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木笙兄妹幾人完全不知道老韓家的事情,他們此時正在家裏收拾禮物,一包接一包的往車上搬,他們今日打算去臨近的縣城太安縣給姑姑拜年。他們原計劃是正月初二過去的,哪知道那天卻下了點小雨,天氣寒冷,剛巧韓青梅身子不爽利,不適宜遠行趕路,所以就推遲了幾日。
韓家姑姑韓福芳十六歲就遠嫁去太安縣了,這門親事是韓家祖父親自定的。女婿何遠平是他年輕時學打鐵時認識的一個熟人的兒子,家裏就這麽一根獨苗,卻沒有縱養成頑劣的性子,是個很踏實勤懇的人,所以他當時獨自拍板決定了她的親事,還暗中給唯一的女兒備了一份不少的嫁妝。
何遠平家裏也有七八畝薄田,略有些家產,家裏離太安縣縣城很近,他也跟著老父親學了打鐵的手藝,一直在縣裏鐵匠鋪裏做工,每個月都有固定的進項。如今何家老兩口都還健在,韓福芳嫁過去後也生育了兩兒一女,她也是個勤快能幹的婦人,孝敬公婆,將家裏操持得幹淨整潔,一家人也算過得衣食無憂了。
韓福慶和賀紅蓮相繼去世,韓福芳這唯一的姑姑都趕路回來了,也還為兄嫂打抱不平,與趙氏這個娘親大吵了一架,還把小弟夫婦倆罵得狗血淋頭,至此也跟這邊算是從此斷了關係了。她嫁得遠,回來一趟娘家非常不容易,就算有心也無法麵麵俱到的照顧大房留下的幾個孩子,所以在離開之前,留了些銀錢放到賀家,讓他們幫著照顧下韓青梅姐弟三人。若不是她的幫助,賀大川兩口子很難養活這麽多孩子,所以韓家兄妹都記著姑姑這份恩情。
雲蓁本想在家裏看書練武打發時間,不想跟他們遠行,畢竟他們是去姑姑家拜年,她一個外人不好貿然前去。可韓木笙誘惑她太安縣的梅花特別出名,冬天這個季節正是賞梅的好時機,用“煮酒賞梅”四個字就勾得她改變了主意。
將十來個大包搬上馬車後,等弟妹們全部鑽進了馬車裏,韓木笙馬鞭一揮,噠噠噠的馬蹄聲慢慢消失在靠山村。
韓家兄妹都還是頭一次去姑姑家,他們是從韓村長那得知姑父家的大概地名,今日過去還得尋上些時間。太安縣到太和縣有一百多裏地,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來往非常不便,馬車是富貴人家才坐得起的,農家人最多坐坐牛車。牛車速度慢,兩縣來回一趟得兩三日,所以韓福芳嫁出去後很少很少回來。
前幾日下了雨,泥濘路不太好走,雖然馬車做了減震處理,可依舊搖晃得厲害。雲蓁和雙胞胎都是練武之人,身子骨倒是都還不錯,韓青梅這個嬌弱的姑娘就慘了,這一路搖搖晃晃,晃得她骨頭都要散架了般酸痛。
好在韓木笙這個哥哥心細體貼,每走半個時辰就停下休息一會兒,讓韓青梅下車緩緩,活動下四肢再繼續行走。
走走停停將近兩個時辰,剛好到午飯時間才抵達太和縣。他們聽韓村長說姑姑家就在縣城邊上不遠,在縣城找人問了下路,不多時就趕到了何遠平所在的牛駝村。
牛駝村看起來比靠山村還要大,房子也要多很多,全村都居住在河岸邊,高矮不一的土磚木房都緊挨在一起,一條泥濘的土路直通到村子盡頭。
“噠噠噠!”
馬蹄聲進村,自然就吸引很多人探出頭來看熱鬧,見趕車的是一位英俊不凡的小後生,身旁還坐著一位漂亮大方穿著打扮很貴氣的姑娘,個個在猜測這是誰家的親戚?
韓木笙將馬車停在村口的一戶人家大門口,跳下馬車禮貌詢問:“這位大哥,請問下你們這村裏有沒有個叫何遠平的人?”
“有,我們牛駝村一大半姓何,村裏確實有個叫何遠平的,不過隔壁梅花莊也有個同名同姓的,就不知道你是找哪一個了。”裹著厚棉袍的一位三十來歲的男人粗聲回答他。
韓木笙介紹:“他家婆娘叫韓福芳,太和縣嫁過來的,還育有兩子一女,何富,何丹,何貴。”
“哦,那就是我們村的何遠平了。喏,就是前麵那個門口有棵樟樹的人家,他女兒何丹還探出頭來看熱鬧了。”那男人笑著給他指了指。
這時候雙胞胎兄弟兩從馬車裏探出頭來了,他們也看到了遠處那穿著青色棉袍的姑娘,兄弟兩欣喜的揮手,還大喊起來:“丹丹姐。”
“何丹,有人來找你爹娘。”那男人朝她大吼了一嗓子。
和韓青梅個頭差不多,身子有些偏瘦,容貌也有三分相似的何丹根本沒想起是誰,聽到他們喊“丹丹姐”也沒想起來,朝屋裏頭喊了一句,然後快步跑了過來。看清楚馬車上的人後,大驚:“青楓,青竹,怎麽是你們?”
“丹丹姐。”雙胞胎兄弟兩立即跳下了車,韓青梅立即跟著鑽了出來,滿心激動:“丹丹。”
“青梅姐。”何丹一喜,立即迎了上去,她比韓青梅小兩三個月而已,自是要喊她一聲姐姐的。
韓福芳和何遠平兩口子帶著兩兒子快速跑了過來,韓福芳遠遠聽到女兒的稱呼,激動得大步跑了過來,看到真的是大房的侄兒侄女,高興得聲音哽咽:“青梅,青楓,青竹,真的是你們?”
“姑姑!”姐弟三人看到身子還算豐腴的姑姑齊齊紅了雙眼。
韓福芳衝過來一把將雙胞胎侄兒抱在懷裏,又抱了抱韓青梅,激動得流眼淚了,“姑姑的乖侄兒侄女,你們怎麽大老遠的來這裏了?”
韓青梅抹了把眼淚,咧嘴笑道:“姑姑,大哥送我們來的。”
“啊?”韓福芳一時沒反應過來,當看到一個高大的年輕人站在自己麵前,麵容很是熟悉,盯著他看了好幾眼都沒想起來。
“姑姑,八年了,木笙回來了。”韓木笙的聲音有很明顯的起伏。
聽到這聲熟悉的“姑姑”,韓福芳眼淚突然間決堤,嘩啦啦往下流,嚎啕大哭:“嗚嗚,韓木笙,你這個混小子,你總算是回來了,總算是活著回來了。你個混賬小子,姑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以為你……”說著說著,還伸手在他身上狠狠揍了幾拳。
韓木笙挺著胸膛受著這幾拳,薄唇緊抿著,很顯然心裏也很不好受。
跟過來的何遠平立即上來拉住韓福芳,她婆娘是幹農活的好手,揍起人來可疼了。侄兒好不容易回來,頭一次過來拜訪就被她揍,這有點說不過去,憨笑著拉開她,勸說道:“好了,孩子他娘,木笙回來了就好,你不總是惦記他嘛,平安活著回來了就是個有大本事的,你該放心了。”
韓福芳也是太過激動,這才對他動手的,一邊哭一邊笑,順著他的力道走開些,也沒再繼續揍他了。
“姑父!”韓家兄妹四人齊齊喊了一聲。
韓木笙已經很多年沒見姑父了,普通的農家漢子,麵相很和善,常年幹活操勞,額頭上的皺紋都多了些許。
“哎。木笙,青梅,青楓,青竹,好多年沒見了,你們都是頭次來姑父家,來,先跟姑父姑姑回家去。外麵天氣冷,進屋裏說話喝杯熱茶暖和下身子。”何遠平熱情招呼著,然後催促跟韓家姐弟三人敘舊的兒子女兒:“富兒,貴兒,丹兒,快回家泡茶,煮些熱乎的飯菜來招待你們表兄妹。”
“好。”他們兄妹三人已經多年沒見這些表兄妹了,此時正高興著。尤其是韓木笙,如今他的變化大,站在那氣勢很足,他們都有點不敢上前攀談了。
還是韓木笙主動在個頭不矮的何富和何貴肩膀上拍了下,搭話:“富子和貴子都長大了,丹丹也成大姑娘了。”
“嘿嘿.……是啊,木笙哥,好多年沒見了,今日可要好好聚聚。”然後他們兄弟兩就簇擁著韓家兄弟姐妹四人走了。
留下坐在馬車上未動的雲蓁一臉呆滯。
她這是被丟棄了?
韓木笙這個沒良心的混蛋,她在後麵磨了磨牙,扯著嗓子提醒:“韓木笙,趕馬車。”騎馬她會,馬車這玩意兒沒趕過,她怕控製不好,而這個混蛋一見親人就將她給丟了,這種男人絕對的欠收拾。
走出幾步的韓木笙猛然站住腳,表情有一絲的尷尬,立即轉頭走過來,還麵帶歉意的看著她。
雲蓁狠瞪了他一眼,跳下馬車走路,將馬鞭直接扔個他,鬧起了小脾氣。
“咳咳,雲蓁,你跟我一起走。”韓青梅也有些尷尬,立即轉身拉著她一起走,他們剛才真的是太過於激動,這才將她給忘了的。
雲蓁能理解他們家人團聚的心情,她自然知道他們不是故意忘掉自己,是一時間太過激動才這樣,跟著韓青梅往前走,跟在等候的何家人打了聲招呼,對兩位長輩喊了聲:“伯父,伯母,你們好,我叫雲蓁,是青梅的朋友,這次一道跟他們過來玩耍,冒昧打擾你們了。”
“哎,不打擾,不打擾的。姑娘能來我們農家寒舍玩耍,是我們家的榮幸,請,請。”何遠平立即招呼著。
之前韓木笙兄弟姐妹幾人都站著,他們個頭都高,將她這位坐在馬車上的漂亮姑娘給擋住了,他們還真沒注意到呢,這可真是失禮。
其實也就他們兩口子沒注意到她,他們家兩個兒子可是偷瞄了雲蓁很多次,村裏頭那些來看熱鬧的男人女人都盯著她看了多次,視線一直追著她走。主要是她的容貌太過出眾,就算不施粉黛也像個出水芙蓉的美麗佳人,五官眉眼很精致俏麗,氣質也很高貴英氣,身上也穿著上好的淺紫色束腰棉裙和白色皮毛披風,這乍一看比畫上的美人還要美麗幾分。
當然,村裏頭那些待嫁的閨女視線都落在韓木笙身上,不過他總是擺著一副麵無表情的臉,對外人態度很冰冷,她們也不敢太過於放肆的去追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