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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璞心難擋飛禍來

  礙著上次倚香樓之事,凝如本不想在於賴家扯上關係,但見賴茂如此猖狂,她的脾氣自然也被頂了上來。


  “什麽奸夫淫婦?我叫玉香到占郴屋裏拿練筆的帖子,怎麽就不行了?!”


  來不及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凝如隻好扯了個善意的幌子,以期將淮占郴和玉香被一並抓住的情景合理化。


  在此之前,凝如曾無數次想象自己當著淮占郴的麵親切地喊出“占郴”二字的情景。但造化弄人,凝如第一次以不陌生的口氣喚心愛之人的名字,竟是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


  賴氏父子顯然沒想到黃家小姐會站出來保一個無名小卒,吃驚之餘,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淮占郴是小女的侍讀,玉香是小女的貼身丫鬟,他二人因為小女的明日念書之事共處一室又有何妨?我黃白一把年紀都不在乎,賴公子年紀輕輕,難道比老夫還要腐朽不成?”


  見對方啞然,黃白順著凝如的說法繼續往下圓謊。


  賴氏父子見兩個主子力保下人,氣憤之餘,自然很是不解。僵持不下之際,人群外有個小廝撕扯著吼道:“裴蘊大人到!”


  聞得此語,黃白的臉色微微一驚,賴氏父子的臉上卻不約而同地得意起來。


  午後,賴茂在街上見到前淮占郴和凝如後,便立刻回府上在父親麵前告了黃宅一狀。


  賴月生本不願意與黃白為敵,但聽說賴茂的通房丫頭竟偷偷和黃宅下人私通,他頓時覺得十分丟人。


  為了兒子的名聲,也為了自己的臉麵,賴月生當即決定帶著官差到黃宅討人。


  想著黃白是地頭蛇,臨出門前,賴月生差了師爺將正在板城督辦戶口的戶部侍郎裴蘊大人請來。


  方才,賴氏父子被黃氏父女的珠聯璧合打得落花流水,此刻,裴蘊的到來顯然給兩個手下敗將帶來了翻盤的機會。


  人群緩緩蠕動,不多時,一條僅供一人行走的小路從當中分了出來。眾人灼灼的目光下,身著青灰色衣裳的裴蘊從緩緩走來。


  凝如從未見過裴蘊大人,但見賴氏父子和父兄都向他行禮,她自然也欠了欠身,朝裴蘊行了禮。


  和黃白與賴月生不同,裴蘊是京城派駐到此地的京官,對他來說,在此處培植個人勢力並無用處,所以,在處理對黃賴兩家的衝突時,他並沒有偏袒的必要。


  聽賴月生大致將“冤情”陳述一遍後,裴蘊思量片刻,才緩緩轉向賴茂詢問道:“你說他二人通奸,可有證據?”


  賴茂見裴侍郎親自詢問自己,心下一陣激動,趕緊從懷中掏出那隻如意鎖。


  “大人,今日這奸夫帶著我的通房丫頭到和鳳翔打金釵當嫁妝,這枚如意鎖便是證據!”


  賴茂說的義憤填膺,眾人卻不以為然。裴蘊接過金鎖,反複看了許久,卻也沒被這樣的證據說服。


  剛聽到淮占郴帶著玉香去打金釵這件事,凝如頗為介懷。但此刻,救人要緊,凝如自然不會無理取鬧。


  她冷笑一聲,不客氣地回道:“賴胖子,你說金釵便是通奸的證據,可呈給大人的卻是如意鎖。這樣貨不對板的證據,叫人如何相信?”


  此話一出,眾人竊竊訕笑。


  賴茂沒聊到自己又被凝如頂得難堪,惱羞成怒之下,他上前抓住凝如的頭發,打算暴打一番。


  可黃氏父子在場,裴蘊大人也在此處,賴茂又怎麽可能得逞?

  隻一瞬,賴茂便被裴蘊手下的官差箍住了手腳。


  裴蘊本就因為運河勞工不足的事煩悶不已,被賴月生請到這兒來也是不情不願。此刻,見“通奸”一事已有眉目,他自然不願浪費時間。


  他爽快的揮了揮手,以證據不足為由結束了這場“抓奸”的鬧劇。


  凝如慌張的心安定下來,黃白父子與淮占郴父子也安心了許多。


  伴著裴蘊的轉身,圍成一片的官差和百姓逐漸散去,但賴氏父子又怎肯罷休?


  眼見自己就要失敗,賴茂心生一計,衝著裴蘊的背影大喊了一聲。


  “大人!淮占郴就算不是奸夫,也是‘黑戶’。當年,他爹為了不讓淮占郴修渠,串通族正黃白抹去戶籍上的名字!他們破壞大隋修建運河的千古基業,就算不處死也該罰去服徭役!”


  此話一出,裴蘊已經抬起的腳步立刻收了回來,而他和善的神色也因了賴那句“黑戶”瞬時冷酷下來。


  “你說什麽?淮占郴竟敢隱瞞戶口,逃避運河徭役?!”


  淮管家本已站到兒子身邊幫忙卸下捆繩,裴蘊話鋒一轉,兵士立刻將他父子二人捆了起來。


  黃白顯然沒料到賴茂還留了這一手,拱手朝裴蘊作了作揖,以求再度解釋。可氣頭上的裴蘊當然不會手下留情。


  “黃白,你身為族正,竟敢包庇下人隱瞞戶口,破壞運河工程!如此重罪,理應受罰!”


  說完,他用手指了指淮占郴父子與黃白,直接喝了聲“來人,將這幾人帶回審理!”


  黃霈佑和凝如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凝如更因為一時慌張,不管不顧地跑上前去與官差搶人。


  可嬌弱的女子哪裏是府兵大漢的對手?


  黃白與淮占郴見凝如被推倒在地,不約而同地喊了句“凝如”。黃霈佑上前將自己的妹子扶起,然後快步趕上裴蘊的腳步,站到他身前攔住了去路。


  “大人,此事確有隱情,還望大人明察!”


  黃霈佑拱手跪於裴蘊麵前,裴蘊見難以向前,便麵色憤怒地吼了回去:“冤枉?!蓄意抹去戶口還能有什麽隱情?定是慵懶至極才視國家徭役於不顧!”


  黃霈佑見裴蘊停下,趕忙起身,目光灼灼地對著裴蘊一字一句地解釋道:“當年,淮占郴的哥哥淮占英在修築通濟渠時不幸身亡,淮管家為保住自家血脈,不得已才請求父親將淮占郴的戶籍隱去。當年,文帝並未對鄉籍戶口造冊,是而鄉民抹去戶口的行為也並非違法。


  如今,大業皇帝欲修永濟渠,籌措人力不足,方想起將當年遺落戶口之外的男丁重新核查。若大人覺得淮占郴乃‘黑戶’一事必須處置,那便將他重新列入服役單即可,實在沒必要將兩位老人也牽扯其中。”


  黃霈佑語氣堅定,有理有據地分析讓裴蘊的氣憤消散了許多。他頓了頓,思量了片刻,才回道:“既然如此,那便將淮占郴的名字重新編入戶籍,明日起隨勞工一同前往永濟渠服役。”


  裴蘊的處置讓黃霈佑身為感激,但一旁的賴月生仍舊固執地勸說著裴蘊:“大人且不可對‘黑戶’有所姑息啊!”


  裴蘊蹙了蹙眉,聲色嚴厲道:“此事就這樣定了,賴縣丞不必多言。”


  賴月生聞言,隻得默然退下。雖說心中還有些許不爽,但見淮占郴被拉去服役,他也勉強找到了平衡。


  黃白與黃霈佑見大事化小,心中甚感欣慰。黃霈佑向裴蘊鞠躬致謝,但一旁的淮管家卻似乎更想小事化了。


  “大人,我家就占郴一個兒子,您就高抬貴手,放了他,讓我去服徭役吧!”


  剛掙脫了繩索的淮管家撲通一聲跪在裴蘊麵前,希望以自己的年邁之身,擋住兒子的服役之災。即便淮占郴在身後一遍遍地喊著:“爹,你莫要這樣!”他也未曾收斂。


  這樣的“得寸進尺”在裴蘊看來,簡直是對自己官位和權威的挑戰。


  裴蘊不為所動,隻扔了句“此事不必再議”便抬腿向前。淮管家見此舉未成,失望之餘,心中竟生出另一個“歹毒”的計策。


  隋朝,士族不必前往河道服徭役,淮管家雖不喜歡凝如,但他知道,隻要淮占郴能和這個沒落士族的小姐扯上關係,那他一定不用到永濟渠服役。


  他站起身來,手指凝如,衝著四周大聲喊道:“諸位,小兒淮占郴與凝如小姐情投意合,我本就有意將淮占郴送到黃宅做入贅女婿!今日,我便當著大家的麵,將這樁婚事辦了!”


  說著,淮管家向前兩步,猛地拉住凝如的手走到淮占郴的身邊。淮占郴和凝如被淮管家突如其來的做法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黃白父子和玉香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可賴月生怎麽可能任由淮管家拙劣的演技破壞自己的“勝利”。


  他冷哼一聲:“淮管家,你別忘了,按聖上的旨意,徭役差夫的妻子同樣要去河道修渠。你強行將他二人擰在一處,莫不是想讓凝如小姐也跟著你兒子一道去修渠?”


  淮管家本就是一時衝動,賴月生說得這些他自然沒考慮清楚。


  黃白父子自然舍不得凝如,淮占郴更是不願凝如因這莫須有的“婚事”淪落到與自己一同修渠的悲苦境地。


  “大人,我與凝如小姐並無婚約!原本我們便不是同路人,此生我不會娶她,她自然也不會嫁我!服役之事我心服口服,今夜我便前往永濟渠服役!”


  淮占郴斬釘截鐵,眼神裏的堅毅仿佛世間一切事物都不能阻擋他的意誌一般。


  淮管家對兒子的話吃驚至極,可再想想,這些話不就是他用來說服兒子的麽?

  裴蘊對淮占郴的決心很是滿意,他點點頭,示意手下的官差將淮占郴帶往河道。


  賴氏父子覺得這個結局頗為有臉,便得意地衝著黃白父子笑了一笑,跟著裴蘊的背影晃蕩地回府去了。


  原先混亂的黃宅門口因為裴蘊等人的離開清淨下來,盡管淮管家呼喊著兒子的聲音依然清晰,但語氣裏的淒慘和不舍卻讓人聽著甚是無奈。


  和淮管家不同的是,凝如雖同樣望著淮占郴的背影,但她卻因為方才那番話呆得普通泥塑一般。


  平日裏,凝如也知道淮占郴對自己無意,可誰承想,淮占郴竟當眾將自己的念想全盤否了。如此突然的做法,便是平日裏風風火火的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黃霈佑知道凝如肯定因為淮占郴絕對不娶她的話而傷情。他上前兩步,在凝如身後站了許久,才緩緩說道:“人走遠了,回去吧。”


  凝如的眼裏早已盈滿淚水,待兄長溫熱的掌心扣在她的肩膀上時,眼中流落的淚水將她整張臉都浸濕了。


  黃白與黃霈佑相視一眼,知道此時的勸慰對凝如定然無用,便默默無語,任由凝如放聲泣不成聲也不曾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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