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盜賊公會 3
接下來又測試了三位，就輪到1007號趙驕了。
趙驕此時也顧不上李微藍了，他驗了劍，走到場地中央，對著機械人偶擺了個進攻姿勢，機械人偶向他直撲過來。
趙驕年紀雖不大，但出招有板有眼，惹得圍觀者一片讚揚之聲。
一人道：“看這武功架勢，一看就知道是練過了的世家子弟！”
一人附和道：“是啊！你眼力不錯，他是禦史大夫府上公子！人家既有名師輔導，又有銀子買藥輔修，普通老百姓的孩子，哪有機會練出如此身手？”
話間，一人一偶已經鬥了一百多招。趙驕功底尚可，加上測試前已與機械人偶對陣過幾次，心中不慌，終於找了個破綻，擊中了人偶前胸，結束了決鬥。他喜氣洋洋地走下場，家仆們圍上來，又是遞汗巾又是送水，恭維之聲不絕於耳。
趙驕得意了好一陣，轉頭一看，才見李微藍正站在一邊，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這次李微藍來參加測試，其實隻帶了兩個老家仆跟著，他們四周找了一會竹劍，沒找著，現在也是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
趙驕想去安慰李微藍，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隻道：“微藍妹妹，想這蓬萊，其實也不過爾爾，進不進得去，有什麽關係？要不是家父費盡心思硬想弄我進去，我還懶得來考呢！”
李微藍原本還強忍著淚水，被趙驕這麽一安慰，心中更是難過，竟然泣不成聲。
趙驕這才明白自己錯了話，一時間手足無措。
他倆誰也沒注意到，附近有個清秀的男孩，一直默默地注視著他們。
那正是商無期。
商無期手捧著聶刀疤的衣服，衣服下麵正好藏著那把竹劍。聶刀疤偷了劍，見大功告成，把劍往商無期一交，自己就和幾個親近的兄弟找個酒館慶祝去了。
商無期拿著劍，原本也不應該再待在附近，但他見李微藍哭得可憐，想走，卻不知怎麽一直挪不開腳步。
那個聶刀疤，偷什麽不好，為什麽偏偏偷人家的劍呢？
看著李微藍泣下如雨，商無期心中不忍，想過去把劍還給她，但終究也沒有。他雖加入盜賊公會沒多久，但經常聽師父講“盜亦有道”，自己身為盜賊，要是還了劍，大概就算是“無道”之人了吧？
測試繼續進行，現在已經1011號上場了。是個看上去有些纖弱的漂亮女孩子。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場上的女孩和機械人偶。
除了商無期。
他眼睛隻盯著李微藍。
這個同樣漂亮的女孩子，此時正默默地流著眼淚。
她以前曾兩次參加過蓬萊的招新測試，但那都純屬練手，不抱任何希望的；而這次不同，她已經滿十三周歲了，已是最後一次機會。經過多年的苦練，她心中其實已有八成的獲勝把握，但現在……因為一個偶然，希望轉眼就離她如此遙遠，她怎能不哭？
他定定地看著李微藍，這個像潔白的陶器一樣精致的女孩，她現在如此無助，她在哭，默默地流淚，肩頭微微顫抖，竟然讓他的心也跟著一起顫動。在他的印象中，像她這種白得透明、活在蜜罐中的女孩是不應該哭的。他以前對這類女孩根本就沒有印象，因為他們壓根是兩個世界的人。而現在，因為一個偶然，他們突然活在了同一個世界裏，這真讓他有些頭暈。
像有一股暖流慢慢衝擊著內心塵封的懵懂情懷，就在這一刻，少年商無期沉睡的心突然蘇醒了，他看李微藍的眼光中慢慢融入了一絲絲愛憐。
她不應該哭的，雖然她哭起來也如此好看。
他突然很想幫幫她。
絕對不是因為自責。
他心中此時沒有一絲自責，甚至早忘了自己夥同別人偷劍的事了。
他隻是單純地想幫她。
這個精致得讓人心碎的女孩。
周圍突然傳來一陣喝彩聲，原來1011號的測試比賽已經結束。場中的女孩激動地舉起雙手，汗涔涔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光輝。
她獲勝了！
人們為她喝彩。
對那些漂亮又努力的女孩，人們總是本能地希望她們能夢想成真。
“下一個，101，驗劍！”
聽到1號武功鑒定員的叫聲，李微藍終於哭出聲來。
“101，驗劍！”1號武功鑒定員第二次叫號。
李微藍仍在哭泣。
1號武功鑒定員已注意到了這個哭泣的女孩，看到了她空空如也的劍鞘，他歎了口氣，繼續他的職責：“最後一次，101，驗劍！”
李微藍“哇”地放聲大哭。
是的，她所有的夢，都碎了。
1號武功鑒定員翻了翻帛紙上的名錄，準備叫下一位考生。
“等等……”商無期突然大叫道。
１號武功鑒定員四處張望，看到一個男孩氣喘籲籲地擠過人群，把一柄竹劍塞到了李微藍手中。
李微藍愕然看了商無期一眼，轉頭看劍，眼中大放異彩。她幾步衝向1號武功鑒定員，“101號李微藍，驗劍！”
測試正式開始。
這個曾經絕望的女孩，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她拿著劍，起勢都不擺，就直衝向機械人偶。
當然，機械人偶不是人，它是不會遲疑和害怕的，無論對方是遲疑還是憤怒，麵對誰，它都是一樣的程序和表情。機械人偶和李微藍激烈對決，瞬間就過了四十多招。
圍觀者們全部驚呆了。他們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在沒有絕對獲勝把握的情況，采取如此強硬的進攻型打法。
這種重進攻輕防守的強硬打法，很容易暴露自身破綻，反被對手攻擊。
更何況，她麵對的是一個根本不會出錯的機械人偶。
幾乎所有懂點武功的人，都開始歎氣、搖頭。
李微藍自己也不知道今為什麽會采取如此猛烈的打法，她本來最擅長防守反擊。事實上，她已完全沒去想如何取勝的事了，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因為剛才的絕望與無助，讓她內心中充滿了憤怒和力量。在這一瞬間，她像所有遭受了不公正待遇的女生一樣，需要強烈地發泄她心中的委屈。
這個沒有情感沒有知覺的機械人偶，此時不幸成了她的發泄對象。
李微藍在第一百五十八招的時候，將竹劍精準地指向了人偶的咽喉。
一劍封喉。
人偶停止了運動。所有的人都看到它的手抖了抖，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還流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恐懼。
當然，這隻是一種錯覺。
李微藍扔了劍，先是放聲大哭，轉瞬間又破涕為笑。
是的，春來了，花開了。
啦啦啦啦啦……
觀眾們終於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一位老者拈了拈下巴上的胡須，道：“姑娘，你武功遠不止預備段吧？這麽年紀，照理不應該啊！”
李微藍沒有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會爆發出如此莫名其妙的力量。
隻有一個解釋，她今的發揮實在是太好了！
李微藍走出圍觀的人群，突然想起了什麽。是啊，剛才那個給我遞劍的男孩呢？
李微藍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最後終於發現了那個“倒黴”的家夥。
是“倒黴”，是因為他臉上紅一塊紫一塊的，看上去是被人打的。並且，還有兩個家仆反扭著他的手。
很明顯，他被當成了偷劍的罪魁禍首。
看到商無期這副狼狽相，李微藍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她現在心情實在太好了。
趙驕一邊迎向李微藍，一邊表功，“這個偷劍的子，我可是好好地教訓他一頓了！”完，對著商無期又是一腳。
李微藍連忙製止，大叫道：“趙驕，你幹什麽？”
商無期忍住痛，沒有吭聲。
李微藍慢慢地走過去，看著髒兮兮的商無期，道，“謝謝你！”
商無期咧嘴笑笑。
家仆們見狀，鬆開了反扭著商無期的手。
李微藍輕聲道：“對不起！我知道，劍並不是你偷的，對嗎？”
商無期心中一暖，有些不知所措，點點頭，又搖頭。
李微藍突然掏出一塊手帕，遞到商無期麵前。
“你擦擦臉上的血吧！不管怎麽，今，還真是謝謝你了！”
商無期瞬間僵化。手帕上傳來一絲淡淡的清香，讓他呼吸困難，似乎整個人都失去了知覺。他艱難地搖搖頭，聲道：“不用了，謝謝！”
趙驕心中有氣，對李微藍道：“對叫花子都這麽好，你還真是同情心泛濫！”
李微藍隻是莞爾一笑。
趙驕扭頭又對商無期喝道：“你還不快滾！滾！”
商無期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走，李微藍卻道：“等等！”她從懷中掏出一張帛紙，遞給商無期，“這是我們李府的空白購票，你可以用它在中都大市場任意購買一件物品，算是我對你的感謝吧！”
周圍的人全都目瞪口呆！一些人直愣愣地盯著空白購票上的“李府購票”四個紅印字，羨慕得眼中都快要滴出血來！
隨意買一件東西，都是李家買單！要知道，中都大市場上，各種名貴珠寶藥材數不勝數，一件貴重點的，可以達到幾百甚至上千金幣啊！
這是一個人幾輩子都掙不來的財富！
所有人都這麽想，這子，發了！
商無期卻並不很了解這張購票的意義，但看周圍人眼紅的表情，似乎也明白了這是個好東西。他把購票揣進兜裏，想了想，又掏了出來，想還給李微藍。
李微藍不解地看著他。
商無期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你的劍，的確是我……是我們偷的！”
真沒見過這麽傻的人！
李微藍強忍住笑，道：“即便……即便是這樣，這張購票仍然送給你吧！”
商無期收起購票，木木地離開了，趙驕仍在他身後聲嘶力竭地大叫：“叫花子，快點滾！滾！”
商無期回過頭，認真糾正道：“我不是叫花子，我是盜賊。”
趙驕有些發蒙——叫花子，盜賊，這……這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