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散場後,嬤嬤們給主子們倒水洗漱了,雲蓁剛好沐浴完,門外傳來敲門聲:“誰呀?”
“郡主,是公主過來了。”外邊傳來大柳氏的聲音,她是準備來給雲蓁換藥的,剛巧在門外碰到安平公主過來和她說話。
“哦,進來吧。”雲蓁擦拭了下濕漉漉的長發,施展內功將頭發給烘幹,頭頂上冒出一層淡淡的白霧。
大柳氏領著安平公主主仆兩進屋,見她還在烘頭發,笑著打圓場:“這有武功就是好呢,洗完頭發也不用等一個時辰晾幹了。”
雲蓁此時隻穿了單薄的內衣坐在梳妝台前,朝她們淡淡的笑了笑,將頭發烘幹後,隨手用發帶再次簡單的捆綁在一側,方便大柳嬤嬤稍後給她敷藥。
“我來吧。”安平公主是想著要緩和母女關係的,這種時候自然要親力親為了。
瞧著掀開衣服後露出的肩膀上那猙獰的傷口,安平公主嘴唇緊抿著,心裏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大柳氏在注意著她的神色,不著痕跡道:“休養了兩日已經好多了,剛開始塗藥的時候真的能看到裏邊的骨頭,淩秋在傷口上縫了五針,說等傷口全部愈合後再拆掉羊腸線,塗些祛疤的藥膏就能恢複七八成。”
她這些話是說給安平公主聽的,是讓她知道溫懷安這個駙馬爺有多狠,對自己的女兒下手有多重。
安平公主將她的話都聽進去了,昏黃油燈下的絕美麵容上覆蓋著一層冰霜,微涼的手指尖輕柔的替她擦拭藥膏,輕輕的揉勻,屋裏頭氣氛有些壓抑。
擦好藥膏後,用白布條包紮好,安平公主這才開口問話:“靈樂,娘親之前沒找到機會問你身體的情況,現在體內的毒和頭痛症情況如何了?”
這些她都是今日上午從孟大夫那聽來的,她是真的沒想到駙馬會如此心狠,她是始終都不願意相信這點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是不得不信。
雲蓁攏了攏身上的白色單衣,斂下眼皮,淡淡道:“多虧前天晚上被人打入深潭,後腦勺的血塊碰巧消了,頭痛症痊愈,記憶也恢複了。身上的毒早就解了,不過皇上派來的太醫說還得吃一年的藥調理。”
安平公主站在她的身後,隻能從銅鏡裏看到她的臉,晚上的光線有些暗淡,剛巧她微微低著頭,根本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緒,隻能從她冷冰冰的話語中感知她濃烈的恨意。
“他,為什麽要殺你?”安平公主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問出這句話來的。
雲蓁沉默了許久,微微抬起頭來,透過銅鏡看向後邊的人,沒有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反問道:“我若告訴你實話,你會維護他嗎?”
安平公主臉緊繃著,心口處一陣抽疼,神情掙紮中透著痛苦,“他是你父親,你不可殺他,世人會唾罵你,你的名聲也徹底毀了。”
雲蓁自嘲一笑,笑容中透著苦澀,瞥頭透過窗戶望向無盡的黑夜,聲音冰冷無情:“安平公主,自古忠孝難兩全,我東方雲蓁選擇忠於東方皇室,忠於大武王朝,忠於我自己坦蕩的心靈,對於不該孝之人,我不會愚孝犯蠢。天下人的嘴長在天下人身上,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我不在乎,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縱然她沒有說明白具體的原因,安平公主心中多少有些猜想了,她單薄消瘦的身子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還算紅潤的臉刹那間就煞白了,還是靠旁邊福嬤嬤的攙扶才穩住身子。
在她們主仆兩走出屋子的時候,雲蓁對著她的背影說了一句:“希望安平公主還記得自己的姓氏,還記得自己的身體裏流淌著東方皇室的血液,還記得先皇對你的寵愛。”
“砰!”
安平公主跨出門檻的時候雙腿一軟,絆了一腳差點摔倒在地上,還是守候在門外的大柳氏立即上前扶了一把,她和福嬤嬤兩人合力攙扶著她才回到隔壁的房間。
對麵的韓木笙將他們的談話內容都聽進了耳朵裏,眉心緊蹙在一起,在安平公主進屋後,他大步推門進了雲蓁的房間,見她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凳子上,全身彌漫著一股難言的孤寂落寞,有些擔憂的將她抱在懷裏。
雲蓁對這一世的親生父母沒有多少的感情,隻是因受原主感情的影響才會情緒有些低落,主動伸開手摟住他,將頭埋進他寬闊的胸膛,深深大口呼吸著他身上獨特的鬆香味,好似隻有聞到這股味道才能夠安定平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木笙察覺到懷中的人睡意朦朧了,他輕輕將她橫抱起來,吹滅了油燈,將她抱進內室床榻上休息。
在剛挨著床鋪時,雲蓁微微睜開了雙眼,修長白皙的胳膊攀著他的胳膊,聲音很軟糯:“木頭,你抱我睡。”
“不可以。”韓木笙由著她拉著胳膊,伸手將內側的棉被拉了過來給她蓋上,輕聲安撫:“我在這裏陪著你,等你睡著了再走。”
也許是身體還有些不太舒服,她今晚上也沒糾纏著他鬧了,闔上雙眼沉沉入睡了。
韓木笙一直靜靜的守在床榻前,直到外邊傳來雞鳴聲才緩緩起身,悄然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天剛亮,雲蓁起床穿好衣裙,自己倒來熱水洗漱完,見隔壁安平公主還未起床,她先去廚房裏和麵準備早膳。柳氏姐妹倆也起得早,一大早她們就在廚房裏邊忙活了起來,包子饅頭春卷及其他的點心也都準備了些許。
“郡主,公主起了。”小柳氏剛去菜地裏拔了一點小菜回來順道告訴她。
雲蓁添了根木柴進灶膛裏,舀了一大盆溫熱的水端過去,雖然對這娘親沒什麽好感,也沒喊過她一聲娘親,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她還是會盡量的親力親為。
端水進去的時候,福嬤嬤正在給安平公主梳弄頭發,見她眼底有些紅腫,自然猜到她昨晚上定然沒睡好,放下銅盆布巾到桌上,轉身就走了。
“哎……”福嬤嬤一大早深深歎了一口氣。
雲蓁給其他人做的麵條都是重口味些的鹵肉麵,給安平公主和福嬤嬤準備的是清淡的雞蛋肉絲青菜麵,自然是照顧她們兩的口味。
安靜的吃過早膳後,安平公主一行人沒有多逗留,打點行裝再次浩浩蕩蕩返回京城了。
雲蓁將黏著她不想走的小老虎打包塞進籠子裏,將早就準備好的各種生肉熟肉塞了一大包給蘇副都統,這次親自騎馬護送他們出了太和縣。
回去的路上,坐在馬背上的韓青竹輕聲詢問:“雲蓁姐姐,你什麽時候走啊?”
“送你們兄弟兩去正德學宮後就走。”雲蓁一早就計劃好了,她知道回去的路上還有不少的危險在等著她,她還得費點時間準備些東西。
韓青竹抿著嘴笑了笑,突然又笑容斂了斂,繼續問:“雲蓁姐姐,以後我們還能見到你嗎?”
“當然。你們兄弟兩好好在學堂裏念書,我有空的時候會去看你們的,平時也可以信件來往。”雲蓁打算將京城裏的事情安排好後,她就先外出去遊玩一段時間。
“好。”韓青竹一聽他們還會見麵,心裏頭也徹底開朗起來了,相處了近一年時間,他是真心將雲蓁當姐姐了。
當然,在他們兄弟心裏頭,她還是他們的恩師。
許多年後,當他們立足於廟堂之上時,很多人問起他們此生最尊敬的人是誰時,他們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靈樂郡主。因為在後續的教育中,雖然她沒有再手把手教導他們,可依舊用她驚豔天下的聰慧頭腦及思想行為影響著他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