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傅蒼老的雙眼在這一刻猛然聚起了光澤,佝僂的背脊也挺直了,盯著前麵兩個日漸成熟穩重的兒子認真打量了半響,深深歎了一口氣:“爹知道了。老夫在宦海沉浮大半輩子,到老了還沒你們倆看得透徹,老了,腦子不好使了。”
“老爺……”夫人眼淚汪汪的扶著他的胳膊。
老太傅擺了擺手,歎道:“好了,這件事情老夫知道怎麽做,明日會去皇上和定親王麵前表個態。哲兒,澈兒,爹老了,也想過些清靜日子了,會盡快退下來給你們讓路,皇上待你們還不錯,你們抓住這個機會。”
“爹!”兄弟兩一時間心裏頭都很堵。
“好了,這是遲早的事情,爹隱退也不會就在這一兩日,會給你們緩衝的時間,你們這段時間做好準備吧。時間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明日還得上朝。”老太傅此時腦海中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好好理清下,所以趕著他們倆離開了。
老夫人與兩兒子兒媳一道離開書房後,送他們走到庭院門口,鄭重道:“哲兒,澈兒,你們都是讓娘親放心的孩子,這次是你們爹犯了糊塗,差點也害了你們,娘對這件事情心裏頭有數,會盡快找個由頭將萍姨娘送走。”
此番正是萍姨娘在老太傅耳畔吹風才出這事的,萍姨娘是老太傅的表妹,育有一兒一女,可惜後來全夭折了。她心裏頭有怨恨,覺得是正室夫人容不下她的孩子,所以她才想方設法的給兩個孩子報仇,這一次表麵上是為巧雲打抱不平,實則暗藏心思,誌在毀了他們正房一脈。
已經躺下休息的韓木笙和雲蓁還不知道老太傅家裏已經做出了決定,根本用不著他們出手了。
第二天午膳時分,韓木笙下朝過來陪她一起用膳,跟她說起了今日朝會上老太傅自我反省的舉動。雲蓁輕輕笑了笑,調侃道:“本來還想看太傅大人自導自演一出好戲,到時候我給他贈送最佳導演和最佳表演兩個獎項,現在看來可以省了。”
對於她經常說些聽不懂的話術,韓木笙已經習以為常了,寵溺的勾了勾嘴角,給她夾了點菜,提議道:“下午一起去郊外遊玩,怎麽樣?”
“好啊,正想帶小白虎出去玩玩,鍛煉下它的狩獵本事。”這一個月小白虎都是交由梅蘭她們照顧的,雖然沒有外出,不過在府裏頭訓練它抓捕野兔,天性使然,現在已經靈活勇猛多了。
兩人用完膳,帶上淩風和梅蘭梅芳,五人騎著馬出城,後麵還跟著一隻奮力奔跑追趕的小白虎。
現在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靈樂郡主養了一隻白虎,也常看見她帶著白虎外出辦事。剛開始很多人都害怕,看著小白虎張牙舞爪獠牙的模樣都躲了起來,後來見它很聽主人的話,隻對陌生人吼幾句,並不主動攻擊咬人,大家也漸漸沒那麽害怕了,好奇的人還大著膽子靠近欣賞下老虎的雄姿。
公主府的產業如今都交由齊鳴和方通兩人在處理,他們倆辦事速度快,做事嚴謹,雲蓁自然不需要費多少心思。她原先是想盡快去外邊闖蕩,可職業學院的事情由她負責,必須在三個月內搞定,她隻得把精力投放在此了。
學院建造的圖紙早就交給了劉大人,他們合計商討了一番後早就開始動工,秦將軍那邊也迅速集結了不少兵士前來興建學院,此時京城東邊的千畝荒地上正在如火如荼的開建。
雲蓁這日閑得無事時,帶著梅蘭梅芳一道過來看情況,見剛好一個月的時間,這裏已經建出了雛形,笑道:“秦將軍和劉大人他們的速度好快啊。”
“是啊,每天四五百人幹活,這裏可是一天一個改變呢。”梅蘭接話。
梅芳看著下方許多獨特的運送工具,真心佩服道:“郡主,您可真聰明,自從製造出了自行車後,現在又改造出了這種人力車和獨輪推車等,這可省事省力很多呢。”
雲蓁笑了笑,這哪是她聰明,隻不過是從前世得來的經驗而已。
她們三人此時在騎馬在不遠處的山頭觀看情況,雲蓁朝遠處眺望,指著河對岸一處寬闊平坦的荒地道:“梅蘭,對麵那塊地也和這邊的情況一樣嗎?”
“是的,這一帶的土質很奇怪,膠著僵硬,與其他河畔兩岸的土質完全不同,就算沿河方便灌溉也沒法用來做農田,全部荒廢著。大約從上遊三十裏處就開始是這樣的了,一直延續到下遊八十裏地左右,這河兩岸很少有人居住,都漸漸遷徙到京城南邊和西邊的山區去居住了。”梅蘭將這邊的情況簡單告訴了她。
“嗯,回頭我去找皇上要下這片區域的詳細資料,既然不能用來做耕地,也可以用來做其他的嘛,別浪費了這麽平坦的好地方。”這裏離京城很近,交通方便,她覺得在這裏開辦大型作坊和碼頭及商業街挺不錯的。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梅蘭和梅芳知道主子是個言出必行之人,她一旦開口,心裏頭定然已經有了計劃,隻待接下來實施了。想要將這片荒無人煙的地方打造成繁華熱鬧的城鎮,在她們看來,或許隻有郡主能做到。
雲蓁在緣來客酒樓用完午膳才進宮,還在酒樓裏打包了幾份鹵味和小吃帶去給小皇子公主打牙祭。上天賦予他們尊貴的身份和地位,可也間接遏製了他們的自由。他們年紀還小,想要出宮遊玩不容易,一個月也隻有一次,所以他們經常期盼著雲蓁給他們帶新奇的吃食和小玩意兒進宮。
從宮外帶進來的食物得嚴格的檢驗,到毓秀宮後,雲蓁將食盒交給嬤嬤去檢查了,她則陪著剛睡午覺起床的小公主玩耍,至於小皇子東方明宸早已被帶去開始下午的學習了。
在毓秀宮逗留了兩刻鍾,隨後去給太後請了安,這才去找皇上談事情。
過去的時候剛巧翰林院羅大人和於大人在此,皇上讓雲蓁先在一旁坐著喝茶,也沒讓她避開。羅大人和於大人負責在編冊一本曆史典籍,忙活了好幾個月才完成來交差,皇上欲將此典籍著人抄錄給各學堂作為教案。
雲蓁在一旁細細聽著,等他們商議得差不多後,主動出聲打斷:“皇上,羅大人,於大人,關於典籍抄錄問題,我突然想到一個點子,想跟你們說說。”
“嗯,你說。”皇上將典籍放下,他很期待她腦袋瓜裏又想出了些什麽好點子。
“嘿嘿,你們知道的,我這人有點犯懶,總是喜歡搗騰些能省心的法子。這個抄書的事,我流落至太和縣時就為了生計抄過書籍,當時就覺得抄一本書太費時間,抄得胳膊疼,想要整個法子輕鬆一頁一頁的印出來。前幾日在府裏閑得無聊的時候,整了些梨木棗木雕刻了些小木頭,自己胡亂的雕刻了些字,拿布試著蘸墨印了下,勉強能印清晰。我想若是用上特殊的油墨和紙張,規矩的雕刻模板,或許可以嚐試著大片大片的印刷。”
雲蓁半真半假的說著,前兩日在府邸裏確實試驗過,她上學的時候學過印刷術的發展過程,了解曆史上的泥活字板和木活字印刷、以致延伸到後麵的銅活字,鐵活字等,她是想借此機會給他們提個建議,讓他們在這一方麵使力,然後將印刷術傳承下去。
“真的?”皇上大驚,也不待她回答,連忙吩咐:“小路子,現在去找些梨木或棗木過來。”
“是。”路公公連忙跑出去了。
梨木棗木很好找,皇宮裏有很多。等路公公找來幾截後,雲蓁找他要了把小匕首,現場做了幾個均勻厚度的小正方體,和羅大人等人一起雕刻了幾個字,用上油墨和白布等簡單的物件測試,還真清晰的印出了粗陋不規則的字來。
“哈哈,真成了。”皇上大喜,手裏頭擰著那塊刻著“皇上萬歲”四個大字的布匹左看右看,樂得開懷大笑:“哈哈,靈樂這偷懶的點子不錯。”
“靈樂郡主天資聰穎,總能奇思妙想出高招,實乃大武王朝之福呀。”羅大人和於大人對這印刷術的作用再了解不過了,這會兒是打從心底裏佩服和讚美。
“兩位大人謬讚了,靈樂這也是閑著無聊的時候弄出來的小點子,隻適合自己弄著玩,具體應用到翰林院編冊印刷中的話肯定還要費不少功夫,還得翰林院上下官員們齊心協力探索才行。”雲蓁謙虛道。
皇上笑道:“嗯,靈樂說的有道理。今日這還隻是個成功的開端,接下來翰林院好好在這件事上琢磨一番,羅大人負責此事,於大人協助辦理,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弄出第一個初步成果來。”
“是,臣領命。”兩位大人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這是件千載難逢的大好事,隻要辦好了,必將名垂千古。
“好了,你們下去辦事吧。”皇上朝他們倆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轉身對雲蓁道:“靈樂,你今日來有什麽事找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