦帛生意自然也做不成了。沒了朝廷聖諭的幹預,潼關府衙原定的錦帛生意自然如期進行。
按照多年來的習慣,江淮送來的最新織錦卸下後都是又西域的商隊用駝隊運往河西走廊,在經過絲綢之路運往西域各國。
往年,大隋太平,商隊往來收獲頗豐,但今年,大隋內亂頻發,百姓好不容易織出的錦帛沒能換成錢糧,潼關府衙例行上交給朝廷的稅銀沒了著落,連西域商隊駝峰上馱著的貨物也少了許多。
所以,當江淮的織錦沒有奸商的幹涉順利運到潼關時,心奮不已地除了潼關的地方官,更有阿娜瑰所在商隊的達拉提和他手下的商人們。
到天水時,潼關錦帛已然下船。原本,西域商隊打算在大隋境內再待兩日便徑直出關。遇上這樣好的商機,達拉提自然當機立斷,決定要等這批錦帛順利購入,才帶著商隊離開大隋。
初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然跟著商隊混了一月有餘的阿娜瑰從心底裏感到喪氣。畢竟,從出獄到現在,她已經帶著黃霈佑流浪了許久,盡管有商隊的照應,但獄中的刑罰讓黃霈佑的身子飽受摧殘,長久的顛簸實在讓她擔憂不已。
隻是,從決定逃亡的那一刻起,阿娜瑰就知道自己帶著重傷的黃霈佑必然會遇上艱難,加上達拉提等人對他們兩人照顧有加,僅憑一時心情擾亂了商隊的生意和眾人的計劃實在不妥。
再者,天水雖然仍在大隋的地盤,但國中的戰亂集中在長安的東麵和北麵,煬帝管那兩塊地方都顧不過來,哪裏還有多餘的心思關注天水這個長安西麵的小地方。
所以,思量再三,阿娜瑰最終決定繼續跟著商隊,等最後一批錦帛掛在商隊的駝峰後,她再和黃霈佑一同出關往更西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