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聲音

  翌日,我到公司,便見到一名德國工程師坐在我的辦公室等我。


  與此同時,我又收到了薛成愷的微信,大意是最後一次幫我,希望我好自為之種種。


  我衝著手機屏幕傻笑,給他回複了一排笑臉。


  後麵的進程比我想象中要順利得多,三個月我們就突破了技術手段,進入到完善後期的階段。


  穆森集團也是在這個時候與致幻科技聯係,說是穆森集團的新任總裁願意來上海接洽,以示誠意。


  我忐忑不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準備好了沒有,更加不知道這位新上任的總裁會不會是許穆森。


  更加使我困惑的是,穆森集團的高層似乎大換血,差人打聽的好幾個舊相識似乎都已經不在公司,就連高飛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開始揣測,這兩年是不是許諾又找了什麽海外的管理團隊,想要將家族企業脫胎換骨一番。


  李遠說他將這事上報給了總公司,為了表示我方的尊重,總公司的COO會在前一天抵達。


  我問了日期,算了算還有幾天的光景,於是鬼使神差的請了假,去做美容做護膚做頭發買衣服。


  我想,萬一與許穆森在致幻科技見麵,自己一定要是一副美好的樣子才行。


  有時候頹唐的不堪一擊,會想,我的人生會不會已經這樣。


  無法再變的好起來。


  以前最不喜歡隨遇而安,總認為那是沒有追求沒有能力的人給自己懶散的性格找的借口。


  而我現在,沒了追求,也開始隨遇而安了。


  對美好世界的幻想,僅僅停留於,父親早日歸來,母親慈善有方,許穆森健健康康。


  每個人的人生都值得被尊重,無論生命的長短,自己的悲劇不該讓別人承擔。


  我這樣想著,終於到了與穆森集團約定見麵的那天。


  我早早的來到公司,坐立不安。


  終於聽見搞接待的小劉急匆匆的步伐在走廊裏來來回回,我手中的果汁險些要灑了出來。


  上次這麽緊張的時候,還是第一天到美國參見新生見麵會的時候。


  我似乎越活越回去了。


  既然公司同意我follow啟明星,那麽就是站在與我統一戰線的,不賣。


  可穆森集團新任總裁要來也攔不住,所以我們挑了幾款能夠媲美啟明星的足夠完善的作品,希望穆森集團相中一二。


  李遠是技術指導,自然要參會發言,而我成人新晉合夥人,也或多或少有發言權。


  於是我們一行人早早的穿著深藍色職業套裝正襟危坐在會議室等待貴客來臨。


  我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嘭、嘭嘭、嘭嘭嘭嘭.……”


  我聽見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緊接著是一排腳步漸次逼近。


  我放在會議桌上的雙手微微地蜷成了拳頭,直到會議室裏的門關上,我都不敢抬頭,也不敢抬眼睛。


  我聽見李遠代表公司說道:“歡迎許總!”


  然後我們全員起立。


  我用餘光可以看到主位方向站著以為身材瘦削卻筆挺的人影。


  我屏住了呼吸。


  李遠又說道:“既然許總到了,那我們會議就開始吧。”


  “等等。”那人終於開了口,卻不是我熟悉的聲音,待到此刻我終於抬頭,卻見到一張陌生臉龐印入眼簾。


  那不是許穆森!


  那不是許穆森。


  一個驚歎號,一個句號,一句如釋重負,一句期待落空。


  “我們許總的車出了些小剮蹭,應該馬上就到。”那人笑的溫順。


  李遠卻紅了臉,瞅了一眼旁邊的小劉,低低地埋怨他也不通報清楚。


  就像是驚濤駭浪拍到了巨石上,好不容易平靜的海麵又迎來新的一輪的喧囂。


  不等我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便聽見一個人匆匆進來,十分溫潤又謙遜地說道:“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你聽過雨天屋簷下的風鈴嗎?


  你聽過山穀之中的微風嗎?


  你聽過原野上草葉婆娑作響嗎?

  你聽過白鯨仰頭高歌嗎?


  那聲音,大抵是我聽到過這世上最好聽的聲音了。


  是他來了。


  “西西,好久不見了。”


  我抬頭,對上一雙已然泛紅了的眼眶,仿佛這兩年的委屈的城牆全都瞬間潰敗了。


  我率先癱坐在椅子上,在眾人疑惑的眼光中癱坐了下來。


  許穆森,果然來了。


  他早就知道我在這裏,他說“西西,好久不見了。”


  他的眼底是一片讓人心疼的緋紅。


  他瘦了好大一圈,襯衣都圈不住鎖骨的樣子。


  李遠率眾人訕訕地坐下,又訕訕地說道:“怎麽?許總認識我們陳經理?”


  許穆森的眼光不曾從我身上移開,仿佛參會人員都遠在天邊,他的眼光裏揉不進一絲雜物。


  他的聲音緩緩落下:“她是我的妻子。”


  李遠驚恐地倒吸一口涼氣,低問我:“怎麽回事?你的人事檔案不是寫著離異麽?”


  我不敢抬頭是因為眼淚早就不爭氣的流了出來,我用手捂著嘴,不顧大局地衝出了會議室。


  我將自己反鎖在女廁所裏忍不住啜泣起來。


  “西西,好久不見了。”


  “她是我的妻子。”


  許穆森隻說了兩句話,這兩句話卻讓我潰不成軍。


  我雙手將自己環繞,腦海裏全部縈繞著許穆森兩年之後的這雙慘淡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敲我的門,是營銷部的小姑娘,她用細軟的聲音說李總讓我盡快回去。


  我將眼淚抹幹,終於還是回到了會議室。


  許穆森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李遠的麵色也變得沉穩難辨。


  半晌,我端莊地說了話:“對不起,我們是舊識,不過並不影響今天的會議。”


  李遠目視前方地頷了頷首:“那就好,會議開始吧。”


  幼年聽周傑倫的半島鐵盒,十分喜歡開端風鈴和開門的聲音。


  整個會議我的腦海裏都是這些美好的生意在回旋。


  以至於我準備好的所有說辭都沒有說出口。


  許穆森也沒怎麽開口,隻是一直聽技術部的同事交替著介紹我們向他們推薦的產品。


  到了尾聲,從總部來的COO用英語詢問許穆森:“這幾款產品,有沒有讓您滿意的?”


  許穆森垂了眸子,雙手放在會議桌上,微微鬆開,再收緊:“沒有。”


  李遠也麵露尷尬,於是追問道:“那許總這邊有什麽具體需求,我們還可以按照您的需求定製產品。”


  許穆森輕輕地看了他一眼,篤定地說道:“我要啟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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