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噩夢
……
“……阿炎，小寅，你們兩個臭小子知道什麽是獵人嗎？”
昏黃荒涼的沙漠，向裏一眼望去，茫茫黃沙，莽莽蒼蒼。
一大兩小的三個身影坐在一處沙漠邊緣土牆邊的大石塊上，看著一望無際安靜的沙漠深處。
坐在中間的是個滿臉虯胡，粗獷豪邁的中年男人，坐在那兒，說不出來的大氣不羈。
他的左腿邊側躺著一個手撐著腦袋，八九來歲，嘴裏叼著根幹草，懶洋洋又渾身透著機靈勁兒的男孩兒，眯著眼睛假裝深沉地看著遠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男人到底在看什麽。
於是故作成熟道：“獵人就是武功厲害，匡扶正義，隨心所欲，賺錢喝酒的人。”
“哈哈哈……”男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渾厚如金鍾，他抬起手一巴掌拍在男孩兒腦袋上，小腦袋瓜上“咚”的一聲脆響。
“你這小兔崽子是不是武俠小說看多了。”
男孩摸著腦袋坐起來瞪著男人，指著他的鼻子嚷道：“哼，你等著，我早晚會成為比你更厲害的獵人！”
“哈哈哈，好！等著你賺了錢給老子買酒喝的那一天！”
說著，男人又看向乖乖坐在他右側下方的另一個男孩兒，“阿炎，你呢？”
這個男孩兒跟男人左邊那男孩兒年紀差不多大，隻是兩個小家夥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十分頑皮鬧騰，一個十分乖巧安靜，令人省心。
安靜的男孩兒抬頭看了一眼看著自己滿臉慈愛的男人，又看了看從旁邊探出腦袋好奇看著他的小夥伴。
他抿嘴靦腆地笑了笑，眯著的眼睛裏全是滿足，隻見他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什麽是獵人，隻要有老爹和小寅在，做什麽樣的獵人都行。”
“哈哈哈，好孩子。”男人笑著摸了摸男孩兒的腦袋。
“喂！”這邊的男孩叉著腰不依了，瞪著眼睛大叫道：“老爹，你偏心啊！憑什麽阿炎說的對，我說的不對，你偏心！你偏……”
男孩兒話沒說完，就被男人一巴掌拍得滾下石塊，腦袋插進沙裏，吃了一嘴的沙。
看到他的囧相，男人拍著大腿“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呸！”男孩兒一咕嚕爬起來吐出嘴裏的沙，看著笑得前俯後仰的男人，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冷不丁抓起一把沙子就向男人丟去。
男人正張大嘴仰頭笑得正樂，這一把沙子正中他的大嘴巴裏。
“咳咳咳——”男人被嗆到了，在那兒猛咳沙子，差點被噎得背過氣去。
“哈哈哈——”這下輪到男孩兒捂著肚子笑得打滾。
“好你個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男人咳完，跳下石頭，沙漠的沙子都陷下去一大塊。他身體高大壯實魁梧，像座敦實的小山，在地上投射出巨大的陰影。一生氣，吹胡子瞪眼，不怒自威，能嚇哭半大的孩子。
男孩兒知道自己闖禍了，趕緊往另一個男孩兒身後躲，一邊啊啊大叫，“老爹殺人了！老爹殺人了！”
安靜的男孩兒被拉得七零八倒，還不忘護住身後的小夥伴，一邊還要安撫都快氣爆炸的男人。
頑皮的男孩子眼見自己就要被抓了，趕緊撒手往後跑，被一隻大手從後麵一把抓住小腿，直接倒提了起來。
男孩兒“哇哇”大叫著手舞足蹈的撲騰，但是再怎麽撲騰也掙不脫腿上的那隻大手，屁股還挨了兩巴掌，別提多憋屈。
“好了，休息夠了，我們該出發了。”男人懲罰完手裏的男孩兒，又彎腰將站在那兒像是自己做錯了事兒的另一個男孩兒撈起來放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坐著。
就這樣，男人手裏倒提著一個鬼喊鬼叫的，肩上扛著一個安靜坐著又於心不忍求情的兩個男孩兒，往日落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了老遠，手裏倒提的男孩也被扔到另一邊肩上坐著。
改變待遇後，那男孩兒還死不悔改，揪住男人的頭發懟著那腦袋就是一大口。
結果又從肩上的寶座換到了手上倒提著。
男孩兒吵鬧的聲音，男人豪邁的聲音在廣袤的沙漠上回蕩著。
……
“記住，獵人就是始終貫徹自己的信念和道義，自由自在活下去的男人！”
……
下一瞬，場景轉換，同樣是在沙漠邊境小鎮。
漫天的沙塵飛舞，硝煙彌漫，那個高大威武的男人仍然一手抱著一個向前跑著，隻是當年肩上的小男孩已經變成了兩個半大的少年。
“轟——”的一聲巨響，像是個引信一樣，引起一陣爆破的巨響，整個邊境小鎮都化為碎屑。
男人渾身浴血，胳膊緊緊抱著兩個半大少年奮力往外跑著。
“老爹！放我下來！我自己跑！”左邊滿臉暴躁和熱血的少年，想要掰開男人禁錮著自己腰身的粗壯胳膊，哪知被箍得更緊。
右邊的安靜少年眼裏急切，往後看了一眼，爆炸已經到了後跟前，他拍了拍男人的手，急道：“老爹，放下我，你帶著小寅快逃！”
男人照樣也把他腰身的手箍得更緊。
像是一個巨人緊緊護住了懷裏的小人兒，如珍寶一般，即使外麵的世界如何分崩離析，也不讓他們受到絲毫傷害。
後麵熾熱的火浪焦烤著整個背部，頭發卷傳來“茲拉”一聲點燃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右腿邁前一步穩紮下來，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兩個少年，欣慰地笑了，抬起手舉起他們。
感覺到他手臂上的力量，兩個少年俱是一驚，轉過頭，在看到男人的笑容時，眼裏的驚恐刹那湧出，即使麵對槍火炮彈也不曾這麽驚懼過。
“老爹！你敢！”暴躁少年咬著牙，狂躁掙紮起來，用眼神狠狠瞪著男人，像隻發狠的小狼狗。
“老爹，不要……”安靜少年絕望無助地搖著頭，用雙手緊緊抱住男人的胳膊。
男人笑容更盛，大胡子中間露出兩排大牙，他微曲膝蓋，身體的力量全壓到兩條胳膊上。
隨著兩個少年眼睛瞪圓，他胳膊往後微揚，咬緊牙關，大吼了一聲“走！”
胳膊猛地一掄，手上的兩個少年像炮彈一樣被丟了出去。
“小子們，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老爹！”
“老爹——”
“轟隆隆——”
……
黑暗裏迎麵撲來炙烈的火焰，漫天的大火，將那個高大的身影吞沒，湮滅。
“老爹……”
老爹！
……
“周寅？醒醒、你醒醒！……”
周寅猛地睜開眼，喘著粗氣，眼睛半天沒有聚焦。
反應過來，隻見麵前一張擔心焦急的臉龐，小家夥手裏拿著溫熱的毛巾，自己的手正捏著她的手腕，纖細白皙的手腕已經被他捏出了一圈紅色。
“你沒事吧？”忙撒開手，猛地坐起來，下一秒，身上傳來劇痛，當即臉都疼白了。
陸時喬忙扶住他，穩了穩心神，這才道：“你身上有傷，不要隨便亂動。”
周寅摸了摸頭，腦袋上一圈繃帶，又低頭看了自己身上一眼，身上也全是繃帶，愣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景出現在腦海裏。
他垂著腦袋半天沒說話，陸時喬站在一旁，也沒做聲，隻是偷偷地注意著他的臉色。
良久，周寅抬頭，衝陸時喬笑了笑，“沒事吧？嚇到你沒有？”
陸時喬搖頭。
周寅抬手，哪知扯到傷口，霎時臉色煞白倒吸了口氣。
陸時喬見此，忙彎腰將腦袋低下來湊了過去。
周寅倍感欣慰，又有些好笑，如願摸了摸送到手邊的小腦袋。
然後看了下自己身上包紮的十分規整專業的繃帶，看起來手法熟練至極，“你蘇曼姐來過了？”
陸時喬愣了下，隨即眼神一黯，直起身悶悶的“嗯”了一聲。
“我睡了多久？”
“兩天，”陸時喬看了一眼周寅瘦了一圈憔悴的臉頰，問道：“餓了嗎？”
“不……”看著陸時喬那隱隱擔心期待的小眼神，周寅到嘴的話又吞了進去，摸了摸肚子，點頭道：“嗯，餓了，想喝點湯。”
“好，我馬上做。”陸時喬語氣裏隱藏不住雀躍，壓了又壓，這才走了出去。
看著那掩藏不住焦急走出去的背影，周寅嘴角不自覺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