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決裂

  “不行!”陸時喬叫了一聲,聲音尖利,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子。


  她臉色蒼白,頭發散亂,神色倉惶無措,就像是碰到了一件多麽無從下手的事,有種不知道該怎麽辦的無力感。神色有些扭曲,連旁人看著都覺得這少女壓抑隱忍的厲害,好像快要爆發崩潰了一樣。


  這小姑娘哪裏是什麽妹子,分明就是周寅那沒節操的家夥,在外麵沾花惹草招惹了人家小姑娘,瞧人家姑娘那受委屈模樣。


  周寅那家夥簡直就是禽獸啊。


  眾人搖頭,看著周寅的目光就像看著路邊一堆臭狗屎。


  蘇曼見此,鬆開周寅的胳膊,笑了笑,充當和事佬一樣走到陸時喬麵前,抓起她的手,安撫帶哄道:“妹妹,別生氣,我們也是昨天突然決定的,沒有經過你的同意,真是萬分抱歉。別生氣了,好不好?”


  蘇曼這話說的滴水不露,外人聽來,她這嫂子麵對差點炸了自己的婚禮現場任性的妹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是好言相讓。真是溫柔又善解大意,包括周寅也是這樣想的。


  但在陸時喬聽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她不知道為什麽蘇曼要隱瞞以某種方式通知過自己她結婚的事情,單聽這番話也是挑釁炫耀意味十足。她明知道昨天她來酒吧找過周寅,明知道她喜歡周寅。


  所以,蘇曼這女人是要告訴她:你看,周寅就是因為你喜歡他才跟我結婚的,他就是討厭反感你喜歡他。但無論怎樣,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了,你輸了,請你消失最好。


  別人沒看見,但陸時喬看得真切,蘇曼那隔了層白紗的眼裏,充滿了挑釁,充滿了諷刺。


  她現在哪兒經得起激啊,抬手抓起那刺眼的白紗就是一扯。


  白紗連帶著盤好的發型,發飾一下被扯散了。


  “啊!”蘇曼疼得叫了一聲,身體一歪,眼見就要摔倒在地。


  圍觀的眾人驚呼了一聲,誰也沒想到怎麽小姑娘還動手了呢。


  蘇曼被一雙大手穩穩接住。


  “周寅,時喬她……”蘇曼捂著腦袋,有些不解,又看了看麵色僵冷的陸時喬一眼,像是嚇到了一樣,往後縮了縮。


  周寅拍了拍蘇曼,歎了口氣,“沒事,你做的已經足夠了。”


  說著,將人安撫在一邊,看向動手的陸時喬。


  陸時喬可以不在意這世上任何人的目光,也不畏懼這世上任何惡言與攻擊。


  但唯獨麵對周寅的時候,她全身盔甲自動丟棄,他一個充滿笑意的眼神,一個不耐煩的眼神,瞬間能讓她上天,再入地。


  尤其這樣冷漠,沒有絲毫溫度,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看著她的時候,她全身從頭冷到腳,猶如墜入十八層地獄。


  “啪!”


  “撲通——”


  一聲脆響,隨之東西撞翻的聲音。


  “嘶——”眾人倒吸了口氣,怔怔看著第一次打女人的周寅,以及被一巴掌扇倒在一旁的少女。


  蘇曼更是雙手捂住了嘴巴,嚇呆了。


  臉上和手上傳來火辣辣的疼,陸時喬在周寅揚手的那一刹那,閉上了眼睛。


  隨著那一巴掌驚人的力道,腦袋裏傳來“嗡”的一聲響,天旋地轉。


  就像天塌了一樣。


  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已經狼狽地滾到了地上。


  地上被撞翻的香檳酒和杯子碎了一地,剩下半截的香檳瓶子正汨汨往外淌著芬芳的酒香。


  夾雜著濃厚的血腥味兒。


  陸時喬抬起手,手掌心,手臂劃拉了兩道又長又深的口子,一直緊捏在手裏的白色頭紗,被血跡染成了紅色。


  她下意識拉下袖子,藏了藏,將頭紗一把捏在手裏。


  然後自己默默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冷漠又厭煩看著自己的周寅。


  這一巴掌,就好像在她做好了所有準備的情況下,還是被他從正麵,朝她心髒狠狠捅了一刀。


  她緊抿著嘴,雙眼通紅,但是沒有一滴淚,像個被丟在一邊,破碎的娃娃。


  整個酒廳的人,都靜靜看著少女。


  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好像被少女身上某種執拗的東西震撼了。


  然後看見少女也沒哭也沒鬧,隻是衝周寅點了點頭後,默默走到整個會場,靠近門口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來。


  她想要看完整場婚禮。


  眾人心裏同時發出這樣一個聲音。


  但是,太殘忍了……


  負責婚禮流程的司儀還有工作人員都沒有動,直到周寅拍了拍手道:“婚禮繼續。”


  主持婚禮的司儀這才急忙走到台子上,開了話筒,重新將婚禮現場活躍起來。


  大家也跟著動了起來,扶椅子的扶椅子,整理花籃的整理花籃,三五分鍾,現場就被整理得七七八八了。雖然,不如剛開始的完美,但也沒差了。


  一開始,大家夥都無法忽視坐在角落的少女,總是時不時回頭瞄一眼。


  但直到浪漫的音樂響起,新人終於走完紅毯來到了舞台上,大家慢慢起哄,氣氛漸濃,都圍到了舞台旁邊,也就漸漸忽視了角落裏的少女。


  一對新人在司儀的主持下,完成了誓詞,完成了那套老套的流程,盡管少了交換戒指的環節,大家十分不滿,紛紛嘲諷周寅窮成這德行,然後被慫恿著接吻五分鍾。


  周寅一腳踢來了慫恿的幾人,眾人爆笑。最後無論大家怎麽起哄,他都隻在蘇曼手背上親了親,便敷衍了過去。


  從始至終,他都帶著往常那副吊兒郎當的笑,即使結婚也沒個正形的樣子。


  整個形式結束,他第一個打開香檳,跟瘋了似的撒了眾人一身。


  要說他不高興吧,他又比誰都笑得樂,比誰都瘋。


  最後搬出來酒吧倉庫裏的所有存貨,開瓶就抱著喝。


  參加婚禮的都是酒吧常客,大家一見新郎官都放開了喝,都不用他們整,不用鬧洞房就自己喝,以為他那是開心得瘋了。那還等什麽,當即一群人喝瘋了。


  等到最後,有人想起角落還有個少女時,回頭一看,那裏哪裏還有少女的影子。


  ……


  一場婚禮變成一群男人醉酒的狂歡,從下午一直到晚上十點多,喝了吐,吐了喝,最後一個人也被周寅幹趴了。


  但他還清醒著呢,今天怎麽喝都喝不醉,孤獨求敗。


  來個人吧,不是人也行,來條會喝酒的狗都行,隻要能在今夜把他喝趴,無論是誰,他管他叫爺爺。


  最後,他掃了一眼整個酒廳,再也找不出一個對手。


  隻能自己提著酒瓶子,歪歪扭扭走到酒廳角落,今天一天都膈應著他的那個位置上,一屁股攤倒在椅子上。


  坐在這兒能看到什麽呢?他有些好奇。


  他微微睜開被酒味兒熏得都睜不開了的眼,看向還沒來得及撤的花台。


  笑了笑,嘴裏滿是苦澀。


  這有什麽好看的,都是假的,老子是要做個自由自在的男人,怎麽可能娶老婆呢。


  想著,又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兒酒。


  身體往下滑了滑,眼角瞥到腳下好像有個紅色的東西。


  伸手一把扯出來一看,是頭紗,染成了紅色的頭紗。


  他拿著頭紗往鼻子上湊了湊,霎時一股衝鼻的血腥味兒。


  整個人一驚,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帶翻了了好幾把椅子。


  酒廳燈光不亮,但也足以讓他看清,地上那一大灘,已經半幹涸的血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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