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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楓林夜色涼如水 (男主表白)

  用學堂先生的話講,凝如是一個“懶惰”的人,因為每日上學,她總是最後一個到場的學生。可凝如心裏清楚,她可不是天生“懶惰”的頑劣之徒,相反,在她上心的事情上,她可是比任何人都勤奮。


  為了吃一個最喜歡的包子,她可以大清早地上街排隊;為了逃學,她可以練習翻牆,便是開門撬鎖的旁門左道,她也能潛心研究上半年。如今,為了見到淮占郴,她更是堅持不懈地前往永濟渠溜達,便是淮占郴“明令”她傍晚再過去,她還是頂著豔陽大中午地跑上船前往永濟渠的方向去了。


  此時,淮占郴與工友們堪堪將運來的口糧堆好,勤儉慣了的婦人們正在洞門口拾掇散落的米粒,氣喘籲籲地凝如才放下頭上的鬥笠,便挽起袖子,同婦人們一同忙活起來。


  月初,凝如剛到永濟渠時還會一股腦兒地往淮占郴在的地方躥,如今來的次數多了,凝如也習慣了淮占郴的忙碌,也知道自己的貿然造訪不一定能趕上淮占郴的空檔。


  所以,如約定好的一樣,凝如隻要看不見淮占郴在洞口或是在在棚裏,便會自覺自動地與旁邊的婦人們湊到一起,因為她知道,隻要淮占郴一回來,肯定會第一時間找到她。


  果然,凝如才拾掇了一手掌的米粒,身後淮占郴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怎麽這麽早便來了,天那麽熱,你也不怕曬著。”淮占郴耐心地詢問著,臉上早已泛起了欣喜的笑意。


  昨夜,他和兄弟們忙碌了一夜,心下沒有多少時間思量凝如。早晨才把東西碼放好,晨曦中的淮占郴便不由得想起了凝如的模樣。


  尋常日子裏,淮占郴也會想起凝如,但今日,當凝如的模樣映入他的眼簾時,淮占郴的心卻情不自禁地甜蜜了下來,就連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也被那酥酥麻麻的感覺迅速占領了。


  他比任何時候都渴望見到那個活潑又朝氣的精靈,他甚至後悔自己自己將見麵的時間定在了傍晚。可轉念一下,自己還有那麽多事情沒做,便是凝如早早來了,自己也沒空同她攀談,與其讓她無聊地坐在一旁,不如讓她晚點過來才好。


  思緒還在翻動,孟勇地呼喚讓他重新回過神來。看著板車上尚未卸好的口糧,淮占郴趕忙跑了過去,重新投入搬糧的大軍之中。


  就在他和兄弟們搬完最後一袋糧食,凝如的身影竟已出現在人群中。淮占郴的心本能地撞了一下,而他臉上的笑顏不自覺綻放的同時,腳下的步子自然也飛了起來。


  凝如的臉上有汗,看上去像出水的芙蓉,淮占郴的臉上也有汗,看上去卻像剛從鍋裏蒸出來的一般……


  凝如轉身叫了一聲淮占郴,嘴上忍不住打起趣來:“你是包子麽?剛從蒸鍋裏跑出來的?”


  淮占郴一愣,臉上的笑多了幾分寵溺:“怎麽一開口就是吃的。餓了?中午沒吃飽?”


  凝如心說:從早上開始我便著急忙慌地趕來見你,哪裏還有時間好好吃午飯呀!


  不過,這話多少私密了些,讓凝如當著大夥兒的麵說出口,還是有些難為她了。


  “飽著呢!不過同你開個玩笑罷了。”說完,凝如指了指周圍的口糧,笑逐顏開地繼續道,“昨夜可還順利?船上的口糧都在卸下來了麽?”


  “都搬上來了。雖說賴月生給的袋子中間摻了假,不過我們還有些官戳袋子,最後也都解決了。”淮占郴滿是成就感地朝四周望了望,看上去如同打了一場勝仗的將軍一般。


  凝如這才知道賴月生如此狡詐,暗暗罵了句“狗官!欺人太甚!”又就著四周的口糧,長舒口氣接續道:“還是你有辦法,不然,工友們怕又要吃不飽肚子了。”


  “凝如姐姐,這回你可以把心放到肚子裏了。有了這些糧食,到明年開春,我們永濟渠上的兄弟都餓不著了!”小五攀著小六的肩膀,站在凝如耳邊,大聲地說著。


  小六歪歪斜斜地支撐著自家兄弟,說出來的話卻依舊鏗鏘有力:“那絕對的!我就說嘛,有咱淮哥在,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凝如姐姐,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場麵真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順著小五的話,小六開始了自己的“評書專場”。


  淮占郴頗為無奈地看著這對活寶,臉上的笑意雖不明顯,卻帶著幾分長輩看小輩的疼愛。


  兩個活寶像是許久沒有同凝如說過話一般,一股腦兒將昨夜這運河邊上搬運糧食的場麵描繪得有聲有色。


  周圍的人陸續結束了手上的活兒,見小五小六在這棚子邊上講故事,便三三兩兩地湊過來,聽起古來。


  凝如對淮占郴的一切想來都充滿興趣,所以小六才一開口,她便全神貫注,一個神兒都沒走地認真聽起來。


  到月升星起,小五小六的故事還在繼續。周圍的人來來去去,換了又換,但那個聽故事的小場子卻並未消散。


  婦人們做了飯、又吃了飯,男人們吃了飯、又洗了碗,這個場子依然熱鬧非凡。


  事還是那些事,但在活寶兄弟的渲染下,昨夜卸糧的情節仿佛比一場大戰都要精彩。凝如一個字不落地聽了下去,便是端著碗喝粥時,她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小五小六。


  淮占郴不知道這些故事有多吸引人,胡元、孟勇、黎叔父子這幾個粗人聽得孜孜不倦不說,連凝如這個在板城裏聽書聽到耳朵長繭的姑娘竟也被這樣跛腳的評書吸引住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見凝如將碗裏最後一口粥送入腹中,不由得走到她身邊,小心地戳了戳她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走開。


  凝如聽得入迷自然不舍得離開,但鼓動她的人是淮占郴,她又怎麽可能拒絕。


  放下碗筷,凝如果斷地跟著淮占郴走出人群。才想問清楚來龍去脈,淮占郴早已牽起她的手朝河岸邊的一片樹林走去。


  風吹來,凝如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淮占郴緊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那股溫熱真切地從肌膚上傳遞過來,凝如確定自己的感覺不是幻想後,才重新張口,小聲道:“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淮占郴沒有回頭,也沒有放手,隻簡單地回了句“一會兒你便知道了”,而後繼續拉著凝如往前走。


  凝如心下疑惑頓生,但她對淮占郴極為信賴,所以不再多嘴,隻默然跟著淮占郴往前。


  直到走進那片樹林的深處,她才驀地發現,這片被風吹得沙沙響的樹林裏竟藏著如此好的景致!


  那是數百棵紅楓樹湊在一起的美麗景色,即便這些紅色不及日光下紅豔似火,但白色月光下的暗紅色依舊攝人心魄。


  此時已是深秋,雪還來臨,霜卻在寒風中悄悄爬上枝頭。平日裏綻放搖曳的花朵在此刻出現了凋零的跡象,唯有這紅葉依舊固執地站立在枝頭。


  它用自己固執的紅色渲染著風雪來臨前最後的豔麗,即便明天,那該死的白色很快就會將一切掩蓋,但紅楓的無所畏懼,讓它敢於也能夠絢爛到風雪來臨前的最後一天。


  和先前戰亂的魏晉南北朝相比,大隋的建立讓天下百姓嚐到了久違的平靜生活。曾經顛沛流離的人們在這樣的安寧中開始明白了“享受”一詞的寒意。


  板城不大,但這裏的人們卻和大隋其他地方的一樣,在繁華的表象中忘記了剛毅和倔強,而姑娘們更是因為常年與胭脂水粉為伴,忘了當年那首傳唱四方的歌謠——《花木蘭》。


  和板城的姑娘相比,凝如長得好看,卻並不擁有獨一無二的美,但她沒有淩駕於等級製度之上的清高,也沒有奢靡享樂的惰性。她的善良和剛強,讓她成為寒風中的一抹楓紅,與眾不同,令人摯愛。


  脫離淮占郴的手掌,凝如張開手臂在楓林中肆意奔跑,仿佛要將這難得的紅色擁入懷中。淮占郴看著她臉上綻放出的微笑,忽然覺得自己強行將凝如劃分開去的做法是多麽的愚蠢!


  曾經,他因為等級觀念和世俗的眼光不敢回應凝如的一往情深,可當她與自己站在同一起點,用纖弱的肩膀為自己和其他兄弟們奮力爭取時,淮占郴才明白: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是士族家的後代,不是族正家的小姐,相反,她是和工友們站在一起的尋常百姓,是對抗賴月生父子的正義子民,也是值得他淮占郴關愛、嗬護一輩子的美好姑娘!

  凝如還在跑著,淮占郴的目光卻絲毫不曾離開她的身影。


  或許是跑得太快,凝如抬頭看著樹上的楓葉,腳下卻不留神滑了一跤。淮占郴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摔落在地上,用身子護住凝如,,免得瘦小的身子被坑坑窪窪地地麵磕出傷來。


  凝如“啊”的一聲,整個人正正落在淮占郴的雙腿上。


  一股溫熱從後背傳來,凝如發現自己再一次摔在淮占郴的身上,如此相似的情景讓她不由得想起中秋夜兩人唇上的第一次觸碰。


  凝如有些愣神,仿佛頭頂上這個人還是那個未到永濟渠服役,未曾離開自己半步的少年郎。


  她喉嚨幹涸,咽了幾番喉嚨,才小聲地詢問道:“淮占郴,我……可以親一親你麽?”


  隻一句,淮占郴凝固在原地。


  他的心猛地撞了一下,臉上的紅暈趁著夜色悄悄彌漫上雙頰。


  “不行!”


  語氣很堅定,態度很堅決。


  凝如聽著淮占郴這句意料之中的拒絕,失落地“哦”了一聲,抿了抿嘴打算從淮占郴身上站起來。


  可才撐起手臂,淮占郴的身子卻早已重重地壓了下來。


  “應該是……我親你才是。”


  還沒說完,淮占郴的兩片薄唇便重重地印在凝如的唇瓣上。凝如還未反應過來,對方撚轉間的溫柔卻將她的神智全部淹沒。


  這是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凝如堅定地給自己打了一劑預防針,生怕自己又被幻影破滅的傷感惹出眼淚來。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副早已不受她控製的紅唇,在對方的強烈攻勢中早已徹底淪陷了,紅得比這林間的楓葉還要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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