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的速度很快,比尋常的馬車要快不止一倍,他們僅一個時辰就趕到了正和州。
皇上此番派出太醫來正和州,明麵上是為給一位因年邁退出朝堂的老大人調理身體,暗則是給雲蓁看頭部的傷勢。這位太醫是太醫院院首阮大人的親兒子,醫術很精湛,得到皇上的密令後,此時已經在府邸裏等候著了。
等韓木笙和雲蓁到達後,阮太醫立即恭敬相迎:“微臣給靈樂郡主,定……”
“起來!”韓木笙冷冰冰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他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阮太醫眸心微動,恭敬道:“是,爺!”
雲蓁一邊取帽子,一邊用一怪異的眼神看著韓木笙,安靜了一早上的嘴巴開始劈裏啪啦放鞭炮:“喂,死木頭,你至於嗎?都是自己幾個人,你的名諱官職就不能透露給我聽嗎?每次人家要行禮稱呼,你就中途打斷,是不是怕我知道你的官職比我低一級,然後擔心我讓你日日行禮問安端茶倒水伺候啊?”
韓木笙突然有點想笑,沒好氣道:“誰敢使喚你這位敢拔先皇胡子的靈樂郡主端茶倒水啊?”
雲蓁眉頭一挑,好像小時候還真有這事呢,用一副極其欣慰的表情看著他,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嘴上道:“有自知之明就好。”
韓木笙一噎,他今日竟然有點想抽女人的衝動了。
阮太醫盡量的降低存在感,這位靈樂郡主怎麽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呢?她竟然稱呼定親王為“死木頭”,這真的好嗎?死字可是個極為避諱的字眼,可在她嘴裏說出來,怎麽有種童言玩樂的感覺呢?
“來,阮太醫,快點給我看看腦子,看什麽時候能恢複如初?”
孟大夫的醫術其實很不錯了,加上她自己找到了不少的好藥材治療,她估摸著年後就差不多能完好了。不過阮太醫身為太醫院的太醫,醫術肯定更精湛,讓他確認下也是好的。
“好的。郡主,請稍後。”
阮太醫恭敬應了一聲,抬頭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五官長得很漂亮,與她母親安平公主容貌與三分相似,不過她眉宇間顯得更英氣堅韌,還透著一股她母親身上沒有的尊貴靈動氣質。
把脈一刻鍾後,阮太醫還給她檢查了後腦勺和眼球,如實告知道:“郡主,您後腦勺處如今隻剩下指甲蓋大小的血塊未消散了,之前為你診治的大夫醫術還不錯,照常服他開的藥方,最多兩月腦袋上的傷就可痊愈。另外你身體體質還較弱,得慢慢溫補至少一年,微臣稍後給您開張調養身子的藥方,給您製些藥丸隨身攜帶服用。”
“好,多謝阮太醫。”她反正已經是藥罐子了,每日三餐都要吃藥丸,不過幸好不是喝湯藥。
阮太醫立即起身行禮:“郡主客氣了。”
在阮太醫去準備藥丸時,他們倆先離開前往正和州了,打算今日順道將年禮的事情辦好。他們找了個糧油鋪子,購買了五千斤米麵糧食,又去采購了些豬肉家禽之類的,在南北商行名下的一家裁縫鋪裏給兩百多名下屬定了寒暑兩季的衣袍各兩套,布鞋各兩雙,然後通知車馬行的管事過來交接拖運回去。
管事姓李,是跟著韓木笙從戰場上一路廝殺出來的忠誠下屬,麵容堅毅,皮膚黝黑,一身肅殺威嚴之氣,眉毛到下顎處有一道很長很明顯的傷疤,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他帶著人過來後,齊齊給韓木笙行禮,態度特別的恭敬,還有幾絲激動崇拜。他們見到他身邊跟著個漂亮小姑娘,表情都有點僵硬怪異,不過也沒人多嘴詢問。
韓木笙給他們簡單介紹了下雲蓁,當然隻告訴他們她是青雲作坊的小東家,今日她過來是大方提前給兄弟們送年禮和發放過年紅包的。
一聽是這等好事,這些性格耿直憨厚的漢子們都爽朗的笑了,在鋪子小二的幫助下,把糧食和豬肉等都搬上馬車。至於衣袍布鞋之類的沒有這麽快能準備齊全,不過南北商行分號多,掌櫃已經承諾會盡快從其他分號調貨過來,會在七天之內準備齊全送至青雲作坊,讓這些下屬過一個溫暖厚實的大年。
既然來了正和州,自然要去青雲作坊走一趟的,韓木笙帶著她騎馬先行,後麵十輛馬車運貨在後麵跟上。
經過這些日子的修葺,青雲作坊這一塊地盤四周已經全部用木頭打好樁,構建成了圍牆,還在一側建了一整列兩層高的木屋,剛好用來給這些下屬居住。旁邊空地上的野草全部清理幹淨了,此時堆滿了來年建屋所需要的木材和各種建房所用的工具鐵器。
韓木笙一出現,幹活的人全部停下手裏的活,以最快的速度過來行禮,個個臉上漾著僵硬卻激動的笑容。
雲蓁跳下馬後,盯著這幾百號人認真的看了看,估摸著有二十來號人的手受傷斷肢或無力下垂,有幾個斷腿拄著拐杖的,還有好幾十個有些跛腳的,還有不少麵部有很明顯的傷痕,算是毀了容的。
看到他們這些人,雲蓁心裏不由得一酸,他們是大武王朝的鐵骨英雄,是他們用堅硬的身軀誓死保衛著國家,可最後卻落了個殘疾體弱,傷病困擾糾纏著他們的後半生。
他們是值得尊敬的鐵血戰士,是值得全國百姓敬佩的勇士。她從小就崇拜軍人,曾經也有一個成為軍人的夢想,今日看到他們突然有感而發,心裏的崇敬之意迫使她站定在他們麵前五步之遠,彎腰九十度給他們鞠了個躬。
現場鴉雀無聲。
她這一舉動來得突然,幾百號人全都呆愣愣的看著,心眼裏卻都有些感動和不知所措。站在她後麵的韓木笙也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麽一招,感覺心口處有些腫脹,某些壓抑的情感好似要破胸而出了。
“你們是大武王朝頂天立地的英雄,謝謝你們為大武王朝立下汗馬功勞,謝謝你們舍生忘死保家衛國,謝謝你們用身軀為我們鑄就平靜安寧的幸福生活,東方雲蓁代表皇室向你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雲蓁再次九十度彎腰給他們鞠躬聊表謝意。
“砰”的一片整齊的跪地聲響起,東方是皇室尊稱,縱然不知道這位姑娘的封號,可也知她是身份尊貴的皇室中人。她給他們鞠躬感謝,他們這輩子值了。
“各位請起!”
雲蓁立即跑過去雙手扶起最前麵一位斷腿的士兵,看到他們個個穿著單薄摞補丁的棉袍,破舊的鞋襪,她心裏酸得一塌糊塗,聲音有些哽咽:“各位英雄們,東方雲蓁在這裏向你們保證,此生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們下半生豐衣足食,會保證你們依舊活出軍人的尊嚴和傲骨,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欺淩侮辱你們。”
被她扶起的那位錚錚鐵骨的殘疾士兵感動得雙眼都紅了,聲音很粗重:“謝謝小姐。”
雲蓁唇角微揚,清淺如風,帶著明淨如雪般的笑容,她的笑容很燦爛明媚,幹淨又純潔,好似一道春風拂去了他們心中的落寞與孤寂。
他們此行過來的時間比較趕,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雲蓁今日來不僅是見見他們,也是親自來給他們發過年紅包的。這是她自己掏腰包發錢給大家買過年物資,之前買的東西另算,她還給每個士兵發了一兩銀子的現銀。
她已經從韓木笙處聽說了這些人都是無家可歸之人,他們有好些人當年入伍征兵時就選擇了一筆銀子與家裏斷絕一切來往,還有些是家破人亡的孤兒。如今韓木笙將他們召集過來,也是給他們準備一個棲身之所,在這裏給他們建造一個新的大家庭。
銀子剛派發完,運載著糧食葷菜的十輛馬車回來了。李管事一聲令下,一支小分隊迅速行動,將幾千斤糧食扛回倉庫儲存。
韓木笙和李管事,還有幾個小管事一道進屋裏商談點事情,雲蓁獨自在外麵走動查看情況。
作坊背靠著兩座山峰,目視測量海拔大約也就四五百米高,雲蓁施展輕功快速躍上去查探了一番,大型凶猛的野獸到沒有,野豬還是存在的。她快速飛躍過山峰,一直往後查探,發現後麵有一個很大的湖泊,麵積比三百畝的作坊還要大,這一帶杳無人煙,荊棘叢林遍布,普通人恐怕很難闖進來。
“好地方!”看到這自然的山峰湖泊,雲蓁真心覺得韓木笙看中的這塊地皮很不錯,很適合開發做養殖場呢。
沿著湖泊飛了一圈,她滿臉笑容的回來了。在路過後山的時候,隨手殺了兩頭肥壯的野豬,就當給山下的英雄們加餐了。
野豬太重,她這瘦弱的肩膀一次隻能扛一頭回來。黑乎乎的大獠牙野豬丟到廚房門口時,負責做飯的夥夫愣了愣,還來不及開口問一句,隻見這漂亮的小姑娘眨眼間又消失了。反應過來,立即撒腿跑去前院找李管事稟告情況了。
李管事等人剛和韓木笙商討完事情出來,一聽這事,隻得用眼神詢問韓木笙。
“她估計是去後山轉悠,順手殺的野豬,她送了過來,就拿著給兄弟們做頓好的吃吧。”韓木笙麵色有些柔和,她有一身好功夫傍身,獵殺些野味是很輕鬆的事情。
李管事一笑:“好,多謝爺,也謝謝那位姑娘。”剛剛他開口問了下雲蓁的身份,韓木笙沒告訴他,隻說了句到時候就會知道。
半柱香過後,隻見那嬌滴滴的姑娘又扛著一頭大黑豬從屋頂上翻下來了,這次手裏頭還用藤蔓串了一大摞野雞野兔,看這模樣很熟練,好似幹過不少這活計一樣。
李管事挽留他們在作坊裏吃完午飯再走,不過他們婉拒了,他們得趕回去先找阮太醫拿藥,下午還得回太和縣。
看著兩人共乘一騎離開,李管事等人齊齊笑了笑,他們爺的春天應該要來了。
阮太醫給她準備了一盒子的藥丸,這是一年的劑量,木盒裏剛好十二個藥瓶,一瓶吃一個月。雲蓁鄭重感謝了他一番,送了他一根七八十年份的老山參作為謝禮,為了不引起人注意,也沒請他吃飯,他們倆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正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