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關係
幾個工作人員準備好飯菜，便安靜退下了，還細心地在兩人坐墊旁邊放了幹淨了毛巾和毯子。
周寅和陸時喬坐下，相對無言。
麵前桌上的下酒菜精致無比，盛菜的碟子，筷枕，酒瓶，酒杯都十分的古樸，透著禪意，加上外麵的院子，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兩個人，因為傷勢嚴重，都被過度包紮得像木乃伊，坐在這兒，也是說不出來的滑稽。
陸時喬收回看著院子的目光，拿起桌上的酒瓶，給周寅倒了一點酒，又給自己倒了一點。
周寅看著陸時喬，挑了挑眉毛，這麽正式？心裏微微有些緊張，挺了挺腰杆，一臉期待，這可是這小鬼第一次跟他這麽麵對麵聊聊。
以前也有聊天，但那時候她還小，他一直把她當做小孩。最近不知道怎麽的，他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已經沒有那麽將陸時喬當做小孩了，越來越把她當成一個大人看待，特別是這次任務過後。這就讓他心裏感受變得有些微妙，如果跟他喝酒聊天的人是個女人而不是小孩兒，他……不行，他盡量壓下內心的‘畜生’。
陸時喬並不知道自己在周寅眼裏的形象有轉變，她端起杯子和周寅碰了碰，開口道：“你那麽愛喝酒，但我好像從來沒跟你喝過酒，以前我經常想，等自己長大了就陪你喝酒。結果這麽多年過去了，這還是頭一次。”
一番話說得周寅心裏賊窩心，收了收喝了酒後有點蕩漾的內心，嘴角都掛不住笑，“這不是喝上了嘛，以後多的是時間。來來，喝吧。”說著，喝了杯子裏的酒。
陸時喬笑了笑，跟著喝了杯子裏的酒。
酒很香，入口即化，十分順口。
“嗯，這裏酒都不錯。”周寅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結果陸時喬將杯子伸過去，讓周寅給自己滿上，又連著喝了兩杯，氣氛很好。
大概兩人自己都沒想過，會有心平氣和坐下來喝酒的一天。自從三年後再相遇，兩人在一塊兒都是一點就炸。幾天前，兩人還因為意見不合隻差斷絕關係。
周寅倒是沒變，還是那麽個暴躁脾氣，隻是陸時喬不用再偽裝自己，不用再順從容忍他，她的脾氣也不是善茬，兩人沒打起來都算好的。
現在好了，兩人都成了傷殘，也蹦躂不起來了。在海上差點就嗝屁了，總算是能好好說話了。
幾杯酒下肚，陸時喬心裏漸熱，開了話頭，“之前，我讓藤原彌一給你帶的話，他帶到了嗎？”
“什麽話？”周寅愣了下。
陸時喬看了周寅一眼，像是組織了一下語言，“剛開始到日本的時候，你就數次勸我，行動不要太衝動，否則會帶來無法承受的後果。當時我自以為是，覺得自己能夠保護身邊的人……”
陸時喬微低著頭，看著桌上的杯子，神情苦澀，臉上的掙紮和痛苦不再掩飾。
周寅看著她，微瞪著眼，收了收吊兒郎當的樣子。
三年後的小鬼，是一團之長，是備受矚目的新人，甚至被稱為獵人新時代的開創者。幾次下來，發現她確實很厲害，優秀強大到超出他的想象。她堅韌、果決、無堅不摧，在絕境和死亡麵前，也很少見她皺眉。
而現在，在這個幹淨寬敞的房間裏，她卻露出這樣的表情。
陸時喬頓了下，繼續道：“紗希的死給了我很大打擊，我並不想牽連無關人的性命。”
“你應該知道，作為獵人如果不能及時調整自己的心態，這是很自殺的行為吧。”周寅嚴肅道。
陸時喬點了點頭，“我也想說，這一切是健太郎的錯，不是我的錯。可我還是會想，如果一開始和紗希保持距離，不要把她牽扯進來，或者我不那麽自大冒進，不刺激健太郎，那麽紗希就不會遇害。”
想到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周寅也是一陣心痛。
“你知道紗希遇害前一秒在做什麽嗎？”陸時喬喝了一口酒，“她正在給我發短信，讓我快點逃走，說有壞人……”說到這裏，她又喝了一口酒，酒杯見底。
周寅拿起酒瓶，默默為她倒酒。
“她本來可以很好，還是東京大學的學生，那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考上東京大學。這一切就因為我，全都沒了。”
“確實是這樣。”周寅沒有反駁陸時喬的話。
陸時喬抬頭，怔怔看著周寅。
“你以為我會安慰你嗎？”周寅看著陸時喬，臉上是少有的正經，“既然你提了出來，那我就多說幾句。健太郎這個任務，你確實操之過急，一點都沒體現出你作為一個優秀獵團三年團長的水平，你的行為和想法，和鯊魚又有什麽區別？紗希、舞鶴哪樣不是本來可以避免的？包括我和你這麽重的傷勢，區區一個健太郎，能把我們傷這麽重嗎？還有你那不要命不計後果的做法，你覺得你能僥幸幾次？”
周寅好凶。
陸時喬低下頭，連看都不敢看對麵的人一眼。
周寅還想再教訓幾句，借這次的事，好好說說這小鬼做起任務來那不要命的做法，拚命也不是這麽拚的。可是，看到她那樣，那是一句都舍不得說了。罵也罵完了，該好好誇誇了。
“不過，健太郎這人太狡猾太謹慎了，又是偽裝又是替身的，如果不是你把他引出來，他可能早就溜了，我根本抓不到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那家夥，也不知道救了這世上多少人。他每年走私的活體器官成百上千，多讓他活一天，就有多少人喪命。所以你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我為你感到驕傲。”
陸時喬抬頭看著周寅，眼睛噌亮。
“至於紗希，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那就把這份沉重背負起來，就像你安慰狗七那樣，有些罪孽如果無法避免，那就咬著牙，帶著它一起走下去。”說完，周寅笑了笑，“還有，不用跟我說你錯了，你要知道，無論你做錯什麽，我都會原諒你的。”
陸時喬雙眼微瞪，看著周寅有著致命溫暖的笑容，苦苦掙紮痛苦的內心瞬間變得安定無比。忽然，她拿起杯子借喝酒偏過頭，朝外麵看去。
從周寅的角度看，陸時喬的雙眼星光閃爍，他往前探了探身，抬手碰了碰她的眼角，“怎麽，才說兩句話就感動了？”
陸時喬上身往後一退，躲開周寅的手，深吸了口氣看向他，堅定道：“沒有。”
周寅略有些失望坐回去，嘖了一聲，拍了拍胸膛，“來，要哭的話來我懷裏哭，小時候你不是還在我懷裏哭過嗎。”
“那是小時候。”
“現在也可以啊。”
周寅沒有意識到，他這是有意無意在撩人。特別還是在喜歡他的人麵前，就像是脫光了衣服說‘來呀來呀’。
陸時喬聽了這話，深深看了周寅一眼，見他動作略浮誇，顯然已經醉了。剛才在外麵跟那些人喝了那麽多，進來又喝了那麽多，“你醉了。”
“沒有呢，”周寅否認，拿起酒瓶給自己穩穩地倒了杯酒，又給陸時喬倒上，“老子千杯不醉。”
一般說自己喝不醉的人，多半已經醉了吧。
陸時喬歎了口氣，看著周寅，“我從小就一直喜歡你，三年前你就知道了吧？”
這冷不丁，是又要表白嗎？周寅一個激靈，酒醒了一半，心裏有些慌亂，當然這會兒表情也有點慌，他在想自己要拒絕嗎？怎麽辦？竟然不怎麽想拒絕，他是禽獸嗎？要不就當回禽獸吧……
陸時喬看著周寅的表情，就知道他真的不喜歡自己喜歡他，他想要她怎麽做，她都知道。隻是沒到那一步，她永遠也不想如他所願，成為他的妹妹。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喜歡他有那麽嚴重的後果。即使是被趕出去，她也就認了。可是離開他就要失去與他所有的聯係，這三年來，她以為他過得很幸福，從沒想過他竟然是在監獄裏度過了三年。
如果她三年前在他身邊，她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如果她在他身邊，不管怎麽樣，至少能知道他過得怎麽樣。幸好他隻是在監獄呆了三年，萬一要呆一輩子呢，萬一哪天他死了呢，而她卻一無所知。
如果喜歡他要承擔這些後果，那她……決定不喜歡了。
“跟你說個事。”
“你說！”周寅坐正，心撲通撲通狂跳了起來，第一次跟女人約會，也沒這麽緊張過。
陸時喬看了周寅良久，“以後我叫你大哥吧，我……做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