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的門口立著一排英武的侍衛,他們冷漠而剛正,但身著紅色披風的白氏出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還是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
嚴公公將白氏領了進去。
他也震驚於白氏的美麗,以及她身上那件十分僭越的紅色披風。
白氏隻是個妾,正紅色是她一輩子都都不能沾染的,可是這一次,她卻穿了。
嚴公公知道是為什麽,因為皇上說過,她著紅色最好看。
或許對她來說,穿什麽顏色的衣服都無關緊要,但對於皇帝來說,穿紅色披風的白氏,是他一生之中最難以忘懷的一場夢。
“若玫。”
皇帝看到她,激動從座位上起身,向她走去。
宣室殿那樣大,皇帝的腳步那樣輕快,在那麽一瞬間,他也似乎年輕了好幾十歲。
宮裏的妃嬪那樣多,可她們都不是皇帝的摯愛。哪怕是皇後,愛的也是黃袍加身的皇帝。
唯有她一人是與眾不同的。
因為皇帝從來不曾得到她。
“皇上。”
沒等皇帝走進,白氏卻已經跪了下去。
“若玫,你這是做什麽?”
皇帝緊張而又難受,他不忍讓白氏跪在冰冷的地麵上。
“你先起來,有什麽你就說,朕會幫你。”
其實皇帝已經猜到白氏前來的目的了,他上前去,將白氏扶了起來。
白氏退開一步,躬身道:“妾身求皇上放過穆兒,不要讓穆兒去和親。”
皇帝早已料到她會這麽說,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件事情不是朕一人可以做的了主的,況且昨日早朝朕已經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穆兒許配給九王了,如今要朕收回成命,便是置朝廷臉麵於不顧,朕實在不能這樣做。”
白氏再退一步,再次下跪:“妾身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若她去和親,那麽妾身這輩子便再無希望了,皇上真的忍心讓妾身失去這唯一的女兒嗎?”
他怎麽舍得,他根本就不舍得讓白氏受苦,哪怕白氏跪在自己身前,他都擔心冰涼的地磚會讓白氏生病。
“你起來,若玫,你先起來,地上涼,沒得作下病來。”
皇帝見了白氏,時常語無倫次,這次也不例外。
“這件事情真的不是朕可以搞定的事情,但凡可以的話,朕也不會讓你這樣對待你。”
皇帝有多麽喜歡白氏,白氏心裏是清楚的,既然這次連他都這樣說了那麽說明他的確是幫不了自己,白氏知道,豐穆想必是真的要和親了。
於是她道:“那麽,請陛下答應妾身一件事情。”
皇帝堅定道:“你說,除了這件事情朕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妾身想要陪著穆兒嫁去離國和親。”
她語氣十分淡然,但這句話卻令皇帝十分驚訝:“你要去離國?”
白氏點了點頭:“是,一定要去,非去不可。”
“不可以!”
皇帝當即拒絕了她:“那地方不是你應該去的,他們野蠻又無禮,若是你去了,他們一定會對你……”皇帝搖頭:“絕對不行,你不能去!”
但他說得這些話白氏卻一點兒都聽不進去。
“妾身想要和女兒共同進退,所以妾身一定要去,不管陛下如何阻攔,妾身都一定要去。”
她的態度也是十分的決絕,皇帝從來不曾見過她這樣,心裏便是十分明白,這一次,她不會聽任何人的勸阻和吩咐。
“若玫,你這樣,朕真的很為難。”
皇帝無奈,但看見白氏那堅定的樣子,他隻好按住太陽穴道:“這件事情朕做不了主,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那麽,你去找九王吧。他如今,住在建章宮,你若要去找他,朕派人送你去。”
白氏點一點頭,給皇帝磕了個頭:“妾身知道皇上為妾身付出了不少,妾身也很感激皇上的良苦用心,今生今世,妾身是沒有法子對皇上好了,來生當牛做馬也要報答皇上。”
皇帝上前將她扶起,看著她一如既往的美麗容顏,癡癡怔住,笑道:“是朕要多謝你,朕這一生,為君,碌碌無為,胸無大誌;為夫,貪新厭舊,負情薄幸,是因為你,朕才覺得自己也有那麽一點過人之處。”
便是長情。
白氏感受到皇帝熾熱的眼神,立刻別開臉去:“其實,皇上是念舊的人。”
“朕不是念舊,這是念你。”
白氏再也受不了皇帝的話,她將手從皇帝的手中抽回,推開幾步:“妾身要去找九王了,還請皇上著人帶路。”
皇帝點點頭,無奈地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去吧,朕知道,在你眼裏,沒有什麽比這個女兒更重要。”
說著,便讓嚴公公親自帶白氏去了建章宮。
入門前,白氏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交給嚴公公:“有勞公公替妾身交給皇上。”嚴公公收下,又送白氏進門。
齊成修這時正練武,見白氏從門外進來,劍鋒一時斜了兩寸。天還是灰蒙蒙的顏色,白氏身著一襲青衣站在樹下,頗有一種婉約的朦朧美。
“九王爺,這位是豐丞相的側室白姨娘,她有話要跟九王說。”嚴公公說罷,便退開一步。
齊成修收起劍,順手將劍掛到樹上,白氏走過去,當即謁禮下去:“見過九王。”
“豐丞相的側室?你是豐二小姐的什麽人?”
白氏鎮定自若:“妾身是豐二小姐的姨娘,也是她的生母。”
齊成修“哦”了一聲,饒有趣味的打量起白氏來:“我聽說豐二小姐的母親年輕時是京城第一美人。”
“虛名而已,都是旁人謬讚,其實世間比妾身美麗的女子多不勝數。”
白氏不卑不亢,始終保持著平靜的語氣。
齊成修將頭低下去打量白氏的臉,一瞬間,連呼吸都機會滯住。
他見到豐穆和青俏玉時,尚能把持自身不為所動,但見到白氏,卻覺驚訝無比,一時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說話。
白氏向來美而不自知,她並不覺得自己和旁人有什麽不同,似乎這些年來除了皇帝以外,也沒有人這樣癡戀於她。神武門和宣室殿那些侍衛瞧她瞧的癡了,她也隻當是他們少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