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雨停了,靠山村的村民們也陸續起床,各家各戶的屋頂上都開始冒起了嫋嫋炊煙。
“啊!”
突然河邊上一聲尖銳的驚呼聲吸引了所有在家裏吃早膳的村民,很多人直接拿著饅頭就往外衝了。
“怎麽回事?韓老六家的,一大早叫什麽叫?嚇死人了。”一嗓門大的婦人正端著個木盆想去洗衣服,隻見不遠處一個婦人摔倒在地上,她旁邊還有一個裝著髒衣服的木盆,看起來也是去洗衣服。
“劉,劉春花,快喊人來啊,快點,這裏有個死人啊。”倒在地上的婦人正是韓老六的婆娘,她嚇得全身發軟,身子都在哆嗦打顫。
“啊!”之前喊話的劉春花嚇一跳,見很多男人出來了,而韓村長剛好在人群中,立即大喊:“韓村長,您快點過去看看,韓老六家婆娘說那有個死人。”
村裏頭很多精壯的男人都去青雲作坊裏幹活了,留在靠山村的男人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殘,女人們碰到這種事情根本不敢靠近,隻得讓韓村長這個能穩住事情的老頭子上前了。
韓村長額頭上的皺紋都快可夾死一隻蒼蠅了,在孫子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走過去,後麵還跟著幾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
一群人壯著膽圍過去,看到河邊上的水溝裏躺著一個人,麵部朝下,身上的衣袍上沾滿了泥水和血漬。韓村長也有些膽怯,正不知所措時見韓木笙也聞訊過來了,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般,聲音略微哆嗦:“木笙,木笙,你,你快來看看這人,看是活的還是死的?”
很多好奇的婦人和孩子見韓木笙過去了,她們膽子也大了,悄悄的靠攏些,想要過去查看個究竟。
韓木笙知道這人就是高老二,昨夜被淩風悄無聲息弄死的,他麵無表情的走過去,直接將早已僵硬的屍體從水溝裏擰出來翻了個邊。
在水溝裏泡了一個晚上,高老二的肥臉都泡得有些發腫發白了,不過他們還是清晰的認出了他,圍觀的人齊齊驚呼:“高老二!”
“死了。”韓木笙淡淡的說了兩個字,掩垂下的睫毛剛好擋住了眼底冰冷的厲光。
“他,他怎麽會死在這裏?”韓村長心驚肉跳,一個外村人突然死在靠山村,他這村長若是不好好解決此事就要當到頭了。
另一個佝僂著背的老翁提醒一句:“老三,他死在這裏的原因,我們也不清楚,也無從得知。現在報官吧,讓官府的仵作過來先驗屍,然後派人去通知高氏和高氏的娘家人前來,事情交給衙門去處理。”
韓村長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想要吩咐人去衙門報官,看了一圈,全是老弱婦殘,他隻得再次看向主心骨韓木笙:“木笙,麻煩你去衙門跑一趟,行嗎?”
“我讓淩風去。”韓木笙淡淡的應了一句,朝站在不遠處的淩風使了個眼色。
淩風麵無表情的點了下頭,轉身就大步離開了。
雙胞胎兄弟兩這會兒也跟著過來看熱鬧了,他們剛才也在家裏吃早膳,此時兩個人手裏頭還各抓著一個水煮蛋。他們今早上醒來的時候覺得頭特別的沉重,還比往日裏醒得晚了些,也不知道大哥和淩風什麽時候回來的,早上聽聞雲蓁姐姐感染風寒臥床不起也沒有多想,而這時發現高二叔死在靠山村,他們總感覺昨晚上發生了他們不知道的事。
韓村長派了一個半大的孩子去老韓家報信,通知高氏過來走一趟。高氏本還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聽到她二哥死在村裏頭,嚇得一個激靈就從床上滾了下來,胡亂的穿上棉袍,連頭發都未來得及梳整下就哭哭啼啼的奔過來了。
見好些日子不見的二哥屍體好似被泡腫了,高氏嚇得不敢上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跪倒在地上哭喊,一聲接一聲的辱罵著殺人凶手,可在邊上圍觀的人卻沒一個安慰她的。
沒過多久,徐縣令親自帶著衙役仵作騎著馬來了。
高家人也緊跟著在後麵趕著牛車過來了,牛車上的幾個女人哭得呼天搶地,鬧得一路上幾個村的人都知道靠山村這邊出了人命,閑得無聊的他們都圍過來觀看。
徐縣令一到現場,隱晦的給人群中氣質無雙的韓木笙點頭致意,然後讓衙役們快速封鎖現場,在四周尋找線索,仵作也帶著隨身攜帶的工具開始驗屍。
徐縣令親自向最先發現高老二的韓老六婆娘幾個問題,然後又問了一圈其他人昨晚上都在做什麽,有沒有人昨晚上發現可疑之處等問題,問了一圈都沒找到有用的線索。
見高家人哭哭鬧鬧吵得很心煩,他厲喝一聲:“閉嘴,別哭了。人死不能複生,有這個哭鬧的功夫,還不如快點想想他昨晚上去了哪裏,跟什麽人接觸了,怎麽會突然前來靠山村?”
高老二大部分時間都在縣城混,平日裏都是與高老大和韓福平在一起,高老二的婆娘梁氏被他這一聲厲喝也清醒了幾分,猛然轉頭望向一臉淒苦的高老大:“大哥,你說,當家的昨天不是和你在一起嗎?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了?”
見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高老大有些頭皮發麻,梗著脖子道:“昨天是六子生辰,老二和福平、石頭三人一道跟我晚上去六子家吃飯,期間喝了些酒,不過老二和福平喝得不多,他們說晚上還有點事情要辦,不宜喝太多。吃完飯後,我和石頭兩個人就一起回家,他們倆穿著蓑衣朝另一邊走了,也沒有告訴我去哪裏啊。”
“你們什麽時辰分開的?”徐縣令繼續追問。
高老大回憶了下,果斷道:“戌時中。當時剛打第一聲雷,還沒有下雨,我們想著晚上估計要下大雨,怕路上不好走就早早散了。”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傳來衙役的大喊聲:“大人,這裏有線索。”
徐縣令立即帶人奔了過去,留了兩個人在屍體旁守著,高家人也全部連滾帶爬的跟了過去。
“哪裏,有什麽線索?”徐縣令提著衣袍擺子跑了過去,在一處斜坡處停下。
發現線索的衙役指著地上,告知道:“大人,這裏好幾個腳印和高老二的鞋底印對得上,還有這個斜坡有重物滾落的痕跡,最重要的一條是這個樹樁上掛著一些碎布料,正是高老二衣袍的料子,也正是他衣袍上缺失的一塊。”他說完後,將樹樁上的布料取下來交給了跟過來的仵作檢驗。
仵作確認過後,點頭:“大人,確實是高老二身上的衣袍,他胳膊骨頭斷裂應該也是從這裏摔下來摔斷的,腰部和大腿處的刺傷應該都是這些樹枝掛傷的。”
“這麽說他昨晚上是從這裏滾下來的,然後從這水溝裏爬起來,沿著這水田往前走去那邊的?”徐縣令詢問。
“十有八九是這樣,昨晚上雨勢太大,水田裏積累了不少的水,腳印全部被抹除了,這個無從再考證了。”仵作心裏頭已經確定,他這種縣衙的仵作根本探不出淩風這等武功高手的手段,所以在心裏頭已經斷定高老二是自己摔死的。
徐縣令剛要斷令,突然想起一個關鍵人物:“和他一起的韓福平呢?”
大家全部一怔,對啊,韓福平呢,他們倆是要一道去辦事的呀。高老大想著他們回靠山村,肯定是來老韓家辦事,立即轉頭看向一臉慘白的高氏:“秀芳,妹夫呢?”
高氏呆呆的望著他們,哆嗦著嘴道:“相公昨晚上並沒有回來啊,我根本沒看到他人。”她說完後,猛然轉頭看向也跟過來的趙氏和韓立珍,焦急詢問:“娘,立珍,你們昨晚上有沒有看到相公回來?”
“沒有。”在官差麵前早就怏巴的趙氏和韓立珍齊齊搖頭,他們是真的沒看到韓福平回來,趙氏還顫抖著身子急切的呼喚:“快,快,你們快幫忙去找找福平,高老二死在這裏,他去了哪裏?他不會出事吧,一定不會出事的。”
若是平日裏鄉鄰們肯定不會想出手幫忙的,可此時涉及到了人命,他們不得已立即分散開來,兩三人分成一組四處去尋找,河邊田埂裏都有人去尋找,老韓家也有人過去。
不一會兒整個靠山村就被搜索完了,徐縣令又派人去靠水村那邊找了一圈,半個時辰後都沒找到韓福平的蹤跡。
正要派人擴大搜索範圍時,一個眼尖的孩子突然驚叫一聲:“這裏有血。”
一大幫人一窩蜂圍過去,見是一稻草垛根部沾染著些許血跡,衙役們立即將稻草堆掀開,發現裏邊的血跡更多,不過卻沒人影。稻草垛下有個很明顯的腳印,仵作立即將高老二的鞋子過來對比,“不是高老二的腳印,這人的腳比高老二大一號,個頭應該高一些。”
徐縣令轉身看向韓村長,等著他說話。
韓村長知道徐縣令的意思,隻得立即老實回答:“回縣令大人,韓福平比高老二個頭稍高,身材要瘦很多。”
“嚴捕頭,你親自去韓家拿韓福平的鞋子過來比對。”徐縣令立即吩咐旁邊的嚴捕頭。
“是。”嚴捕頭握刀拱手,立即帶著一個衙役迅速前去老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