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錦樣年華水樣流(2)
"你,說什麽?"當聽到那個名字,淩桃夭的世界就已經失聽,一片嗡嗡聲在她的耳邊回響。
外麵的陽光一下子變得異常明亮,透過窗戶直直地射進來,射進淩桃夭的眼睛裏,於是,眼淚便不受控製地落下。
"他在美國接受治療,休養之後,昨天剛回國。"
那個人回來了?他的傷終於好了?淩桃夭愣愣地看著唐暖薇,水汪汪的眼睛讓人憐惜不已,千萬個問題想要問出口,最後都化成簡單的一個字:"哦,知道了。"停頓了一會兒,又覺得這麽回答不合適,於是便追問道,"溫馨也跟著去美國了?"
"是嗎?"唐暖薇一臉迷茫的樣子,"沒聽到她的消息。"
"哦。"淩桃夭若有所思地點頭,繼而又自嘲地笑笑,他們在不在一起跟她又有什麽關係。
唐暖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來,嚇得淩桃夭差點掉下去。"單修哲回來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懷孕這種事情能騙多久?總有一天單修哲會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不是沈習的。
淩桃夭還來不及說話,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才一接起,便聽見她的助手小楓興奮的聲音:"淩姐!剛才單氏打電話過來,說他們總裁要來我們公司選秘書!!單氏總裁!!這一次我們要出名了!!"
手機啪嗒一聲掉落到沙發上,淩桃夭愣愣地盯著唐暖薇:"單修哲,明天會來我們公司。"
"靠,這廝動作這麽快?"
淩桃夭笑了笑,低聲回答:"該來總會來,躲不掉的。"
第二天,淩桃夭公司的人全部出動也不過五個人,站在門兩邊都嫌寒磣。因為給學員上課都是淩桃夭自己親力親為,所以職員的需求量並不大。
小楓站在淩桃夭身邊,顯得興奮異常。"淩姐,聽說單修哲本人要比電視上帥很多,你待會拉著我點,我怕我會直接撲上去。"
淩桃夭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明明是責備,卻帶著笑意:"你待會要是敢撲上去,我就炒了你哦。"
小楓吐吐舌頭,調皮一笑:"放心啦,為了公司,我一定會按捺住心中的魔鬼,和本能做鬥爭,堅決不犯花癡!"
"就你油嘴滑舌。"
門口猛地停住了一輛黑色瑪莎拉蒂,拉風的造型把所有的人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小楓打住剛才的話頭,悄悄在淩桃夭耳邊說道:"真是燒錢,一般人都養不起這輛車一年。"
車上的人緩緩地走下,帶著茶色的墨鏡,漆黑的短發精神抖擻,他剛一摘下墨鏡,小楓就猛吸了一口氣:"淩姐,快點扶住我!我擋不住了!這是從漫畫人物裏走出來的吧?怎麽能長得這麽帥!"
那雙深潭似的眸渾然天成,讓人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淺褐色的雙排扣風衣仿佛和他融為一體,貼合地沒有任何破綻。那張精致地無懈可擊的臉,猶如上帝的傑作,一點瑕疵都沒有,側臉線條流暢柔和,好像出自漫畫師之手。
淩桃夭看著他逆著光,光暈中,他的背後仿佛伸出翅膀,於是,眼淚再一次不聽話地掉下。才四個月沒見,真的就像隔了一個世紀呢。
隻是下一秒,那重逢的畫麵就被溫馨破壞殆盡。她從車裏出來,站在單修哲的身邊,親切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她的笑,仿佛春天裏盛開的花朵,嬌豔欲滴,帶著勝利者的炫耀和光環。這才是真正的金童玉玉啊!淩桃夭的腦子隻有這麽一句話。
手臂處傳來疼痛,淩桃夭從剛才的愣神中回來,見小楓的眼睛已經放直,雙手死死地攥住她的胳膊。"淩姐!那是國際影後溫馨吧!本人比上鏡更加漂亮啊!不是說已經離婚了嗎……哎?淩姐,你怎麽哭了?怎麽了?是肚子疼麽??"
淩桃夭慌張地揩去眼淚,搪塞道:"我沒事,隻是你剛才掐疼我了。"
麵前的陰影被擋住,淩桃夭側著身都能感覺到迫人的氣勢,她不敢轉頭,害怕隻要一轉頭,就會沒有辦法讓眼淚聽話。
"淩桃夭,好久不見。"麵前的陰影被遮住,低沉磁性的聲音仿佛緊緊地貼在耳邊一般,淩桃夭猛地抬頭,因為逆光的關係,卻沒有辦法看清他的表情。
"好久不見。"重新低下頭,淩桃夭看著自己的腳尖,在他麵前,她仿佛永遠都是那麽卑微。
"看見我回來,你好像一點都不開心。"單修哲附在她耳邊,帶著一絲詭異魅惑的微笑,"我沒死,你是不是特別失望。"
心髒猛地一顫,淩桃夭往後退了一步,身子堪堪被小楓扶住,她抬起頭,直視他,沒有絲毫的閃躲:"單總說笑了。"
單修哲直起身,深深地看著她,那雙沉如大海的眸倒映出淩桃夭清秀可人的臉。四個月不見,她倒是過得很滋潤。而他卻在閻王府走了一關,一次次地接受手術的摧殘。想到她可以無憂無慮、毫無愧疚地生活,胸口上就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
員工們正在猜測,他們淩姐跟單修哲到底有什麽關係,忽然,嬌媚的聲音在空間炸裂開來。
"桃夭,你懷孕了吧?"溫馨從後麵上來,親昵地挽起淩桃夭的手,"才幾個月不見,你動作可真快,怎麽沒請我們喝喜酒呢?"
單修哲在那一瞬間眼眸驟然收縮,唇線緊抿,死死地盯著淩桃夭的小腹。黑色的眸像是刮起了旋風,周圍的人都感覺到了強烈的低氣壓,壓得人喘不上氣。
淩桃夭皺起眉頭,厭惡地從溫馨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她們恐怕不是能夠相互挽手的友好關係。"沈習不喜歡高調,所以隻是請了幾個朋友吃了頓飯。"
"嗬,懷孕了,"單修哲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是空氣裏漂浮著的塵埃,他依舊死死地盯著她,好像要把她看出一個洞來,良久,他才緩緩吐出兩個字,"恭喜。"
他們之間居然會變得如此生疏,胸口的疼痛猛烈起來,好像要把她整個人的骨架都吹散一般,血液也逐漸凝固,失去了流動能力。淩桃夭還以為自己要就此死過去了。可是溫馨的一句話又把她拉回了現實。
"看著好像不過四個月嘛。"
"剛好四個月。"淩桃夭低著頭,不敢去看單修哲的眼睛,好像怕自己的謊言被拆穿一樣。
單修哲幾乎不想在她麵前多待一秒,低垂著頭的嬌羞現在已經完完全全屬於另一個男人,他觸不到。
清了清嗓子,他故意將聲線稍微提高,以免將自己的情緒流露:"淩小姐,貴公司雖然規模小,但是在業界口碑不錯,我也是經朋友介紹才打算和你們公司合作,可別讓我失望。"
"當然。"
糾纏了七年的人,到最後卻隻剩下這樣的對話,可笑又可悲。
外麵,陽光正盛,他離開的時候正是初春,如今回來,已經到了盛夏。窗外的知了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莫名地惹人心煩。路邊的樹木蔥蔥鬱鬱,活力無限,而她卻像一個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不再生機勃勃。
單修哲心不在焉地挑了幾個人,便說累了要走,淩桃夭求之不得。直到走出淩桃夭的視線,單修哲便立刻將那隻挽著自己手臂的芊芊玉手拂開,臉色陰暗地就像狂風暴雨來襲。
溫馨心情倒是很好,不計較單修哲的動作,翻弄著自己新做的指甲,語氣嬌媚卻帶著諷刺;"怎麽,最心愛的人跟別的男人結婚了,心情不好?"
"你閉嘴。"單修哲轉身看著她,臉色陰騖,目光銳利,"我帶著你,不過是想給淩桃夭一個下馬威,這是你最後的利用價值。現在,從我眼前消失,立刻!馬上!"
溫馨臉色蒼白地看著他,言語中赤裸裸的羞辱,可是她卻毫無還手之力。她早該清楚,這個男人已經恨她入骨,可悲她像一隻撲火的飛蛾,隻要他一句話,她便心甘情願地變成氣淩桃夭的道具。
許蕾淨一個人推著手推車,在超市閑逛。如今宮氏已經是唐暖薇的天下,原本她就沒什麽地位,如今更是如履薄冰。八個月的身孕,讓她走起路來很是吃力。想到宮嶼對她的態度,她不禁悲從中來。
原來不愛一個人,可以如此冷酷無情。她不奢望他能夠對自己像唐暖薇那般的深情,隻是就連小小的關懷,對於她,也是一種奢侈。她的存在是一種空氣,比起爭吵,她覺得,冷暴力更讓她心力交瘁。
失魂落魄地隨手將一些零食掃進車,透過貨物架,耳邊忽然傳來清晰熟悉的聲音,帶著涼涼的薄荷味。
"別盡拿泡麵,你五個多月的身孕,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每天吃泡麵,你不怕把肚子裏的那個餓死。"
許蕾淨像是被雷劈中,傻傻地站在那裏,忘了呼吸。有多久沒有看見他了,自從嫁給宮嶼,他們之間就沒了交集,搶了唐暖薇的老公,想必也是厭惡極了她吧。又或許,他連厭惡都吝嗇於她,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她透過貨物架的縫隙,便看見那張讓她朝思暮想的臉,依舊清冷俊秀,金絲眼鏡後那雙湖藍色的眸魅力不減,嘴角掛著一抹寵溺的笑,溫潤如玉的臉上泛著柔和的光。那種溫柔,是從來不曾予以她的。
淩桃夭眼睜睜地看著沈習將她挑出來的杯麵放回原處,嘟噥道:"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了。"
"最近警局比較忙,來不及回來做飯,實在不行你就帶著小然出去外麵,別去小飯館,去西餐廳或者酒樓,"沈習整理著手推車裏的東西,似乎在想缺些什麽,"要不我請個保姆回來,也免得你們出門。"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餓死的,"淩桃夭趁沈習不注意,又偷偷將一包泡麵塞進車,"你盡管忙你的,我跟小然會照顧自己。"
沈習抬起頭,一臉無奈:"廚房油煙重,你就少下廚吧。等過了這段時間,我休個假,專心致誌地養胖你。暖薇都說了,五個多月的身孕,看上去就像四個月,她都懷疑我虐待你。"
淩桃夭摸摸自己鼓起的肚子,"寶貝啊,你都還沒有出世,就有人幫襯著你,以後我還有什麽地位。"
沈習也對著她的肚子,笑得一臉溫柔:"你媽咪不給你吃好吃的,爹地給,收了我的好處,以後你可要站在我這邊。"
兩個人打鬧的聲音逐漸遠去,許蕾淨還在原處,手指緊緊地捏著推車,指尖發白。無來由的怒火從胸口熊熊燃燒起來,快要把她吞滅。她過得如此不幸,可是他們卻這樣幸福。她不甘心!
電光火石之間,腦子裏猛地冒出一個想法。沈習剛才說,淩桃夭有了五個多月的身孕?可那時,淩桃夭不是還跟單修哲在一起麽?難道,這個孩子……
許蕾淨嘴角冒出一絲冷笑,沈習啊沈習,你竟然愛淩桃夭愛到願意撫養別人的孩子。
打電話給溫馨的時候,她正在別墅裏喝酒。一杯杯的紅酒就像白水一般,連味道都品不出來,就直接下了肚。從電話那邊的許蕾淨聽到這個消息,溫馨手中的紅酒竟然直直地掉落在地,啪嗒一聲,鮮紅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你是說,淩桃夭肚子裏的孩子是單修哲的?"溫馨覺得不可思議,明明看上去隻不過四個月,怎麽可能?
"你隻要算算日子就不難推斷,五個月多的孕期,不是單修哲的還會是誰的?"許蕾淨的聲音充滿了興奮,可是在溫馨看來,這個消息就是晴天霹靂。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單修哲知道,否則他一定會……"溫馨方寸大亂,急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許蕾淨打斷。
"不,一定要讓單修哲知道,"電話那邊的許蕾淨斬釘截鐵,帶著明顯的詭計味道,"你想想,單修哲是覺得懷著別人孩子的淩桃夭可恨,還是懷著他孩子卻嫁給別人的淩桃夭更可恨?"
溫馨沉默下來。
許蕾淨繼續說道:"隻要讓單修哲知道淩桃夭懷著他的孩子嫁給了沈習,他一定恨慘了淩桃夭。憑我對淩桃夭的了解,既然她嫁給了沈習,就算她還愛著單修哲,也不會輕易離婚,照著單修哲的脾氣,你覺得他能給淩桃夭好日子過麽?"
一席話說得溫馨恍然大悟,她心滿意足地掛上電話,想了想,於是開始收拾自己,美美地梳妝打扮了一下,便重新出了門,直奔單氏。
文森看著溫馨優雅地進了房間,很快,她麵帶微笑地離開,不久之後,便聽見房間內傳來單修哲壓抑地低吼聲,以及玻璃碎裂的聲音。他推門進去,發現辦公室一片狼藉,桌上的物件散落一地,沙發被踹到在一般,好像經曆了一場暴風雨。
"老板……"文森見單修哲急促地呼吸著,完全處於瘋狂的邊緣,他擔心的叫道。
單修哲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已經空無一物的辦公桌上,就算隔著一段距離,文森都能感覺到他渾身的肌肉在顫抖。久久的沉默之後,單修哲看都不看文森一眼,撞開他,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