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哀痛
手術台旁，所有的醫療器械都已經往邊上撤了，隻留下旁邊一個小推車，上麵放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放了幾樣從受害者身上衣服口袋裏拿出來的東西。
兩顆帶血的糖果，還有一個發夾，和一條頭繩。都沾了血，用透明袋子裝著。
手術台上，一個纖瘦的人形從頭到腳全部被白布蓋住，肚子的位置，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陸時喬一步一步走到手術台前，站定。
看了一眼盤子裏，目光落在那根頭繩上，是昨天在寺廟裏的地攤上買的。
狗七緊跟在後麵，看到手術台上人形的那一刹那，心裏有種強烈的不安感，心髒緊跟著急劇跳動起來，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他偷偷深吸了一口氣，從後麵瞄了一眼陸時喬，心裏自我安慰，一定是副隊長這會兒的壓迫力太大了，所以他才有些恐懼。或、或者是因為這個急救室太冰冷了，所以他覺得很不適應。
但是……但是……
他捂住心髒，怔怔看著手術台上，這股本能想要逃離這裏的強烈第六感是怎麽回事？
他在距離手術台幾步遠的地方停住腳步，沒辦法再邁開腿靠近一步。
幾個護士站在門口，或者不遠處看著，都沒做聲。
陸時喬低頭，散了一身戾氣和殺氣，就那樣看著台子上白布下的人形。
雙手垂在身側，顫了顫，甚至不敢去抬手去掀開白布。
……
‘滴答——’
“滴答……”
急救室靜得連根針都能聽見，手術台傳來滴落的聲音。
良久，陸時喬將目光從白布移向台側，一隻沾滿血跡的手垂在一邊，露在白布外麵，僵直地伸到了手術台外麵。
手上拿著一支小巧可愛的手機，手機上掛著一個雙麵繡著‘禦’、‘守’二字的護身符。
血沿著纖細的手腕，劃過手掌，沾滿手機，浸透護身符，再從護身符上滴落在地上。在死寂的急救室裏，發出聲音。
旁邊的一個護士見了，開口小聲道：“我們剛才想要將她手上的手機拿下來，可是她似乎怎麽都不鬆手，費了很大的勁都取不出來……”
明明都已經……停止呼吸了。
明明都已經，死了。
陸時喬抬手，去拿手機。
抽了抽，果然沒抽出來。隨即，她輕輕拍了拍那隻手，像是叫醒正在發呆或者打瞌睡的人。
“紗希，把手機……給我。”
白布下的人像是聽見了似的，陸時喬再去拿手機，輕易將手機拿了出來。
那隻一直握著手機僵硬的胳膊，像是完成了任務一樣，終於軟軟的垂了下去。
下一秒，陸時喬接住那隻垂落的手，將它輕輕放進白布下麵。
那兩個費了很大勁也沒有拿出手機的護士，在看到陸時喬拿出手機的那一刹那，瞪大眼睛捂住嘴，眼睛都紅了。
一直站在陸時喬身後幾步遠的狗七，在陸時喬叫出‘紗希’的名字時，心髒一緊，像是被一隻大手抓住即將捏爆。他站在那兒，看著白布下的人形，瞪大眼睛怔怔往手術台走去。
走到手術旁，抬手想要去掀那礙眼的白布。
被陸時喬一把抓住胳膊，阻止了。
狗七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向陸時喬，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哈哈，副、副隊長，您剛才叫、叫什麽？紗希？這是……這是開玩笑的吧？”
陸時喬沒做聲，隻是看著麵前已經失去表情管理的人。
“沒想到、副隊長……您也會開玩笑，我來看、看看，怎麽可能是……是紗希同學呢……”狗七掙了掙胳膊，用了勁兒，還是沒掙脫。
陸時喬開口，“別看了，是紗希……”
“怎麽可能？！”狗七忽然大聲道，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陸時喬麵前這麽大聲說話，“紗希同學、昨天晚上還、還帶我們去了寺廟裏看煙花呢！就、就在昨天啊，就、就從昨天到現在還沒幾個小時呢，我們還一起……一起拍了照的呀。不可能是紗希啊，她怎麽會……嗚……她怎麽會……”
眼裏的淚水滑下來，狗七倔強地拿另一隻胳膊衣服袖子狠狠一抹眼淚，抬起頭還想說什麽，結果流眼淚擦了又流了出來，擦了又流了出來。
陸時喬鬆開抓著他的手。
狗七兩隻胳膊一起，倔強又難過的擦著眼淚。
怎麽就擦不完呢……
在場所有人都靜靜看著狗七，這個剛交到朋友又立馬失去了朋友的少年。
急救室外麵傳來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漸漸近至門口。
“啪”的一聲，急救室大門被一把大力推開。
眾人回頭回頭，隻見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多歲，表情十分嚴肅的年輕人。
“紗希！”隨後，一個中年女人忽然從外麵尖叫著衝了進來，直接衝進了急救室手術台前，怔怔看著手術台上的人。
陸時喬一愣，看著將她擠開的女人。
看起來三十多歲，保養的時候很好，很漂亮，和紗希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是……這是紗希的母親？
跟在女人後麵，跟著進來了幾個男人，都差不多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也有二十多歲的。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快四十歲的中年男人，長得不高，頭發略長，穿著一件黑色夾克。表情陰沉，給人感覺不是很好。
他走進來，迅速掃了整個急救室一眼，特地在不是醫護人員的陸時喬和狗七身上停留了一下。伸手從口袋裏取出證件，“警察。”
這邊女人看著手術台的白布，表情震驚、恐懼、難以接受，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她又叫了一聲，“紗希？”
“紗希？！”這一聲有些焦急和尖銳。
女人抬了抬手，想要去掀開白布看看，可又不敢掀開去看，因為害怕整個身體在顫抖，不知所措，又很無助。
陸時喬張了張嘴，想要阻止她去揭開白布。這對一個母親來說，太殘忍了。
哪知剛開口，女人卻已經閉上眼睛迅速抓起白布一角掀開。
狗七隨著白布掀開漸漸瞪大眼睛，在看清手術台上的人之前，忽然眼前一暗。
“副、副隊長？”
陸時喬抬手從身後遮住了狗七的眼睛，“別看。”
“紗希——”下一秒，傳來一聲刺痛心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