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梅定定的看著她神采飛揚的俏臉,衣袖下抓著手帕的手緊了鬆鬆了緊,她被雲蓁的態度和自信感染了,可心底深處還是有幾分膽怯和自卑的,畢竟這是多年積累下來的,不可能一時半刻就徹底改變。
“第二點,那就是錢。你們姐弟三人過了多年的苦日子,錢的重要性再清楚不過了,沒有錢將會寸步難行。朝廷當官的每個月都有豐厚的月俸,可為什麽他們還要想方設法的撈錢貪汙,沒有錢他們心裏不安不踏實,晚上睡不好覺。你們這些小老百姓不也一樣,沒有錢,平日裏根本吃不飽,每個人餓得麵黃肌瘦;生病了沒法抓藥吃,很多人是眼睜睜的病死;日後生養孩子,沒錢送他去念書,隻得無奈讓他跟你們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在田地裏刨食一輩子。
這樣的結局總不是你們想看到的吧。為了你們的父母,為了自己,也為了子孫後代都能過上好日子,你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去依賴別人,必須依靠自己的雙手和頭腦去創造新的生活,去掙足夠的錢來照顧家人,讓你們的孩子日後盡量的走不同的道路。
還有啊,我舉兩個例子。你若是手裏有足夠的錢,你那極品祖母叔嬸對待你的態度絕對不同,他們肯定會奴顏媚骨厚著臉皮過來黏著你,想要你從手指縫裏漏一點給他們吃肉喝湯。而沈家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也不會上門來羞辱你退婚,說不定還會巴巴的纏上來,這種小人就該被你退婚,主動權該拿在自己手裏。三條腿的蛤蟆不多,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這種渣男你就有足夠的底氣和自信一腳踹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雖然談錢在讀書人眼裏是不屑的,畢竟他們一向喜歡自命清高嘛,可若是沒錢吃飯,我看他們清高到哪裏去,到頭來還不是舔著臉卑躬屈膝的乞求別人施舍,就如同你們小叔韓福安和孫家的事情一樣。關鍵時候,夫妻兒女感情是什麽東西,錢在他眼裏才是這輩子真正追求的。有時候,有錢就代表著有尊嚴和地位,這是赤裸裸的現實,你必須要勇敢的直麵麵對。”
韓青梅已經被她說愣了,她說的太多,自己一時間竟無法全部理解過來,不過還是將她的話全部記在了心裏,隻等著慢慢去體會感悟。
她是無條件信任雲蓁的,總覺得她是個無所不能的人,跟著她學習總能學到不一樣的知識和感悟,在心理上其實也在慢慢依賴她了。
不止她在思考,堂屋裏除了去廚房繼續做飯的劉氏外,其他人都在深思,連抱著兒子的江氏都在細細思考著。
雲蓁語重心長的拍了下韓青梅的肩膀,又繼續說了起來:“青梅,男人不能沒有錢,女人也一樣。你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和聰慧的頭腦掙來的錢,可以讓自己吃好穿好,買各種胭脂水粉和漂亮衣袍首飾打扮自己,讓自己這一輩子活得漂漂亮亮。說句你們覺得害臊的話,家裏的女人打扮得漂亮精致,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們還會跑到外麵去勾搭野花嗎?
當然,向南哥日後或許不是這種人,不過你也要為自己打算下嘛。你看你,明明長得挺漂亮的,稍稍打扮一下,絕對不比縣城裏的千金大小姐差,可你總是低著頭,不愛拾掇自己,刻意壓低自己的容貌。也許你這樣做有自己的顧慮,可也是你不自信的一種表現,所以從今往後,你一定要勇敢的抬起頭,挺起胸,表現出自己自信無畏的一麵,氣勢足了,想要欺負你的人也要掂量幾分。”
韓青梅臉羞紅得可滴出血來了,她麵皮薄,根本不好意思去看其他人的臉,捂著臉低下了頭,頭都快埋到腿上去了。
雲蓁:“.……”敢情她剛才一大串話都是白說了。
韓木笙眼底深處含著濃濃的笑意,嘴角還微微勾起,可顯示他心情很好了,不過腦海中卻在想著她說的那句話“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們”,這個女人說話真是太不注意了,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真該去背誦下《女誡》!
“說完了?”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將雲蓁開始飄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她大幅度轉頭看向左手邊的韓木笙,吐了三個字:“說完了。”
她剛剛好像看到死木頭在笑,眨了下眼睛,再看,那嘴角的淺笑又沒了,看來她喝酒眼花了。
“說得很好!”韓木笙高度評價了四個字。
雲蓁微愣,然後咧嘴笑了起來:“嘖嘖,木頭,能得你一句讚美,真是難得啊。今天的太陽該不會是從西邊出來的吧?”說完還配合著看了眼外麵的天。
韓木笙睨了她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問道:“誰告訴你這些道理的?”
“我天資聰穎,一歲就開始跟著家裏的長輩學習了,我曾經也過著高高在上的人上人生活,隻不過護著我的天有一日塌了,然後日子才開始過得悲催起來。高門大院裏的勾心鬥角時時刻刻都在,像我這種曾經被當成寶貝寵愛的人,自然要被很多人嫉恨,層出不窮的手段接踵而來,我年幼總會有逃不掉的時候,久而久之就自己明白了這種道理啊。”雲蓁說的這一世的背景,她多少也猜測到了些許,未免日後韓木笙起疑,所以自己主動透露了些。
韓木笙微眯著眼睛,“你想起自己的家在哪裏了?”
“想起了。”雲蓁提起那個地方,滿身的寒氣突然四溢,一口將杯裏的酒飲盡,冷笑道:“先讓他們一家人過幾日團聚的日子,待本姑娘回去之日,我就送他們一家人去地下團聚。”
“你爹娘還在嗎?”韓木笙追問了一句。
雲蓁冷冷一笑,明妍俏麗的五官有如冰霜覆蓋,烏黑如墨的眸子裏沒有半點情感:“在。”
韓木笙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眼裏的恨意,看來她此時的遭遇與她的爹娘有關係,或許真的是後院爭鬥所致,又問了一個他很關心的問題:“你是大武王朝之人嗎?”
其他人一直都知道她身世不簡單,卻從沒有懷疑過她是其他國家流落到此的人,這會兒全齊齊看向她。
雲蓁收起滿身的寒氣,輕笑道:“木頭,你放心,我不是其他國家的人,也不是奸細。我是純正的大武王朝之人,世代居住在京城瑞都。”
她稍微停頓了下,又直白跟他說:“還有,你也不用派人去調查我的底細了,我不會對大武王朝不利,我的身份暫時不宜告訴你們,也不宜泄露出去,未免給你們家人帶來麻煩。以我現在的功夫想要逃走輕而易舉,可到時候恐怕會連累收留我的你們,等我離開這裏之日,我會告訴你我的身份。
還有一點,想通過我的名字去查我的身份,你也查不到。我的名字並不是假名,是我的真名,雲蓁隻是我的名,前麵還有姓氏未告訴你們。知道我名字的人,世上隻有三人,給我取這名的長輩去世了,生我的娘親或許也忘了,最後一個就是我自己,連我那爹都不知道,所以你是查不到的。”
她的話很直白坦率,賀家人和韓家姐弟三人都齊齊看向韓木笙,原來他一直在調查她的身份啊,這樣被她揭開好像有些不太光彩吧。還有,她的名字竟然連親生爹爹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到底有多神秘?
韓木笙表現很坦蕩,絲毫不覺得背地裏調查她有什麽不妥,話語也很認真:“好,隻要你不是他國奸細,或許是奔著某種目的而來,我就停止對你的繼續調查。”
“你放心,我對大武王朝不會有任何不利,對你也沒有任何目的。當日賴上你,是真的暫時走投無路,身體虛弱到極點,在外麵四處漂泊遊蕩很不安全,加上腦袋受傷失憶,對很多的事情一無所知,我不得已跟你來到這裏暫住養傷。我對你們家人也沒有任何不軌之心,相反我很感激他們在我最虛弱無助的時候照顧我,我雲蓁是個懂得感恩之人,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他們過上富庶的生活,就當做我的一份回報。”
雲蓁此刻有超出同齡人的冷沉,沒有衝動偏執,隻有淡然從容,筆直的身子好似一棵臨崖生長的青鬆,消瘦的身子好似能經得起烈日炙曬,扛得起狂風暴雨的洗禮。
韓木笙輕輕頷首,她身上那種似水般深沉的氣質,總會讓人認為沒有什麽事能難得住她一般。沒有京城裏官家女子的嬌氣做作,也沒有富庶商家千金的嬌蠻任性,反倒是有一身能吃苦耐勞的傲氣,還有一顆聰慧通透的心,最重要的是有雙靈動璀璨又看似看透一切的雙眼。
他很好奇她的出身,能培養出這種女子的人家絕不是普通人,宮裏的公主和王府裏的郡主都絕沒有她這氣魄。既然已經答應不再調查她,那就不再疑惑了,等著她全盤告知的那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