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穆回了相府,正往院裏去,卻見豐丞相的轎攆從不遠處過來,她便站在原地等著轎攆過來,盈盈拜下:“父親。”
豐丞相仿佛是累壞了,打了個哈欠,眼底具是倦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疑惑道:“都這樣晚了,怎麽你還不回去,方才去了哪裏?”
豐穆微微一福:“今日請了個大夫給姨娘看病,正巧他夫人要找活計,我便想請她到府上來照顧姨娘,”她頓一頓,認真道:“姨娘身邊原本該有幾個丫頭的,但如今卻隻得春夏一個,她年紀又小,性子也急躁,不是能成事兒的。”
豐丞相微微抬手:“隨你去做吧,這件事兒我不管,你姨娘身邊的確是缺個穩妥的人照顧。”
過了一會兒,便又問:“聽說今日方氏去你那裏了?”
豐穆點一點頭:“下午的時候來了一會兒,送了東西來,說是要給姨娘賠罪。”
“那東西……”
“父親。”
豐穆忽然打斷了豐丞相的話:“女兒有句話,就算父親不愛聽,也一定要說。”
見她十分認真的樣子,豐丞相明白,她必然是有要緊的事情要說,否則,必然不會是這個樣子,便道:“你有什麽想說?”
豐穆因道:“父親,就算是您要怪女兒,女兒也一定要說,您對姨娘真的太過分了。”
豐丞相似乎沒想到豐穆會當著自己的麵兒說這種話,頓時也醒了過來,看著他道:“你這樣說是什麽意思?”
豐穆便道:“我知道姨娘出生不好,父親看不起她,但當年父親酒後亂性,想來總歸是喜歡她的,既然如此,為何如今又要這樣對她?”
豐丞相便有些不高興,因道:“我怎樣對她?”
豐穆道:“您怎樣,您自己心中有數。”
她知道她說這些話便會惹豐丞相不快,但她也為了白氏,必然要說,即便豐丞相一時對她有言,隻要能夠讓白氏在府中好過些,他也便罷。
“穆兒,你是個小輩,對父親說這些,你可知道這是不敬?”
豐穆點了一點頭:“女兒自然知道,但是女兒也沒有法子,女兒從小已經沒有養在姨娘身邊,若是如今還不好好報答姨娘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
看著豐穆認真的樣子,豐丞相心中也略微覺得有些動容,便道:“我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往年你在夫人身邊時,遇到事情大氣也不敢出,現如今倒知道為自己的姨娘謀寵,真是女大十八變。”
“女兒也隻是可憐姨娘罷了,她出身寒微,又是……又是那樣做了侍妾,從來為府中眾人所不齒,又不是主子,又不算得下人,可不知道日子有多麽的難熬。女兒當年不懂事,還處處與她作對,不知道為人姨娘十月懷胎的辛苦,禮法所致,叫她一聲母親也不得,女兒真是慚愧至極。”
豐丞相道:“你倒懂事多了。”
他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疲倦,抬了抬手道:“也罷,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決定,那父親也不管你,我隻問你一句,你找的是什麽人?你知道相府不必尋常人家,請人時最好是調查清楚身份背景,免得日後出了事端。”
豐穆道:“女兒查過的,他們與阮家有來往,想必不會是什麽壞人,先如今正住在城西的一所宅子裏,父親若是擔心,大可派人去瞧瞧,今晚姨娘留了他們用膳,女兒適才送他們回來。”
“不必了,你做事穩妥,我也是放心的,對了,往常這個時候你姨娘睡下了沒?”
豐穆知道他這樣問,必然是要去找白氏,因道:“睡倒是沒睡,姨娘見我沒回去,必然睡不著,隻是姨娘身上有傷,恐怕不太方便……”
“我隻是找她說說話,我也知道委屈了她。”他頓一頓:“適才從方氏處來。”
豐穆心中便明白了。
合著在方氏那裏吃飽,跑到白氏這裏來消食兒,她也不理會,隻要豐丞相能對白氏好一點,且管他如今寵愛的是誰,她達到目的才是最主要的。
況且,看白氏今日見到許夫人的反應,隻怕她心中尚有那個沒嫁成的青梅竹馬,估摸著也不願意搭理豐丞相。
便對豐丞相:“那女兒陪父親一起進去。”
於是,豐丞相下了轎攆,讓豐穆跟在身後同行。春夏遠遠的看見豐丞相過來,激動的跳了起來,抓著白氏道:“姨娘姨娘,相爺過來了呢!”
“春夏!”優藍忙喊她:“你快放手,姨娘身上有傷呢,怎麽能讓你亂來。”
春夏這才連忙丟開了白氏,轉眼間豐丞相與豐穆已經走近,白氏便慢悠悠從座位上起身行禮:“見過老爺……”
“別拘禮了,地上涼,仔細作下病來。”
豐丞相溫柔的扶起白氏,上下端詳她一眼:“昨夜怕是沒休息好,眼下都有青黛了。”
白氏卻道:“如何說呢,睡了一個晚上,倒是穆兒她們幾個守著我,一晚上都沒有休息,要累也是她們累。”
她語氣中淡淡透露著疏離,豐丞相也不是聽不出來,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便道:“聽說穆兒給你找了一個丫頭。”
“也算不得是丫頭了,二十來歲,孩子都七八歲了。”
“是舊相識嗎?”
聽到豐丞相這樣問,白氏當場愣住,差點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豐穆便道:“是姨娘的同鄉,隻是並不認識,倒是女兒識得她的相公,今日也是請他回來給姨娘看病的。”
豐丞相便頷首:“那倒是還好,其實也不必這樣,我並不是說要怎樣管你的事,隻不過相府到底不是尋常地方,高處不勝寒,我總要防著人家,你明白嗎?”
白氏點頭,伏低做小:“妾身明白相爺的難處,妾身日後會更加小心的。”
“你莫以為我對你才這般,”他伸手去抓白氏的手,但卻被白氏不動聲色的躲開,他心中便又些不悅,語氣也略微重了:“我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並不因為你的身份而薄待與你,你莫吃心。”
“妾身不敢。”
白氏低頭。
豐穆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尷尬,便對豐丞相道:“瞧父親有些醉了,不妨讓女兒給您做點兒解酒茶吧?也請姨娘幫一幫,在邊上指導女兒幾句,可好?”
白氏看向豐丞相,他便點頭:“也好,速去速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