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盜賊公會 1
那時候，中都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沒有之一。
這早上，才微微亮，中都城裏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人們紛紛往中央廣場方向趕。上午時分，帝國最負盛名的武學院——蓬萊學院將在中央廣場招收新學員。蓬萊學院名師薈萃，在教授武學的同時，也教“修身、齊家、治國、平下”的大道理，進了蓬萊，就等於是一隻腳跨進了官宦行列，將來學成之後，即便不能出將入相，混個地方官吏還是綽綽有餘的。整個中都城，不，整個中央帝國，所有的大家族，都極度看重這一年一度的蓬萊招生選拔，它直接決定了一個家族未來的前景如何。一時間，帝國但凡有些財勢的家族，均聞聲而動，華車駿馬幾乎堵塞了中都的大街巷。
在這急匆匆的車流中，夾雜著一支衣衫襤褸的步行隊伍。領頭的是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其餘是數十個衣衫不整的少年。老者一邊走，一邊交代少年們：“盜賊公會趁今日蓬萊招生之際，舉辦年度偷盜技能大賽，我們城南分會自五年前建會以來，成績一直不佳，希望本屆大賽能有上佳表現。會長已有交代，因咱們盜賊公會剛與蓬萊學院建交，本屆大賽中表現最出眾的會員，將能被推舉進蓬萊念書，機會難得，各位且自行珍惜！”
這位老者正是盜賊公會城南分會會長白頭翁，他的話剛剛完，少年們一陣歡呼，個個躍躍欲試。
要知道，進蓬萊念書，這事擱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啊！
蓬萊學院的招新，隻招十四周歲以下的少年，需測試文武兩項，文需能識文斷字，武需通過武功預備段測試。但凡能通過測試的人，一般是讀得起私塾，並有一定家學基礎的社會富裕階層，一般老百姓子弟也就能看看熱鬧而已！而從今年起，蓬萊的招生計劃有了些變化，要求把四成的名額讓給社會中下層子弟，他們不用參加測試，主要由帝國各郡縣、各類公會組織推舉入學。
在中央帝國統一東方大陸之前，是“百家爭鳴”的時代，社會包容性很強，像盜賊公會這樣雞鳴狗盜的組織，竟能被社會認可，並堂而皇之地發展，這在當時並不是一件奇事。但在中央帝國統一東方大陸之後，社會管製逐步加強，刑法嚴苛，各類奇奇怪怪的組織轉入了半地下狀態，官方絕不認可它們，一些半官方的社會機構卻仍與它們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蓬萊學院向來就有“兼容並蓄、有教無類”的傳統，其與盜賊公會建交並不奇怪。
白頭翁帶著這群少年一路跑，很快就來到了中央廣場。那兒早已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很多錦衣華服的少年正在認真練劍，做測試前的最後準備，他們的家長則在一旁期待地看著，眼裏充滿焦急不安。
白頭翁鷹一樣的目光四處掃視，道：“今日盜竊大賽，我們需找個有些難度的目標，方能顯現我們城南分會的實力。”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廣場東南角的兩個孩子身上。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約十三歲的年紀，正有有笑，拿著竹劍互相比畫。
男孩道：“微藍妹妹，這次測試，要和鑒定中心的機械人偶對劍。那些人偶武功會調整為預備段，能打過它們才能入選，頗有些難度，你可要心了！”
女孩反駁道：“驕哥哥，聽你這語氣，難不成，你已有十足的把握獲勝？”
男孩道：“家父為確保我能通過測試，三次借用鑒定中心的機械人偶與我對戰，我三戰三勝！”完麵露得意之色。
女孩不再言語，卻麵露不屑之色，似乎對男孩父親私自借用機械人偶的行為感到不齒。
男孩女孩的對話，讓邊上的白頭翁大吃一驚，要知道這機械人偶可是中央帝國官辦機構——鑒定中心的鎮山之寶，每次動用，都需要九卿級別的官員批準才可以的。這個男孩隨隨便便就能借用三次，看來家世頗不簡單。
白頭翁正猜測著少年的身份，邊上突然急匆匆地跑過一大群家仆裝扮的人來，圍住兩個孩子，為首的一位黃須長者對男孩道：“公子怎麽跑到這個角落裏來了，這地方今日龍蛇混雜，公子萬一有個閃失，的可怎麽向禦史大夫交代？”
男孩惱道：“破老頭，你少管閑事！我是看到了微藍妹妹也在這，才過來和她幾句話。你就放寬了心，在這中都城裏，能把本少爺怎麽樣的人，恐怕還沒幾個！”
黃須長者這才注意那個叫微藍的女孩，連忙向她鞠了個躬，“不知李大姐在此，如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女孩抿嘴笑道：“趙管家不要多禮！我和驕哥哥也就是談談今日測試的事，我的隨從就在附近，我們不會有事的，你盡管放心好了！”
趙管家聽女孩這麽，揮揮手，手下的家仆都退到了幾丈開外，他自己也隨即退下。
白頭翁看了這一幕，心中已猜到了兩人的身份：男孩是禦史大夫趙登獨子趙驕；那個叫微藍的女孩姓李，聽她對趙管家話的語氣，其家族地位應該還在男孩家族之上，看年齡那就隻能是當朝丞相李丞恩的孫女輩了！
原來，中央帝國除了皇族，還有三個權傾一時的大家族：丞相李丞恩家族、禦史大夫趙登家族和太尉百裏封疆家族。按中央帝國重臣分工，丞相負責協助皇上處理重要政務，下轄九卿，位居群臣之首；禦史大夫實際上是副丞相，主要負責監察百官；太尉主要負責管理軍務。
白頭翁心道：“今能同時碰到這兩大家族的人，真是機遇難得！要玩就玩票大的，目標就是這兩個孩子了！”想至此，白頭翁看了看身邊一個刀疤臉男孩，聲歎道：“要是誰能從這位公子哥和這個大姐身上偷點東西出來，今日比賽就可穩操勝券了！”
刀疤臉男孩道：“師父，我試試！”
白頭翁點點頭。
刀疤臉男孩四處看了看，叫道：“商無期，你過來，跟著我！”
商無期聞聲過來，頗為清秀的臉上露著幾分驚喜，他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你是讓我給你打配合嗎？”
刀疤臉“哼”了一聲，“打配合？你配嗎？待我得手之後，你幫我拿東西！”
商無期麵露失望之色。
刀疤臉男孩脫了外套，塞在商無期手中，讓他幫忙拿著，又隨手掐了掐他的脖子。
商無期敢怒不敢言。盜賊公會的孩子大都是孤兒，刀疤臉綽號“聶刀疤”，在這群男孩中年齡稍大，手段也最狠，打架不要命，其他男孩都有些怕他。商無期更是如此，他加入盜賊公會才兩個多月，資曆太淺，加上“幹活”時動作很笨拙，所以總被其他男孩欺負。
在其他人看來，商無期是沒有可能成為一名優秀盜賊的。
他手太笨。拈、夾、勾、捏，最基本的四種手法，他練習了好多，動作都不到位。這樣的手法，如何能出門幹活？所以，更多的時候，白頭翁隻好派他在家裏看門，或者到廚房裏幫些忙。
他心太軟。白頭翁偶爾帶他出門，曾找過幾個老弱病殘類的目標讓他練手，但他看著對方可憐的樣子，竟下不去手。更有甚者，一他與聶刀疤一起上街，看到街頭有個老太婆趴在地上，一邊給往來的人們叩頭，一邊乞討。聶刀疤趁那老太婆不注意，偷了她破碗中的銅錢。商無期實在於心不忍，後來竟偷偷繞回來，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銅錢都放在了老太婆的破碗中。盜賊公會也會按期給會員們發些零用錢，供他們外出幹活時買午餐吃。那次商無期把零用錢都給了老太婆，自己卻一連挨了好幾餓。白頭翁後來知道了這件事，歎道：“這孩子，還真笨得與眾不同！”從此很少理會商無期。
這麽待下去，會有前途嗎？
商無期一心想解開胎記的秘密，剛到中都不久，就一路打聽，找到了蓬萊學院。可沒料到蓬萊學院守備森嚴，根本不讓外人隨意進出。他不甘心地在蓬萊威嚴的朱漆大門口轉悠了幾圈，還被門衛處嚴厲地盤查了一通。蓬萊高高的圍牆，把他無情地隔在了外麵，也切斷了他的夢想。而本次偷盜大賽，表現出眾者可入蓬萊念書，這對一心想進蓬萊的商無期來，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盜賊公會四大分會總共有兩百多人，輪得上自己嗎？”這麽想想，商無期還真有點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