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殿果真如傳聞中一般,清涼無比,如同含霜。尤其如今已入夏,各宮都備好了冰塊,可清涼殿卻不必,一日都是涼爽如秋。
三人到清涼殿時,阮貴妃正從皇後的椒房殿回來,恰巧在門口遇上了三人,便笑吟吟請了幾人入宮去做。豐聽蘭讓秋涼挑了些禮物一並帶來,阮貴妃著人收下,隻一派和氣對幾人笑道:“其實孺子有孕,本該是我給你送禮去的,隻是最近這段時日宮裏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寶貝,也便耽擱了。庫房裏那些陳年舊貨,不便拿出來丟人現眼。我原想著,等母家進了新貨,再給孺子送去的,不成想孺子倒是先送禮來了。”
豐聽蘭和順笑道:“妾身入宮這樣久,還不曾來娘娘這裏做過客,如今閑來無事,自然應該上門拜訪,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想必娘娘見慣了好東西,也未必將這些放在眼裏。”
阮貴妃隻是笑笑:“怎麽會不放在眼裏,眼下你可是宮裏最衿貴的人,莫說是這些寶貝,便是你隨手撿起來的一塊石頭,各宮娘娘們也爭搶著要呢。”
兩人都客套,可見對彼此都不是很放心。
“孺子的身子該有五個月了吧。”
豐聽蘭點一點頭:“是呀,已經快五個月了。”
“時間倒是快,一轉眼你入宮大半年了,本宮一直覺得宮裏的日子難熬,可看看你的身子,又覺得日子好像過得挺快的。”
豐聽蘭道:“難熬是難熬,哪裏的日子都難熬,隻是從前不曉得什麽叫難熬,而如今是熬不下去也要熬。”
阮貴妃聽她說這幾句話,不由得臉色變了變,又對豐穆道:“說起來,本宮還沒有謝謝豐二小姐替落落解決了婚事呢。”
豐穆聽她將話由扯到自己身上,不由得笑了笑:“這事兒與我哪兒有什麽關係,姻緣注定的事,我哪裏敢邀功。”
阮貴妃卻笑:“若不是你約落落在那間酒樓見麵,未必能促成這段姻緣,我知道我這個侄女性子驕縱,人雖然不壞,可是與溫柔賢淑四個字半點兒邊都沾不上,能瞧上她的男子多半是為了阮家的家業,韓將軍自然是比那些人好上千百倍。”
她是個明白人,知道這件事情是豐穆的手筆,不過她並不戳破。
也對,畢竟是幫自家侄女解決婚姻大事,她又怎麽會說破,況且三公主張揚跋扈,平日裏也沒少給她臉色看,能壞了三公主的姻緣,她心裏也樂嗬著。
如此,豐穆也不擔心她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反正這件事情是雙贏的。
比起其他人,阮貴妃看到白氏的神情倒是淡定多了,似乎也沒有將白氏放在眼裏,更不將白氏當做是自己的敵人看待,也能與她說說笑笑幾句。
因著皇帝約了她用午膳,三人不便待在清涼殿,很快也便離開了。
豐穆不想豐聽蘭挺著身子白跑去一趟,便勸她順便去了昭貴妃那裏。
昭貴妃所住的桂宮也在未央宮的範圍內,原本也是皇帝日常所居之處,坐落於未央宮北麵,以一條紫房複道與未央宮相連,來往倒也方便。
桂宮花草樹木種類繁多,一到春夏二季,格外香氣襲人。眾人剛一走近,便聞到一陣清香撲鼻。
三人且入宮去,迎她們的人,是位素衣簡行的女子。她自百花中立直身子,仰麵看向眾人,側臉泛著淡淡的光暈,鬢上隻點一支素淡的白玉簪子,卻比滿頭的珠翠更動人。
豐穆看清她的臉,竟像白氏,那雙流眄溢彩的美目,像極了白氏,與白氏相立時,竟仿佛嫡親姊妹一般。不過她的美,卻不似白氏那般純粹,七分是顏色,三分是韻致,亦是足夠豔冠後宮了。
樓炎冥的姑姑果真美得驚人。
她瞧一眼白氏,略笑笑:“你是白若玫?”
誰也沒有料到她開口第一句話,竟是對白氏說的。
方才那一瞬間,白氏也被她的美貌所震撼,見她主動向自己說話,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應,隻低著頭,磕磕絆絆道:“是、是妾身。”
昭貴妃打量她頭上的簪子:“皇上總說我的眼睛像你,殊不知,你我二人的喜好也是一樣。”
豐穆這才發現她與白氏鬢上的簪子竟是同一樣式。
“妾身出身卑賤,怎麽配與貴妃娘娘相提並論。”白氏慌忙伸手取下。
昭貴妃卻笑:“既入了宮,這般樸素,是為何?”
“妾身不愛那些珠翠玉環,也無福消受,故此並不愛戴。”
昭貴妃含笑道:“我與你一樣,”又瞧一眼豐穆:“這是樂安翁主?”
豐穆平靜以待,躬身謁禮:“見過貴妃娘娘。”
昭貴妃微微傾斜了腦袋,朝豐穆望去一眼,上下打量:“果真一副好皮相,得承你媽媽三分美貌,亦是足夠豔冠侯府了。”
豐穆聽她一說,不由自慚形穢:“貴妃娘娘謬讚,您才是真正的美人呢,我算得了什麽,不過是長得幹淨一點罷了。”她沒說謊,這些話全是發自內心的。
不過她原以為昭貴妃會謙讓幾句,哪知對方卻道:“莫謙虛,你已經夠美了。與你媽媽同歲或是大那麽一點的女子美貌者甚多,我自然不算什麽,阮貴妃、長寧侯夫人、你媽媽……個個都是萬中無一的美人,隻可惜小輩便不行了,在你之前,我隻覺得一個姑娘稱得上美貌,便是皇後娘娘五表兄家的女兒襄芙,她比你可美得多了,若不是英年早逝,隻怕如今太子妃之位,如何也輪不到安柏王家小姐身上。”
豐穆沒想到她這樣敢說,一時竟被她的話驚住,隻尷尬笑道:“九公主容貌出挑,皇上常說,他數十個子女之中,便屬九公主最貌美,可見是承了娘娘美貌的。”
昭貴妃搖搖頭,歎了口氣:“我那女兒也是個凡夫俗子,與你比肩是不難,比起你媽媽這等美人,便差太遠了。皇上說她在子女之中最貌美,還不是因為兄弟姊妹們太不出挑。旁的不說,三公主若非是皇後之女,隻怕未必肯有公子甘願娶她,太子殿下雖然英俊,比我那侄兒卻是差之千裏,”她頓一頓,瞧著豐穆笑道:“由此可見,翁主很喜歡俏生呢。”
豐穆聽出她話中意思,不由大是窘迫,低下頭道:“貴妃娘娘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