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1)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終於,等到了時光,也等到了你。
墓園裏,淩桃夭清脆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和剛才那低落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完全不同,帶著小小的戲謔:"薇薇,你跟宮嶼是不是和好了?"
"靠,昨天晚上才和好,你怎麽知道?宮嶼那個大嘴巴告訴你的?"
"這還用他告訴我麽,你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戀愛女人才有的荷爾蒙。想必昨天一定……"
"你個小妮子,單純起來像隻小白兔,拿我開玩笑倒變成大灰狼,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唐暖薇笑著追上去。
"女王饒命,小的不敢了。"
她們以為,命運就此會饒她們一次,卻沒想到,命運是貓,而她們便是它手中把玩的老鼠。貓抓了老鼠並不會一口咬死,反而會放了它,然後再抓。如此的反複,最後當貓喪失了樂趣,才會享用美食。
病房裏,單修哲半坐在床上,愣愣地發著呆。聽見推門聲,他都懶得轉動眼珠,不耐煩地喝道:"我說了,我不吃藥,出去!"
"你確定真的要讓我出去?"清脆卻柔軟的聲音銀鈴般響起,單修哲驚訝地抬頭,看見淩桃夭雙手背著,笑容暖得猶如外麵燦爛的陽光。
"桃子。"單修哲咧嘴笑,像極了得到糖果的小孩,激動地從床上坐起來,卻說不出話。
淩桃夭低著頭,一步步地朝單修哲的方向挪過去,顯得很害羞。好不容易踱到床邊,她嘴角淺笑,雙眸盈光,仿佛是夏日含苞待放的荷花。
"單修哲,你以前說的,從頭來過還算不算數?"
單修哲忽然笑出了聲,那兩個字卡在喉嚨口怎麽都吐不出來,隻一個勁兒地笑。淩桃夭被笑得惱了,轉身就要走:"不算數拉倒。"
單修哲眼疾手快拉住她,環腰將她抱住,胸膛裏的幸福太滿,溢出來的都變成了笑聲。他將臉貼在淩桃夭的後背上,像隻貓一樣揉蹭著。
"喂,你到底回不回答我的問題。"被他蹭得直發癢,淩桃夭佯裝生氣,扯開他的手,氣鼓鼓地回過身質問單修哲。
單修哲睜得大大的眼睛看著淩桃夭,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話:"桃子,你打我一下。"
"啊?"
"你快點打我一下,我感覺自己在做夢。哦不對,還是不要打了,做夢就做夢了,醒不過來才最好。"
淩桃夭氣笑了,俯下身,主動在單修哲的唇上輕輕咬了一口,於是臉更加紅了。"疼不疼,覺得自己還在做夢嗎?"
單修哲徹底呆了,愣愣地說道:"疼……不是,一點都不疼,要不你再咬一口?"
"咬死你才好!"淩桃夭嗔道。
單修哲拉著她坐到床邊,將她緊緊抱住,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不知是對淩桃夭說,還是自言自語:"這次,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不會分開了。"
甜言蜜語還沒有說夠,門外傳來窸窣的聲音。
"紀初浩,你擠到我了!"
"喂喂,都不要亂動啊。"
"不行了,不行了,要倒了!"
隨著劈裏啪啦一聲響,病房門被一群人打開,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瞬間一片吃痛聲。最慘的莫過於被壓在下麵的蘇半夏跟洛卡卡,曾經傾倒眾生的臉被擠得變了形,罪魁禍首便是他們身上的單鬱助和紀初浩。而這個人肉羅漢的最上層理所當然便是宮嶼和唐暖薇了。
"單鬱助,紀初浩,你們再不從我們身上起來,我就拿刀宰了你們!"洛卡卡死命地掙紮著,無奈身上實在太重,她的努力就像掉入水中撲騰的動物,顯得毫無底氣。
"宮嶼!這麽久不起來,你想我身上下蛋嗎?!"夾在中間的紀初浩有心無力,隻能嗬斥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宮嶼往右邊打了個滾,終於翻身下來,狼狽地整整衣服,欲哭無淚。大概整個C城沒有人會像他一樣,同時壓在單鬱助跟紀初浩身上。這種感覺就像跟金正恩一起拍照,結果你在他頭上比了個剪刀手,那是分分鍾被拉出去槍斃的節奏啊!
這群人裏隻有單鬱助一直沒有說話,保持著他一貫沉默的本色,但是他幹咳著整了整身上的西裝,臉色也是說不出的青紫。
單修哲跟淩桃夭對於眼前這一幕幾乎驚呆了,連避嫌都忘記了。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不用管我們。"蘇半夏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一點都沒有偷聽被拆穿的窘迫。
單修哲差點氣得翻了白眼,這麽多電燈泡在這裏,還怎麽繼續?
淩桃夭尷尬地從單修哲懷抱中掙脫,低頭邁著小碎步拉過唐暖薇,聲音小得就像蚊子叫:"伯父伯母,我跟薇薇先走了。"
唐暖薇都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她生拉硬拽地拖走了。
宮嶼義憤填膺:"淩桃夭,你走帶著我女人幹嘛?你這樣拆散一對剛剛和好的情侶是要遭天譴的!"
單修哲抄起身邊的紙巾就往宮嶼身上扔:"敢說我女人壞話!"
"靠!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宮嶼吐槽,但是鑒於身邊那一片吃人的目光,發現敵眾我寡,隻能三十六計走為上。
蘇半夏笑眯眯地盯著單修哲,笑得有些讓人發慌:"怎麽樣,高不高興?"
"……"這不是廢話麽。
"開不開心?"
"……"媽咪,你在跟我開玩笑?
"幸不幸福?"
"……"我能說髒話麽?
"高興開心幸福你就給我笑一個啊。"
"……"媽咪,求你饒了我。我以後不對你們翻白眼可以了嗎?
醫院外的風一陣陣地吹過梧桐樹,讓原本就光禿禿的枝椏隨風顫抖。C城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空氣裏彌漫著寒冷的味道。
看來,今年是個冷冬。
碩大的別墅裏,優美的薩克斯旋律布滿了整個空間。溫馨一個人穿著真絲睡衣,拿著紅酒,一個人跟著音樂翩翩起舞。房間到處散落著各色酒瓶,整個地麵顯得肮髒不堪。溫馨光著腳,穿梭在這些垃圾之間。
突然,溫馨的腳步頓住了,音樂聲也戛然而止。她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狠狠地砸向了玻璃。濺出來的血紅的液體將玻璃染紅,看上去觸目驚心。而玻璃上倒映著溫馨絕美而扭曲的麵容,在紅酒的襯托下,更像是染了血。
沒想到,那場大火都燒不死他們。千算萬算,沒算到會有人跑步經過那裏,報了警。之後,警察似乎查到了蛛絲馬跡,來問過話。但是監控隻拍到了她的車,拍不到她的人,根本拿她沒辦法。
隻是,單鬱助……那個天神一般的男人,可不是會用證據說話的人。在小黑屋裏,他高高在上,而她俯首,泛著冷光的匕首在她引以為傲的臉上摩挲,讓她一陣戰栗。
"溫馨,這輩子我最珍惜的東西是我的家庭,你要是再敢動它一絲一毫,我也會毀掉你最珍惜的臉。記住,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她跪在地上,冰冷的溫度讓她的膝蓋劇烈地疼痛起來。指甲深深地刮在水泥地上,幾乎快要斷了。她聽見自尊破碎的聲音,那麽徹底。
如今的她已經如同賤草,所有看見她的人都會冷冰冰地啐上一口,罵一句不要臉。她隻是想要愛情啊,用盡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也有錯嗎?
淩桃夭搬進單修哲別墅的那一天,初雪洋洋灑灑地落了一片。才一個晚上,整個城市銀裝素裹,白得亮眼,漂亮地不可思議。
兩個孩子看見雪高興地手舞足蹈,特別是小念,踉踉蹌蹌地要去院子裏打雪仗。胡嫂一個勁地反對,畢竟小念身子弱,受不住寒。但是淩桃夭見他可憐巴巴的模樣,心軟了下來。
"胡嫂,隨他吧,給他多穿點衣服,免得感冒。"淩桃夭穿著白色羽絨服,恬淡地笑道。在她看來,孩子的笑容永遠比其他任何東西都重要。
唐蔚然領著小念在雪地裏奔跑,堆雪人,大聲笑著叫著。雪花落在他們的肩頭,他們也來不及清理。
"你們小心點,別摔倒了。"淩桃夭站在庭院門口,白雪的反光照得她明豔動人。十年前,她不曾想過自己身邊站的不是沈習。三年前,她不曾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有這麽美好的一刻。
一雙手忽然從後麵環住她的腰,側麵貼上了暖洋洋的臉。淩桃夭的笑容愈發地燦爛起來,她疊上單修哲的手,將身子重心全部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們什麽話都不說,就隻是這麽靜靜地相互依靠,卻勝過千言萬語。情侶間最好的狀態是怎麽樣的?一同看遍世事滄桑花開花落,卻依然認定彼此是唯一。
"手怎麽那麽涼?"單修哲將她的手握著,放進自己的衣領裏,"怎麽樣,好點沒有?"
淩桃夭笑著沒有答話。
"爹地,媽咪,你們甜蜜地雪都快化了,過來一起跟我們堆雪人。"唐蔚然一個雪球砸過來,在他們的腳邊散開。
"臭小子,居然敢對我們下手,看我不收拾你!"單修哲也不落後,轉眼之間就拾起一堆雪,揉成球,反擊回去。
"桃子,你也過來。"單修哲拉著淩桃夭進了雪地。
三個人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小念跑不了,隻能在旁邊咯咯直笑。胡嫂煮了薑茶拿過來,剛巧一個雪球砸在她懷裏,雪落進薑茶裏,轉眼就不見了。
"哎呦,我說你們兩個大人怎麽也沒個大人樣,像個孩子似的鬧騰!看把我這熱薑茶給糟蹋了,老婆子我還要重新再煮。"
"胡嫂,不好意思啦。"單修哲揚手道歉,結果他一分心,就被淩桃夭一個雪球塞進了衣服內,凍得他直跳腳。
"媽咪……好棒!"小念拍手稱好,小小的臉蛋洋溢著簡單的快樂。
"淩桃夭,你居然偷襲,這是不道德行為!"
"兵不厭詐啊,單總!"正在淩桃夭得意之時,卻不想唐蔚然盯上了她,結果衣服上雪球開了花。
"媽咪,還有一句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唐蔚然一手惦著一個雪球,下巴倨傲,像極了一個高貴不可一世的王子。
"唐蔚然,你敢欺負我女人!"天下無敵妻奴單修哲頓時燃起了鬥誌,一場惡戰拉開了序幕。
他們幾個一直打鬧到天色漸暗,唐暖薇跟宮嶼來了才氣喘籲籲地結束了戰鬥。一進室內,開足的暖氣撲麵而來。胡嫂帶著小念去洗熱水澡換衣服,唐暖薇和淩桃夭便著手準備晚餐。
一桌子菜雖然比不上廚師水平,但是也算色香味俱全。宮嶼和單修哲早就虎視眈眈,對於他們來說,能吃上自己女人親手做的飯菜,就算請他們去吃頂級美味都不幹。
一次飯吃得也頗為不平靜。宮嶼狗腿地給唐暖薇加菜加肉,單修哲卻主動將碗伸到淩桃夭麵前,可憐巴巴地盯著她。
淩桃夭無奈,隻能夾起一隻雞腿放進他碗裏。像是受到表揚的小孩子一樣,單修哲趾高氣揚地衝宮嶼挑挑眉,好像在說,看,我媳婦多懂事多體貼。
雖然唐暖薇不屑於秀恩愛,但是也決不允許自己男人被看扁。她淺淺一笑,燦若桃李,將紅燒肉喂到宮嶼嘴邊,柔聲似水:"來,親愛的,張嘴。小心燙。"
淩桃夭差點一口飯全噴在了桌上,這輩子她都沒見過溫柔的唐暖薇是什麽樣,現在終於見識到了,默默地想,嗯,還是凶一點比較好,太驚悚了。
單修哲底氣瞬間弱了一般,狠狠地瞪了唐暖薇一眼,算你狠!
唐蔚然看著他們在桌上的你來我往,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唉,愛情裏的男人都是低智商的單細胞生物。
吃完飯,單修哲跟宮嶼心滿意足地往沙發上一躺,開始逗孩子。麵對一桌的殘羹冷炙,胡嫂剛想收拾,卻被唐暖薇製止。
"單修哲,宮嶼,你們給我洗碗去!"
兩個男人同時抗議。
"我可是客人,憑什麽讓我洗碗?"
"我可是男主人,憑什麽讓我洗碗?"
"宮嶼,你不洗是麽?這一個月不許進我的屋子!"
單修哲幸災樂禍地看著死黨苦瓜臉地挪進廚房,結果笑容還沒有維持半秒鍾,淩桃夭環胸盯著他:"單修哲,你愣著幹什麽,還不跟宮嶼進去?"
"桃子,你忍心嗎?"
淩桃夭挑眉,微微一笑:"當然。"
胡嫂自然心疼少爺,於是主動請纓:"少奶奶,還是我來洗吧,少爺他哪會做這些粗活。"
"胡嫂,你就別操心了,帶著小然跟小念上樓休息吧。"
原本以為可以享受一下使喚C城傳奇人物的自豪感,結果沒過多久,廚房裏便傳來叮叮當當的響聲。淩桃夭和唐暖薇心下一驚,暗道一聲壞了,衝進廚房一看,果然,廚房裏滿地的碎渣,水池也是一片狼藉。
兩個大男人則一片淡定地相互指責著。
"宮嶼,我洗好的碗你要接過去再衝一遍啊。"
"我還沒拿好你鬆什麽手?"
"洗好的盤子怎麽能往池子裏扔,你看碎了吧。"
"你還不是,哪有人把盤子堆得這麽高,你看砸了吧。"
"明明是你不會洗碗,還說我錯。"
"大少爺,洗碗要用抹布的,你用手抹能幹淨嗎?"
本來挺大的廚房在擠下了四個人之後,顯得有些狹小,當看見宮嶼手邊刷好的碗還留有蔬菜殘渣時,唐暖薇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你們倆,把錢包裏的現金給我留下,然後脫下衣服出門右轉,不送!"
宮嶼一臉委屈的小媳婦樣:"薇薇,內褲脫不脫?"
唐暖薇深吸一口氣,當下就操起平底鍋,道:"趁我現在還不想拿起菜刀,趕快給我滾——"最後一個字吼得蕩氣回腸,餘音繞梁。
單修哲小聲抗議:"這是我家吧。"
"你家?"唐暖薇語氣輕佻,從鼻子裏哼出兩個字,頓時一股冷氣從單修哲頭頂灌下腳底,"那晚上我把妖桃帶走好不好?"
"不好!"單修哲脫口而出,笑話,好不容易孤男寡女,就差幹柴烈火了,難不成讓他獨守空閨麽。他乖乖掏出錢包,"錢包拿走,人留下。"
宮嶼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單修哲,交友不慎啊。
淩桃夭讓唐暖薇打開錢包一看,頓時臉黑了一片:"我就隻值一百塊?"
宮嶼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拍了拍單修哲的肩膀,在旁邊煽風點火,道:"兄弟,我覺得一百塊錢,虧了。淩桃夭這智商,頂多值這個數。"他伸出五個手指頭,"五十塊。"
單修哲狠狠地懟了宮嶼一手肘,朝淩桃夭解釋道:"我錢包裏一般不放現金,都是卡。要不,我把密碼告訴你,以表忠心。"
淩桃夭和唐暖薇相視一笑,異口同聲:"成交。"
宮嶼一拍腦門,心想完了,這哥們算是完全陷進去,拉都拉不住了。"單修哲,我覺得伯母當時要是生你的時候給你買個智商保險,現在應該可以擠進福布斯全球名人榜了。"
戀愛的時候,就算明知道自己是個傻瓜,那也是心甘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