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觸底

  生活總不如電視劇,真實許多。


  我幻想著許穆森會抱緊我然後告訴我有沒有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


  他確實做了,至少握著我的手沒有分開。


  他沒有說話的這幾分鍾,我已經悲壯的在心裏過完了一生。


  良久之後,空氣靜默到了盡頭。


  他說:“你不應該這麽不尊重西西。”


  他沒有看趙書記,語氣輕描淡寫但有著攝人心魄的威力。


  “一個人的身體狀況不應該被拿來當砝碼,我一直很尊重您。”這次他用了敬語,一雙星眸之眼凝神看向趙書記。


  趙書記先是一愣,而後咧嘴笑笑:“之前是因為那個什麽都不是的舞蹈老師跟我慪氣,如今又開始了這個性子,你呀,就是每段戀愛都談的太過認真。”


  這一句話乍一聽沒什麽,但細細想來卻比刀子都要割人。


  趙書記是說給我聽的。


  她是想告訴我,我與蘇安安都隻是許穆森命中的普通女人。


  她想讓我知道許穆森現下的奮不顧身隻是習慣了為每一段愛情付出。


  她想告訴我,我沒有那麽特別,穆森也沒有那麽非我不可。


  我確實上道了,似乎當愛情沉入骨血,人就會變得敏感脆弱。


  我將手往回縮了縮,卻被許穆森一把拽回,他的周身散發著草原之王的氣焰。


  眉眼堅定的猶如沙漠之樹。


  他說:“西西是我的妻子,我這一生也隻會有這一個妻,無論是什麽原因我都不會放棄,況且這並不是你的一樁生意。”


  趙書記笑的得意:“這就是我的一樁生意。”


  說到這裏,仿佛身體的孱弱開始隱隱作痛,我再也沒有耐心繼續待下去,更加沒有心情去聽趙書記一句又一句的嘲諷與挖苦。


  我想離開。


  我輕輕地扣了扣許穆森的手心,求饒似的看著他。


  他見到我這樣的神情,眼眶裏溢滿了心疼。


  他摟了摟我的肩膀,說道:“是不是累了?”


  我垂眼。


  他隻輕輕地說:“你上樓去休息吧,我和她談一會兒。”


  既然我的外殼已經被剝落,就再沒了擔憂。


  我不想再去詢問趙書記,而是起身徑直離開了書房。


  路過長廊,栗子正端著煮好的新鮮毛尖茶水朝書房走,她問我:“太太,你臉色不好,要不要給你熬一些補氣養血的湯?”


  我搖了搖手:“沒這個必要了。”


  然後繞過她獨子上樓。


  躺到床上就是天昏地暗。


  黑暗像是火山噴發後的岩漿將我全部侵蝕。


  我也分不清是睡著還是昏迷。


  但這樣的感覺比生而為人要好受的多。


  模糊中我聽到樓下有許多人腳步來回走動的聲音,再次醒來,外麵已經是星辰入夜。


  床頭放了一杯清水,拖鞋也換略微柔軟一點的擺在床邊。


  我先去漱了漱口,照了鏡子,微微給自己塗上些顯氣色的唇膏便下了樓。


  我見到許穆森一人在客廳抽煙,那樣子似乎很是傷神。


  我蹣跚著走過去,身體柔弱的像是被風隨意吹動的柳條。


  我蜷腿坐在地上,將下巴放在他的腿上,問他:“走了麽?”


  許穆森點點頭,然後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你怎麽不告訴我?”


  我輕輕一笑:“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畢竟也想騙你多在我身邊幾日。”


  許穆森也輕輕地笑:“你怎麽就知道若告訴了我,我不會繼續陪著你?”


  我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因為我站在男人的角度揣測了揣測。”


  他繼續揉著我的頭發:“那你揣測的男人,一定沒有太過高尚的情操。”


  我眨了眨眼睛:“這個情操有什麽關係?”


  他捏了捏我的下巴:“就像是一輛豪車,隻是某一個零件壞了,就要徹底換掉?”


  我癟癟嘴:“那要看是什麽零件,若是發動機呢?”


  許穆森用眼神瞟了瞟我的衣襟:“心髒才是發動機,隻要你還活著,其他的有什麽關係。”


  我的心髒微微一顫,怔了一會兒沒說話。


  許穆森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我哪裏說得不好了?”


  我忙搖頭,說了一句聽不真切的實話:“我隻是在想,用什麽法子再將你多騙幾日。”


  他笑著將我攬進懷裏:“那你便騙吧。”


  我在心裏暗暗算了算公司可以支撐下去的日子,張了張口:“那至多也就半個月了。”


  他也開玩笑的答應:“那你騙完我,就該輪到我騙你了。”


  這一夜我過得十分安慰。


  也很能苟同網絡上的一句話。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許穆森就是我的海,隻要他在,我的生命都會因此而繁盛。


  後來,我還是拒絕了許穆森的支票,不是我找到了別的命脈,而是尊嚴問題。


  趙書記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居然開口讓許穆森與我離婚。


  我若還用穆森集團的錢,那後來一定免不了聽更多的惡言惡語。


  於是我告訴許穆森父親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事情有了轉機,他也才半信半疑地將支票收了起來。


  父親沒有露麵,也就自然沒有別的契機。


  母親做主將他們住的這個院子以不到五百萬的價格賣了出去,暫時搬到了蔚山別院。


  這五百萬隻是跑了跑關係,交了證監會的罰款,免去了父親的牢獄之災。


  其他的卻起不了任何作用。


  多年的風光,那些錢財似乎用不盡的時刻結束的如此之快。


  母親也沒料想到。


  她同我講過她有些埋怨父親。


  若不是貪心,也不會摔這麽大一個跟頭。


  但埋怨有什麽用,畢竟他也是想將公司帶入另一個更加強大更加不平凡的世界。


  我隻是安慰她:“錢沒了可以重新掙。”


  母親眼帶淚光的握著我的手:“你說的是,隻要我們一家人好好活著就行。”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哥哥。


  我也想念喬木,也想告訴喬木,我大概過不了多久也能去找他。


  死亡原本不是令人畏懼的東西,但一旦你預知了死亡,那麽每一天便都在擔驚受怕。


  於是你才會開始珍惜生命,會發現連沙塵暴天氣下的高樓都在瀲灩生彩。


  “也不知道你爸去哪了,扔下這麽一個爛攤子,完全不顧我們母女的死活!”


  媽媽哭了出來,我知道她這一輩子都在依靠父親,於是安慰道:“他一定是去想辦法去了,放心吧,他不會扔下我們的。”


  隻是事情的情況還沒跌倒穀底,便不會有觸底反彈的情況發生。


  隻是幾天的時光,所有的工程承建方都來公司裏要錢。


  其中不乏有幾家是穆森集團和趙氏的人。


  我甚至是聽到了他們是被上頭授意來要錢的言談。


  我自然是心涼,也對趙子良更加憎惡了起來。


  隻是無法,將能夠快速變現的車輛和房產都賤賣,也資不抵債。


  我告訴母親說,我們大概真的要破產了。


  母親有些歇斯底裏,開始每一家中介打電話,把寄售的不動產的價格翻了番。


  這樣一來,原本谘詢的賣家都怯怯作罷,畢竟在這個城市,能買得起大宅子的人來回也就那麽些人。


  我們徹底沒了希望。


  直到這天,薛成愷又不期而臨,他出現在蔚山別院的門口,當初我將他送走的那條石子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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