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中都大市場 3
李微藍走後，商無期仍沉浸在一種淡淡的感傷情緒中，他在市場中閑逛，完全忘了自己今來此要做的“正事”。
反正他一直就不是一名合格的盜賊。
萌寵市場裏的珍禽異獸真是太多了，商無期一溜煙走過，慢慢就不覺得新奇，最後看都懶得看了。
就在他快要走出萌寵市場的時候，他的頭碰在了一個竹籠上。那個竹籠掛在市場走廊邊的牆上，看上去很不起眼。
商無期揉了揉腦袋，正準備走開，一個男人突然從地上站起來。
這個人看上去是西域打扮，剛才一直蹲在竹籠的下麵。
西域男人取下竹籠，遞到商無期麵前，嘴裏嘰裏咕嚕個不停，大概是西域某國語言，商無期完全聽不懂。但看中年男人的表情，商無期大致明白：這個竹籠是西域男人的，裏麵肯定是裝了什麽東西，要賣給商無期。
商無期仔細一瞧，這才看見，竹籠裏裝著一隻蜜蜂。與中原的蜜蜂相比，這個蜜蜂看上去有些修長，挺漂亮的樣子。
但再漂亮也不過就是隻蜜蜂而已，商無期接過竹籠看了很久，卻實在不知道這隻蜜蜂有什麽用途。他正準備把竹籠還給中年男人，那隻蜜蜂突然扭過了頭，看向商無期。商無期心中突然一緊，覺得那隻蜜蜂似乎頗通人性的樣子。是的，它輕輕抖動著淡紅色的翅膀，看似無助地望著他，甚至帶著一種害怕又期盼的表情。
商無期想這一定是自己的幻覺。
誰看到過一隻有表情的蜜蜂？
沒有人。
商無期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隻蜜蜂，仍覺得它是有表情的。它那麽膽，期盼地看著自己，是希望自己把它帶走嗎？
西域男人仍在一邊嘰裏咕嚕地著一堆商無期完全聽不明白的話，商無期不知道他想幹什麽，隻得把竹籠還給他，準備離開。
又一個路人走過來了，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看上去腦滿腸肥的樣子。西域男人不再理會商無期，擋住中年胖子嘰裏咕嚕地。
中年胖子不耐煩地接過竹籠，抖了抖。商無期看到籠中的那隻蜜蜂似乎是受了驚嚇，它撲騰著孱弱的翅膀，背朝中年胖子，麵朝商無期，像是想逃離中年胖子，又好像是在向商無期求救。
商無期突然怦然心動。
不知為什麽，他突然覺得這隻蜜蜂同自己挺像。
同樣的渺，同樣的不起眼，麵對命運同樣沒有選擇，如此無助！
但它應該也有活下去的夢想吧！
商無期想，這隻蜜蜂，應該不會太貴，可能會值三個銅板吧！
商無期摸了摸口袋，但裏麵剛好一個銅板也沒有了。
商無期覺得有點遺憾。
那個中年胖子不耐煩地把竹籠塞給西域男人，推開他，徑直走了。西域男人歎了口氣，收起竹籠，也走了。
商無期正準備離開，旁邊突然跑過幾個男孩來。為首的正是聶刀疤，他剛跑過來，就狠狠地踹了商無期一腳，厲聲喝道：“大家都快忙死了，你倒好，躲在這兒涼快呐！”
商無期受了欺負，也沒打算還手。即使還手，也是打不過聶刀疤的，更何況他身邊還總有一群幫凶。前幾的偷盜大賽，商無期無意間獲了金手指獎，搶了聶刀疤的風頭，聶刀疤懷恨在心，這段日子看他總是特別不順眼，他也因此沒少挨揍。
好在商無期已經習慣了。
另一個男孩對商無期道：“師父傳令，讓你馬上趕到拍賣行，你還不快去！”
商無期聞言，連忙向萌寵市場邊上的拍賣行趕去。
聶刀疤仍在他背後恨恨地罵個不停。
商無期趕到拍賣行時，師父白頭翁已在那兒等他。
見商無期過來，白頭翁道：“你手上不是有張空白的李府購票嗎？在拍賣會上看到什麽喜歡的，你就買下，越貴越好，反正是李府掏錢！師父也幫你看著點！”
商無期這才記起李府購票的事來，連聲允諾，在口袋裏翻出那張皺巴巴的空白購票來。
拍賣會開始了。
帝國拍賣行每月舉辦一次拍賣會，平時在市場上難得一見的各種新奇藥材、兵械、萌寵、武功秘籍等，都有可能在拍賣會上看到。所以，每次拍賣會，都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白發蒼蒼的帝國拍賣官宣布拍賣開始，從幕布後麵款款走出一位膚白如雪、身材曼妙的拍賣師來。
這位拍賣師還沒站定，台下就響起了一片輕浮的口哨聲。
她正是中央帝國最有魅力的拍賣師——艾麗莎！毫不誇張地，台下參加拍賣會的，有幾乎三分之一的人是衝艾麗莎來的。得具體點，是衝她的美豔來的。這位來自西域、金發碧眼的美女拍賣師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加盟帝國拍賣行也僅僅隻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卻已名動中都城。
她長得實在太美了！
美得讓人窒息。
更重要的是，她不僅擁有少女的容顏，還集成熟女人的柔情、智慧於一身，言談舉止之間，無不精細得體。
是的，她是女人中的女人。
據中都城裏最有名的墨客騷人曾組團來參加艾麗莎主持的拍賣會，他們帶好了筆墨和絹布，準備描述她的美貌。其中有一位高傲的老墨客，他一生專注於吟詩作曲，為女人寫下無數詩篇，在中都貴婦群中聲名鼎沸，可直至那次拍賣會結束，他卻一字未書。老墨客最後感歎道：“一個能把女人做到極致的女人，是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她隻能出現在男人的夢幻中，而不是詩文中。”他掰斷了自己的毛筆，發誓從此不再寫任何詩文。
這令帝國好多拍賣師嫉妒不已，他們在拍賣師協會展開爭論，是否要取消艾麗莎的拍賣師資質，理由是她給莊重的帝國拍賣會籠罩了一層不嚴肅的陰影。但這一主張立即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對，因為如果一個女人因為自己的美麗就必須受到懲罰，這才是最荒謬的事，更何況，艾麗莎的業務能力實在是太強了！來自西域的她，精通西域各國文字，與那些西域藏寶人溝通起來完全沒有障礙，一笑一顰之間，很快就撮合了一筆又一筆交易，自她加盟以來，帝國拍賣行的業務迅速增加了三分之一都不止。
艾麗莎在台上站定，朱唇未啟，台下早已安靜無聲。
拍賣會的物品，主要分為器械、藥品、萌寵、秘籍幾大類。
首先拍賣的是器械，先是各種各樣的型器械，比如刀叉劍戟之類，這些都屬於中器，按不同的質地和功用，起拍價一般都在十個金幣左右。艾麗莎除了介紹兵器的特點、功用以外，有時還會介紹藏寶人和造械師。兵器的功用越強，藏寶人和造械師的身份地位越高，價格也就越高。艾麗莎一邊講解，一邊演示，顧盼神飛之間，台下競拍者不斷加價，那些型兵器，很快就大都成交了，流拍的甚少。
接下來拍賣帶有機械屬性或自動屬性的大型器械，如連發弩、投石器、木製戰車等。這類器械雖然也屬中器，但需選用稀缺的特質材料，對造械師的要求也比較高，所以，每次拍賣會能有三五件拍品就不錯了。這類拍品的起拍價，大都在上百金幣，一般富裕家庭想買一件，也會耗盡家底，所以，每次拍賣會都罕有成交。其實，帝國鑒定中心的機械人偶，也屬於這類器械，造械師不詳，但若不是東方大陸頂級的造械師，肯定是造不出來的。這種器械若是拿到拍賣會上來，起拍價肯定是個價。
這類大型器械，最終隻成交了一個連發弩。
這其實也算是不錯的業績了。
到底拍賣師是艾麗莎啊！
一般而言，每類拍品，都會把最貴重的放在最後，這樣整場拍賣會才能漸入佳境、高潮迭起。
本次器械類拍賣的最後一件拍品，名稱玄木箸，也就是一雙黑筷子。
看上去的確是平淡無奇。
卻是一件上器。
因為它的主人實在太強大了。
玄木箸的藏寶人是蓬萊學院。這雙筷子曾經的主人，正是早已仙逝的武學奇人、蓬萊學院創始人——易不世！
這是它被作為壓軸品的唯一理由。
它被作為器械類的壓軸品已有六個月了。
帝國拍賣中心將它重點推介，連拍六個月，竟然也沒有拍出去。
倒不是因為蓬萊要價太高。
蓬萊從來不缺錢，絕對沒有窮到靠拍賣寶器度日的境地。
事實上，這件藏品的起拍價是：一個銅板。
此時此刻，艾麗莎戴著白絲手套，輕輕地從一個檀香盒中把玄木箸“請”出來。因為加入帝國拍賣行時間尚短，這還是艾麗莎首次主持拍賣玄木箸。
艾麗莎仔仔細細看著玄木箸，手似乎有些發抖。台下坐得近一些的人，都能看到她的表情正逐漸凝重起來。
她定定神，穩定住情緒，又從檀香盒中拿出了一個白邊彩麵陶盤，雙手捧起，舉至右胸，向大家做了個展示的姿勢。中都城內，那種陶盤隨處可見，白色的陶邊，盤麵上有一幅畫，畫上是八座綠色的山峰。艾麗莎捧著陶盤，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淡淡微笑，真是讓這個普通的陶盤也熠熠生輝起來。她放下陶盤，在盤上放了九顆圓溜溜的黃豆，又把玄木箸輕輕地放在陶盤上。接著，她開始用自己一貫冷靜而輕鬆的主持風格，輕柔又流暢地介紹玄木箸的特點、來曆、藏寶人，以及拍賣要求。
原來，這玄木箸雖然起拍價極低，但競拍者需滿足一個條件，才能拿走寶物。
條件就是競拍者能拿著玄木箸，一招之間，從陶盤中夾起九顆圓溜溜的黃豆來。
這似乎不是人類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玄木箸次次流拍。
前幾次拍賣會，還有幾個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上台參與競拍，可多數人連一顆黃豆也沒夾起來。最多的一個人，也就夾了兩顆黃豆。
這次拍賣會，連願意上台試一下的人都沒有了。
氣氛略微有點沉悶，台下有個浪蕩公子誇張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惹得周圍人一陣聲哄笑。
浪蕩公子偷偷地瞟了艾麗莎一眼，他以為她一定會向自己投來風情萬種、似嗔非嗔的一瞥。這位哥們每逢艾麗莎主持拍賣都會坐在最前排捧場，並總是做些動作來吸引艾麗莎的注意。
但艾麗莎今日卻沒有理會他。
浪蕩公子有些不耐煩了，在他看來，蓬萊學院拍賣這雙筷子，無非是故弄玄虛，借機打造蓬萊的名聲而已。再了，就算有本領拿回去，一雙木筷子，除了夾黃豆，又還能有多大用處呢？
台下有這種想法的人，大有人在。
所以，對這雙筷子顯得不耐煩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浪蕩公子受了台下持相同想法的人的鼓舞，突然站起來道：“是易不世遺物，還不知是真是假，到底誰能證明？”
艾麗莎的主持突然被打斷，她怔了怔，認真道：“我！我以……多年的從業經驗擔保，這雙筷子，真是易老前輩遺物！”
浪蕩公子本來還想繼續追問，但最終卻沒有話。因為他看見台上艾麗莎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有些悲戚，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長長的睫毛上，竟突然掛上了一滴晶瑩的眼淚。
浪蕩公子張大了嘴巴，坐下了。
接下來的時間，他一直沉默地坐在那裏。
他在想一個很深刻的問題：這個娘們，無論是笑還是哭，為什麽總令自己如此心醉？
玄木箸最後仍沒有被拍出去。
這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
艾麗莎主持完器械類的拍賣，款款下場。
她的一些追星族也開始撤退。
中場休息一會兒之後，將換一位拍賣師，開始藥品類寶物的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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