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裏相遇
樓頂空坪靠近閣樓的地方,亮著一盞微弱的白熾燈,不遠處擺著一張小桌子,桌上擺著好幾罐啤酒,地上已經空了幾罐。
還有一桶萬年不變的泡麵,外加桌上幾包辣條。
周寅看見陸時喬的時候,嘴裏正嗦了一大口麵,冷不丁看見一個人,嚇了一跳,再一見來人是陸時喬,當即就驚得站了起來,含糊不清道:“你不是……不回來的嗎?”
說完,看了一眼亂七八糟的桌子,十分窘迫地抹了抹嘴,然後手忙腳亂整理桌子。
這個行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他,從來不知道不好意思為何物的人,竟然都感到窘迫了。擱以前,估計他就是在路上撿剩的吃,都覺得是節約光榮。
陸時喬看著周寅,腦袋有一刹那空白,然後下意識腳下退了兩步,就想轉頭就走。也不知怎麽的,就愣在原地,張口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估計兩人都完全沒想到還能在這兒碰上對方。
周寅收拾東西的手一頓,看了陸時喬一眼,“不回這兒,我還能去哪兒啊?”
陸時喬沒再說什麽,看了一眼黑漆漆沒開燈的屋內,“蘇曼和孩子呢?”
周寅坐下,看著真在好奇的陸時喬,笑了笑,“你腦補得還挺好。”
“結婚了還在吃這些,看來對你來說,結婚也沒什麽用。”
周寅有些詫異陸時喬今天話怎麽有點多,心裏有些暗爽,難道這丫頭想通了?不跟他較勁了?
“吃了嗎?”邊問邊站起來,走進屋裏,拿了把凳子出來放在桌子對麵。
陸時喬走了過去,坐下。她一走過去,一陣濃鬱的酒味兒撲麵而來。
“你喝酒了?”周寅挑了挑眉毛。
“嗯,”陸時喬點頭,抬手去拿啤酒罐,單手開了一瓶,喝了兩口,“不喝酒,我也不敢來這兒。”
這倒是實話,沒喝醉,怕是死都不敢再回來這裏。
周寅看著陸時喬,眼裏有些複雜。將袋子裏的花生倒出來遞給她。
陸時喬沒接,周寅隻好就放在袋子上麵。
陸時喬雙手插在風衣兜裏,靠在椅子上,朝桌上那碗泡麵示意了一下,“吃吧,麵都糊了。”
周寅收回目光,低頭看著麵前的泡麵,低聲道:“有什麽敢不敢的,隻要我在這兒,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這兒永遠是你的家。”
永遠是你的家……
“嗬……”陸時喬的目光看向旁邊的小花圃,幾個可憐的花盆裏,還有幾棵一碰就會灰化的根莖,這裏哪裏還是家啊。
“我沒有家。”冷冷收回目光。
“在這兒生活了十幾年,不是家是什麽,酒店啊,又這麽高級的酒店嗎?”周寅擼了一大口麵,嚼了幾口就吞了,又喝了幾口酒,這才看向麵前的人,“怎麽,還記恨著我當初打你那一巴掌呢,至於嗎?”
陸時喬眼光微冷,看著周寅,良久才道:“真想讓你嚐嚐我當時的滋味。”雖然永遠都沒有這個可能。
周寅琢磨著,恍然道:“要不……你打我兩巴掌?”
陸時喬:“……”
看著麵前的人微微張開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周寅悶悶笑了幾聲。
陸時喬轉瞬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給過你機會了啊,別到時候又拿這個跟我置氣啊……”
陸時喬猛地站了起來,估計心裏憋屈,實在是氣不過。這人怎麽能在人的心髒上插了一刀後,還能笑得這麽肆無忌憚呢?二話沒說,走到周寅邊上,抬起手。
“你還真打啊。”周寅急忙站起來往後退了退,一臉防備看著麵前的人。
陸時喬下巴微抬,“當然,不打白不打。”反正你也沒機會親自嚐試那種痛苦,她覺得打幾巴掌這個提議不錯。
但周寅不這樣想,要是以前的陸時喬,行,臉伸過去給你打,打個十來二十巴掌,那也沒事,就跟蚊子撓癢似的。但現在他可是親眼見過她幹倒一眾大漢,一拳頭能將人砸暈的。這要是被她打兩巴掌,那不得歇菜啊。
但他後悔也遲了,陸時喬那胳膊已經掄過來了。
“冷靜冷靜!”他趕緊擋住。
兩人一來二去,還交上手了,真打了起來。
陸時喬手下出了全力,估計是真想打周寅一頓。周寅應對得那叫一個慌亂,除了上次在醫院為了阻止她兩人交過幾招,這樣正兒八經的打,還真是第一次。
之前見過是一回事,這樣親自對上,感覺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家夥可真恐怖。
兩人打了幾分鍾,周寅製住陸時喬兩隻胳膊。陸時喬掙了掙,滿臉不服氣。
周寅雙眼深深盯著麵前的人,眼底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微微歎了口氣,心道行,如果打死他能解氣,那就死唄。鬆開右手,閉上眼睛,將臉湊了過去,“行,你打吧。”
陸時喬抬頭詫異看著麵前伸過來的臉,然後近乎貪婪地仔仔細細看了個夠,這才一把掙開,“算了,沒意思。”既不能抵消心頭萬分之一的痛,打了還得自己心疼,著實不劃算。
周寅睜開眼,看著揉著胳膊,上一秒還興致衝衝的人,這會兒就興趣全無了,完全不知道這又是怎麽了。
陸時喬沒理他,徑自往屋裏走去。
在玄關處開了燈的開關,但是是壞的,就著外麵的光走了進去,開客廳的燈,也是壞的,難怪要去外麵吃東西,原來屋裏的燈都壞了。
“燈都壞了。”周寅從外麵跟了進來,輕車熟路走到客廳櫃子裏摸出蠟燭,點上。儲存在這兒的蠟燭三年都沒過期,質量真心不錯。
蠟燭柔和的光線漸漸亮了起來。
陸時喬站在客廳中央,看見客廳擺設跟她離開時一模樣,空氣裏全是灰塵和消毒水洗衣粉的味道,看樣子,應該是今天打掃了衛生。
“你們搬去別墅住以後,你應該就再也沒有回過這邊吧?”
“別墅?”周寅愣了下,心道什麽別墅?下一秒猛然想起是之前他說買了一棟別墅,本來是要趕她出門特地給她買的。但她應該是聯想到自己和蘇曼結婚後去住了別墅,就沒有再回過這裏。
“結婚後一次都沒來過嗎?”
“呃……沒有。”三年都在監獄蹲著,哪兒有機會回來。他媽的現在走在外麵,還要躲躲藏藏的。想到這事,周寅就隻差罵娘。
陸時喬的眼睛黯了一下,繼續抬腳往旁邊臥室走去。
走到門口,順手就去開燈,結果燈亮了。看燈泡,原本應該是廚房的。
她愣了一下,臥室很整潔,床鋪全是幹淨嶄新的。
“怕你到時候回來住,就把被子什麽全換了,你臥室燈也壞了,從廚房下下來給裝上的。跟以前住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家具什麽的又舊了些。”
“我又沒說要回來住。”陸時喬鼻子有些酸澀。
“那你今天晚上幹什麽來的?”
“喝多了,出來走走。”
周寅看著站在臥室正中的背影,挺得筆直,纖瘦,冷冽,像一把利劍。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身上,也柔和不了她渾身殺伐決斷的戾氣。
可把他心疼壞了,也不知道她這幾年過得有多辛苦。想想她每天跟那些窮凶惡極,凶狠殘暴的罪犯打交道,每天在刀尖上舔血,在槍彈中穿梭,心就揪得疼。
“喝多了還這麽冷靜,確定不趁喝醉了發泄發泄?”幹這行幹久了,每天跟世界的陰暗邪惡打交道,心裏都會有些扭曲的。一般的老獵人都會有自己的發泄方式,大多是喝酒找女人。但也有獵人幹完一票,就通宵打遊戲,或者沒日沒夜的睡,或者去旅行,總歸都有個方式。
聽於鹿鳴那小子說,他們團長幾年如一日,專注克製,精神力永遠高度集中,沒有鬆懈的時候,所以十字獵團才取得了今天的成績。這麽下去,人都會變成怪物。
陸時喬回頭,看著抱著胳膊懶洋洋倚在門框上的周寅,開口道:“我發泄,怕你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