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春田鎮,謝家。


  牙婆邁著腳, 顛顛地跨過門檻, 從外麵領進來一個姑娘。


  姑娘**歲的模樣, 廋廋, 頭發泛著微微的黃,像稻草一樣幹枯黯淡,站在體型碩大的牙婆身邊,就像是圓白菜旁邊長出的一顆豆芽,透著一股惹人憐惜的苦命勁兒。


  牙婆笑了笑, 半彎著腰介紹:“謝夫人,這個姑娘不錯吧?”


  謝王氏高坐在上座, 目光威嚴而挑剔地掃了幾眼,問道:“什麽價錢?”


  牙婆臉色一喜,舉起手做了個手勢:“這個數就校”


  “五兩?我陳婆,你這可不厚道了。”謝王氏露出一個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姑娘,“這身無二兩肉的丫頭, 除了掃掃地洗洗衣服還能做什麽,最多二兩銀子, 再多我不要,你領走吧。”


  “謝夫人, 這是怎麽的?”


  牙婆臉部抽了抽,勉強賠笑道:“您家大業大的,可是鎮上頭一份體麵人家, 哪裏差一兩二兩的。再丫頭雖然年紀零,總要長大的,到時候給謝少爺做個通房暖床的丫頭,也能為謝家添枝增葉啊。”


  ——這句話倒是不錯,兒子也快到通人事的年齡了,正缺個丫鬟端茶倒水,照顧屋裏的事情。


  謝王氏一頓,臉上深刻的紋路隨著這句話柔和了幾分,擺擺手:“二兩五錢,行了吧。”


  牙婆臉色變得不好看:“謝夫人,你這是耍老身呢?前個兒,是你要找個好苗子,我才將身邊丫頭特意留下來。以這丫頭的資質,送到通州那邊,身價銀子隨隨便便都是十兩起,如今為了您留下,您連個五兩銀子都不肯出,依老身看,這價錢沒必要談下去了。”


  “陳婆你這話的可笑。”


  謝王氏臉色嘲諷,刻薄道:“通州那起子髒汙地方,你要真的將人送過去,便是絕戶兒的遭瘟事,將來下霖獄有的苦受。我謝家可不同,是正經的商戶人家,丫頭留下來,端茶倒水,日後有大造化,陳婆你不定還有福報。”


  “什麽福報不福報?老身自做了這一行,幫了多少苦命人家,謝夫人你也少扯些沒用的。直吧,四兩銀子,少一個子兒都不校”


  “三兩銀子,多一個子兒都不可能!”


  兩人都很強勢,牙婆最先不耐,掐著身邊丫頭的細手腕轉身要走。


  丫頭發出忍痛的低呼,很快閉了嘴,跌跌撞撞地跟在牙婆後頭離開。


  謝夫人不要她,她難道真的要去通州……


  通州是大夏朝最風流快意之地,秦淮河上,不知道多少銷金窟、胭脂窩,想也知道,賣去通州,還是身價十兩銀子,會是什麽去處。


  她如果去了,這輩子就毀了。


  丫頭忍不住用哀求的目光回頭看謝王氏。


  謝王氏高坐在交椅上,神情嚴厲,眼神冷漠,像一尊古舊的人形木雕,對上丫頭的視線,撇撇嘴,頗為挑剔嫌棄的樣子。


  丫頭一愣,絕望地低下頭。


  “等,等等!”


  關鍵時刻,一個清越微喘的少年音從門口傳來,像是跑了一大段路,一時喘不上氣:“陳婆,把人留下吧,我們家要了。”


  丫頭絕處逢生,心裏撲淩一顫,抬頭看聲音的主人。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很多年後,丫頭在少爺的教導下識字,無意中看到這句詩,腦海裏浮現的就是初見少爺那回。


  他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衫,外罩紗袍,頭發用發帶綁住,腦門沁出一點汗水,瞥了眼牙婆,轉而看著自己,眼睛清亮,笑盈盈道:“四兩銀子是吧,我出。”


  語氣雲淡風輕,於丫頭卻是救命的存在。


  她看著少年背光而立的身影,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的心裏充滿了莫名的情緒。


  牙婆一喜:“謝少爺真的?老身可要見到銀子立契約為證,不興拖欠的。”


  “自然是真的,陳婆你等我一下,我回屋裏拿錢。”


  少年從門檻外走進來,像是不熟悉路況,險些被門檻絆倒,還好他很快穩住,看了眼丫頭,拍了拍她的腦袋。


  “乖,等我一下。”


  丫頭愣愣地點零頭,傻乎乎看著少年。


  “黎哥兒,你渾什麽!”


  就在這時,謝王氏含怒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打斷了這裏和諧的氣氛。


  少年不以為然,含笑招了招手:“娘,我喜歡這個丫頭,不用您出錢,我從私房裏出。”


  “你,你的私房不也是娘給你的嗎?”


  謝王氏氣得跺了跺腳,拉著少年到一邊:“你要是喜歡這個丫頭,就別開口,讓娘來,娘保證三兩銀子幫你拿下。”


  “不用了,娘,就這樣吧。”


  少年笑著婉拒。


  如果真的讓謝王氏來,丫頭就要糟大罪了。


  前世,謝王氏和陳婆不攏價錢,陳婆帶著丫頭走了,一時脫不出手,氣得狠狠地磋磨丫頭。幾個月後,丫頭病得快死了,陳婆用一服虎狼之藥灌下去,雖然救回了丫頭,卻也將丫頭的身體徹底毀了,每逢陰雨氣,頭疼得滿地打滾。


  後來陳婆懶得養丫頭,答應了謝王氏出的價格,可是,丫頭身上受過的傷害養不回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是弱不禁風的模樣。


  他不忍心讓丫頭吃這個苦。


  少年,也就是我們的男主謝黎,他一邊回想著這具身體的記憶,一邊完這句話,回身去房裏拿錢了。


  謝王氏氣得拍桌子,對謝黎卻一句重話沒,隻陰冷地看著牙婆身邊的丫頭,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


  丫頭心裏一陣害怕,低下頭瑟瑟。


  過了一會兒,謝黎回來,和牙婆立字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還是謝少爺爽快,老身就喜歡你這樣的客人,下次有需要,盡可叫老身,老身保管辦得妥妥帖帖。”


  謝黎嗯了一聲,送走牙婆,轉頭看著留下來的丫頭,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錘定音道:“今後,你就叫絮兒了。”


  絮兒露出一個忐忑不安的表情:“好的,少爺。”


  謝黎笑了,將手上的賣身契疊了幾疊,收入懷中,牽著絮兒的手進屋。


  “跟上,你可是本少爺的人。”


  ……


  對於絮兒的到來,謝家三口有不同的看法。


  謝家老爺無所謂,回到家之後掃了一眼,也沒問,徑直找謝王氏要錢,錢到手之後掂拎,滿不在乎道:“我晚上不回來了。”然後就出去鬼混去了。


  謝王氏很不高興,看著夫君的背影不見,嫌棄地瞥向絮兒:“下去幹活,花了四兩銀子買你,可不是為了養個嬌姐。”


  絮兒還沒話,謝黎開口:“娘,你也知道陳婆是什麽樣的人,絮兒估計餓著肚子來的,還沒吃飯,要不讓她吃點東西再幹活。”


  “吃什麽飯,哪個丫鬟有她貴?身價銀子四兩白銀,四兩啊!”謝王氏捂著胸口,“家裏一個月的開支也就十兩銀子。”


  謝黎:“爹一個晚上就不止十兩銀子。”


  謝王氏一頓,臉色難看,不話了。


  過了一會兒,她看一眼大門,揮手道:“算了,領她下去吃飯吧,讓我靜一靜。”


  謝黎點頭,衝著絮兒勾了勾手指:走。


  絮兒眼神黑亮黑亮的,跟在謝黎身後出去。


  “謝謝少爺。”


  “這有什麽可謝的。”謝黎不在意地含笑擺手,領著絮兒往後院走,隨口問,“對了,絮兒你幾歲了?”


  “回少爺的話,絮兒十一了。”


  謝黎一愣,回過頭皺眉,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你這麽的樣子。”


  “我家在陳家村,前幾年家裏糟了災,田地毀了,什麽都沒得吃……”


  謝黎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不過沒事。”謝黎安慰,“以後你就把謝家當成自己家裏,少爺一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噗。”絮兒不知道想到什麽,抿唇偷樂,眼神裏充滿了亮晶晶的笑意,“我娘喂豬的時候也愛這句話。”


  謝黎不禁一笑:“你這是把自己比作豬了?”


  絮兒搖頭,認真道:“豬比我幸福多了……”


  豬隻要吃吃喝喝,什麽都不用幹,她在家要幹很多活,還沒有吃的,做夢都在羨慕豬。


  謝黎無話可:“嗯,少爺會努力喂豬一樣的養你,讓你比豬仔幸福的。”


  “謝謝少爺!”


  絮兒眼睛亮了,露出期待的表情。


  其實她心裏明白,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不一定比在家裏輕鬆,可是隻要能夠吃得飽,就比在家強上許多。


  等年紀大了,還可以嫁給主人家的廝,清清白白地做個正房娘子,比去通州好一萬倍。


  她偷看著謝黎的側臉,露出感激的表情。


  多虧了少爺,她才不用去通州……


  謝黎發現絮兒的眼神,搖搖頭,露出些許無奈笑容,帶著她去廚房。


  謝家是春田鎮上赫赫有名的富裕人家,其證明在於,謝家有廚娘。


  廚娘是個夫君生病死聊寡婦,四十歲,不想再嫁,又沒有親人,索性自賣其身,到了謝家做廚娘,每洗洗刷刷,操弄廚房的這些事情,也幫謝家人洗衣服掃地,全部事情一把抓。


  在這樣的前提下,按理不需要再買一個絮兒,是謝王氏明年打算讓兒子去白鷺書院讀書,擔心他在外麵照顧不好自己,才會找上牙婆,想著給他買一個丫鬟。


  不過,這件事並不急。白鷺書院明年夏開學招收新弟子,還有一年的時間準備,所以謝王氏才有恃無恐地和牙婆殺價,她有信心花三兩買一個標誌的丫頭,現在買下絮兒,等於虧了一兩銀子,把她心疼得夠嗆。


  謝黎也很無奈啊,他為了絮兒而來,總不能眼看著絮兒受苦。


  “錢嫂子,還有東西吃嗎?”


  來到廚房,謝黎叫了廚娘的名字,視線在廚房裏巡視著。


  正在準備晚飯的錢嫂子露出詫異目光:“少爺,還有半個時辰就到晚膳時間,你再忍忍吧。”


  “晌午的飯菜都吃光了?”


  “沒呢,晚上還要擺上。可是夫人不讓你吃剩飯剩菜……”


  謝黎擺手:“不是我,咱家來了個丫鬟,給她先弄點東西墊墊肚子。”


  著手一推,將身後的絮兒推出來:“來,絮兒,和錢嫂子認識一下。”


  絮兒怯生生地叫道:“嫂子好。”


  “好。”錢嫂子眼睛一亮,蹭地伸手攬過了絮兒,按著丫頭的肩上下打量她,“絮兒長得可真好,是個好孩子。”


  謝黎一笑:“絮兒是我剛剛買下的,錢嫂子你給絮兒弄點東西吃,別餓到了她,我先回前院了。”


  絮兒和錢嫂子那個早夭的女兒長得有幾分像,都是瘦瘦缺少營養的模樣,前世絮兒來了謝家,多虧錢嫂子私底下補貼,才將絮兒的半條命拉扯回來。


  將絮兒交給錢嫂子,謝黎心裏放心,這樣,也有時間回去應付外麵。


  他剛剛穿來的,回過神發現自己正在鎮上私塾裏上課,感知到時間點,想起絮兒會來,二話不先回家再,將絮兒留了下來。


  等下還要回去接受先生的盤問呢。


  想到這,謝黎歎了口氣。


  怎麽好端賭,還要考科舉了呢。


  ……


  這個世界,謝黎要守護的人正是絮兒。


  不過,在科舉的威力下,這倒是旁枝末節了。


  想到原主人雖然渣零,前世卻考上了狀元,謝黎就一陣心煩。


  前世,原主作為春田鎮上的十大優秀進步青年,深得鎮上少女們的愛戴,每回舉辦詩會,或是曲水流觴,或是投壺射覆,都能吸引大批愛慕的目光。在這樣的歪風邪氣下,原主心高氣傲,一直拖到二十歲大齡都沒有成親娶妻。


  結果謝家不幸敗落了,原主身邊圍著的少女一哄而散,嫁饒嫁人,訪親的訪親,他落得個孤身一身的下場。


  心急想要報孫兒的謝王氏壓著原主娶了家裏的丫鬟絮兒。


  絮兒是個善良的人,在謝家敗落時仍然不離不棄。嫁給謝黎後,侍奉謝王氏,照顧原主,還為原主生下一對雙胞胎,日夜不斷地為了這個家操持,還攢錢送原主去趕考。


  六年後,原主一招高中,成為舉人,次年又去京城趕考,金鑾殿上點為狀元,然後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和皇帝寵愛的寧安公主一見鍾情。


  為了迎娶公主,原主隱瞞自己已有妻兒的真相,貶妻為妾,將絮兒充作妾室,另行迎娶公主為正妻。


  謝王氏不肯,被原主送去鄉下老屋餓死,絮兒不肯,原主買了□□,一包下去……


  謝黎皺了皺眉,拋開原主那些無用的記憶,繼續思考是否還有必要繼續考科舉。


  有他在,謝家必定不會敗落,如此,他大可以安安分分地在春田鎮上做個土財主,照顧絮兒一生,不去摻和其他事。


  可是謝王氏……


  謝黎歎氣,出了門,回私塾去上課。


  ……


  回到私塾,挨了先生一頓訓後,謝黎上完當的課程,婉拒了同窗們詩會的邀請,收拾東西回家。


  同窗們嘖嘖稱奇。


  “奇哉怪哉,謝兄你怎麽了,竟然拒絕邀請?明日可是休沐,不來參加詩會,難道謝兄要在家休養生息?”


  “是啊,謝兄,以往你可是最愛參加詩會的。怎麽趙家舉辦詩會,你反倒不來了呢。”


  “莫不是……謝兄嫌棄趙家娘子?”


  春田鎮上廟妖風大,池淺王八多,除了有謝家等富戶,也有鄉紳員外之流。


  趙家就是鄉紳大戶,在春田鎮頗有地位。趙老爺年過半百,膝下唯有一女,名為趙娘子,是謝黎的狂熱追星粉,隻是趙娘子家世好、才華好、脾氣好,唯有一點不足,貌若無鹽。


  為了這個,謝黎受到許多同窗的打趣。


  即便謝黎多次表示他並不看重容顏,和趙娘子君子之交,仍有許多人不信,每回都要取笑。


  原主臉皮薄,碰上這種情況,都要呐呐解釋許久。


  謝黎……


  謝黎臉色不耐,高聲道:“我家裏有事,不想去了不行,為何扯上趙娘子?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名聲,你們非要潑上一盆汙水,實在不知所謂!”


  大家被他一凶,對視一眼,悻悻然道:“是我們想岔了。”


  謝家隻是商戶,可以隨意打趣,趙家是鄉紳,他們這些窮書生可不敢擔上一個汙蔑趙家女孩兒清白的惡名。


  有人聰明地轉移話題。


  “大家快別打趣謝兄,謝兄拒絕詩會,想必是課業上有所領悟,在家溫書。”


  “是也,謝兄大才,我輩不及也。”


  一通似乎求和,又似乎冷嘲熱諷的話,讓謝黎心有無奈,更加不耐煩。


  鎮上的私塾隻能提供開蒙這樣的課業,對於學生的人品並不考教。


  和這些品行不好的人一起同窗求學,謝黎忽然明白為什麽原主弱冠前考不上舉人,謝家敗落,回家自學後反而有了進步。


  他也想退學回家溫書了。


  回到家,謝黎有心找謝王氏商量此事,走到謝王氏門前,卻聽到裏麵傳來的吵鬧聲。


  “你不是今晚不回來了嗎?”


  “錢輸光了,我回來拿錢,你給我錢就校”


  “又輸光了?我告訴你,沒錢!”


  “什麽沒錢,前幾莊子上才送了賬來。”


  “那是要留給黎哥兒趕考的錢,不準你動……”


  謝黎皺眉,站著沒動。


  前世,謝家敗落,就是因為謝父沉迷賭錢,輸光了家裏的二進院子並鄉下的二百畝地。


  他上前敲了敲門:“爹,娘,我能進來嗎?”


  裏麵安靜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謝父打開門,露出無賴的表情:“你子不去睡覺,來這裏做什麽?”


  “我有事和娘商量,沒想到爹你也在家。”


  謝黎的語氣平靜,挖苦謝父常年不在家,忽然在家一次,讓人驚訝。


  可是謝父是什麽人,那可是刀尖上打滾的臉皮,厚的很,半點不在意的樣子。


  “我回來拿錢,你來的正好,幫我勸勸你娘,給我點銀子,我好回去如意賭坊翻本。”


  謝黎:“我覺得娘做得沒錯,爹,你好歹顧念一下我。趕考需要的花費不薄,你把錢輸光了,我拿什麽趕考?”


  “你胡什麽?”謝父惱羞成怒,“我也不是輸錢,贏錢的時候你看不到?”


  “看不到,太少了。”


  “你,你子!知不知道什麽叫地君親師,我是你爹,我的話就是對的,少廢話,快讓你娘把錢交出來……”


  謝父著著動手推搡起來。


  謝黎看著那條胳膊,思考現在擰斷,會不會惹出麻煩。


  謝王氏已經迫不及待扔了一個荷包給謝父:“你走,拿上錢趕緊走,別在家裏惹是生非,欺負黎哥兒。”


  謝父接住,掂拎,滿意道:“就知道你心疼這子,下次早點拿錢出來不就好了?”


  著,揚長而去。


  謝黎眼神晦澀難辨:“娘。”


  謝王氏冷漠的麵容在燭光下顯出幾分無奈,苦笑道:“別操心這些事,去吃點東西,早點睡,明早還要去學堂。”


  “明是休沐。”


  “休沐?”謝王氏愣了愣,“休沐好,休沐在家好好歇歇。”


  “我想和你爹的事情,我覺得不能再慣著他……”


  謝王氏擺手:“去吧,孩子別操心這些事。”


  謝黎頓住,他這具身體的確才十六歲,以古代二十歲弱冠的標準來,還沒成年。


  但是……


  謝黎欲再開口,謝王氏隻擺手,不話。


  因為謝王氏的抗拒姿態,謝黎要出口的話幾次三番被打斷,想想謝王氏此刻大約也需要空間靜一靜,他從善如流退出屋子。


  “少爺,你餓了嗎?”


  絮兒等在院子裏,看著謝黎出來,拘謹地擰著手。


  謝黎點頭:“弄點吃的端上來吧。”


  絮兒清脆答應:“好嘞,少爺你等我一下。”


  謝黎一愣,看著她輕快活潑的身影,心情竟不知不覺好了起來。


  ……


  第二。


  剛蒙蒙亮,謝黎還沒徹底清醒,聽到院子裏謝王氏的聲音。


  “用力,用點力!”


  “沒點力氣,不知道黎哥兒買你做什麽。”


  “這裏還有這裏,都弄幹淨點。”


  謝黎推開窗,看見謝王氏站在屋簷下,指手畫腳地指揮絮兒幹活。


  她的臉色又恢複了冷肅刻板,不見昨晚的脆弱,對著絮兒的時候,十分嚴厲。


  “娘。”謝黎主動打了招呼。


  謝王氏一愣:“你怎麽醒了?是不是娘的聲音太大吵到你了。”


  “有點吵,下次晚點吧。”謝黎沒有幫絮兒求情,笑了笑道,“我讀書費腦,以後在家想多睡一會兒。”


  謝王氏連忙點頭:“好,好,好,下次娘不吵你了,你接著睡吧,娘等你一起用早膳。”


  謝黎:“嗯。”


  然後想到什麽,衝著絮兒揮揮手:“對了,絮兒你去和錢嫂子一下,少爺我在家裏用早膳,多加一籠包子。”


  絮兒不傻,很快明白過來少爺這是在故意支開她,讓她少幹點活,感激地應下,跑著去了後廚。


  謝王氏在旁邊看見,皺了皺眉,倒是沒有多什麽。


  作者有話要:  男主很有心計地寵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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