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一個記者的一天(完)
“本台訊:《永恒》第一屆線下挑戰賽試運行於今日在海濱區金色沙灘舉行,副市長朱白駒、文化局局長張求德與夏禹實業總經理夏公蒲出席試運行……”
天文市著名的高檔會所羅斯福內,喝得微醉的吳俊聽到電視機裏傳出的聲音後,不屑地哼了聲道:“無聊的節目。”
擦洗著杯子的酒保拿起遙控器就想切換頻道,卻被一隻從陰影中伸出的大手按住。
“等等,聽聽電視裏說什麽。”
碧律己走出陰影,仍舊是那身放誕不羈的裝扮。他坐到吳俊的邊上,送出一張名片自我介紹道:“我就是碧律己。”
“哼。”吳俊舉起啤酒杯,抿了一大口苦澀的酒液,任誰被老爹拄著拐杖打出家門後,都會覺得鬱悶與心煩。
不就是去問林淩要錢了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電視新聞繼續報道新聞:
“在試運行中,來自戈登廚房的代表隊藍堡以四比三的總比分戰勝大春酒莊方代表隊阿強,奪得玩家主廚的桂冠,取得第一屆線下挑戰賽的供餐服務資格。”
“他們各方麵的實力很強,我們贏得很不容易。”出現在畫麵中的外籍男子帶著顯而易見的嘲弄笑容,對著鏡頭說道,“希望日後還有與他們公平交手的機會。”
然後,鏡頭被切換到了演播室內,酒保在碧律己的允許下將節目切換為體育新聞。
戈登廚房?
聽見那四個字的吳俊自覺豁然開朗,他以為碧律己是想通過他和林淩的關係來打聽戈登廚房的事情,要自己充當一回新人,便笑吟吟地問道:“碧大記者約我來羅斯福有什麽事。”
碧律己輕輕笑了,吳俊是什麽樣的人,躲藏在暗中觀察了整整一小時的他不算十分清楚,可大約也有了些眉目。
好逸惡勞、眼高手低這八字,絕對是最符合這小子的評價。
“我聽說你是從部隊退役回來的?”碧律己見識過許多轉業軍人,很多年輕人剛從部隊回地方,都會因為各種不適應而撞得頭破血流,但吳俊是屬於那些沒有了強力約束就無法無天的角色,或許他在部隊的表現很好,但現在,他什麽也不是。
“會不會開車。”盡管碧律己已經從林淩的口中已經得知了吳俊的能力,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讓當事人親自來說比較好。
吳俊不聲不響地把駕照扔到桌上。
“敢不敢開好車?”碧律己拿出一把車鑰匙,鑰匙後的一個閃光印記晃瞎了吳俊的眼睛。他瞪大了眼睛,幾乎以虔誠的表情雙手捧起碧律己扔來的車鑰匙,發紅的鼻翼一陣抽搐,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賬算我的。”碧律己衝酒保說了聲後,拍了拍吳俊肩膀道,“跟我去停車場。”
吳俊立即扳直身體,像是保鏢一樣站在他的身邊。
碧律己溫和地笑了笑,帶著吳俊走出喧鬧與寂靜並存的會所,來到地下停車場。
羅斯福會所的地下停車場隻對會員開放,那裏停滿了吳俊所認識的幾乎全部好車,從複古的RX-78型到最新潮的AGE-1應有盡有,繪有一輪冉冉升起的紅太陽標誌的EXTREME在所有車體中並不算突出,但吳俊很清楚那個閃光標記下的每一輛車都有著不同尋常之處。
EXTREME,顧名思義,極限。
隻要“車”這個概念仍然以“車”作為基準,那它便能達到這個基準下的極限條件。
雖然誰都知道這是誇大其詞的廣告用語,但EXTREME問世五年來,仍然沒有一款家用車在經受同等改造後的性能超越它。
吳俊懷著朝聖的心情走到EXTREME的邊上,動情的撫摸著它柔滑的外殼,就像是在撫摸情人的曲線一樣。
“今天由你來開這車。”碧律己坐到車後,開啟按摩座椅後舒服的坐了下來,“我們去大春酒莊。”
“OK。”吳俊迫不及待地坐上駕駛席,啟動車輛。他看了眼斜靠在按摩座椅上閉目養神的碧律己,以為有錢人都愛這樣。
隻有碧律己知道,他為了從擁有“伽羅樓”之稱的貴婦手中借到這輛車半年的使用權,許諾下了怎樣的諾言。這半年內,每當“伽羅樓”要用到這輛車的時候,他不僅去給她當司機,完事後還得像種馬一樣滿足那個饑渴的女人。
這事情看著像是個美差。
但碧律己可是很清楚那個老女人的手段,他隻希望能在半年內能調查清楚黑暗理事會與天文市各方麵的關係,看看這個境外勢力的根係在天文市紮得有多深。
入夜時分的大春酒莊依然保持了較高的上座率。
從夜幕中高速駛來的EXTREME就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般吸引了許許多多人的注意力。
碧律己從閉目沉思中醒來,他拿起身邊的紙袋,扔到前座上:“找個僻靜的車位,換一身衣服。”
吳俊偷偷瞅了眼紙袋上的標識,一個憤怒的牛頭。
“從現在開始,你是吳少,致公吳家的小少爺,回國來遊玩。”碧律己冷聲說道,他的計劃很簡單,就是讓吳俊扮演一個足以在方方麵麵影響很多人決斷的大人物,吸引黑暗理事會的那幫王八蛋們來咬鉤。
聽林淩說,連瑞典王室古斯塔夫的後裔都是黑暗理事會的成員。黑暗理事會既然連王室成員都敢吸納入會,那想必對吸納致公黨四門眾之一的吳家小少爺入會也不會有太多的心理負擔。
碧律己就是要釣魚。
EXTREME駛入一個僻靜的車位,閃爍的車燈讓大春酒莊的侍應生不敢上前詢問,以免幹擾貴客的私事。
吳俊換上了一身新衣服,一看高檔針織絲綢與皮膚輕輕摩擦所產生的那種輕快感覺讓他沉醉不已。
“恭喜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吳家小少爺吳韶,一個上等人。”碧律己說出了吳俊夢寐以求的身份。
“上等人。”
吳俊看著後視鏡裏的自己,這個真是他嗎?他不是不知道碧律己似乎是在坑自己,不過他才不在乎。致公吳家的小少爺,這個身份代表著什麽他當然一清二楚。既然碧律己要利用他,他為什麽也不利用碧律己提供的身份好好享受一番呢?
“你在今天會和這輛車的主人一起吃飯,飯局上,她會把車鑰匙給你,並給你一棟別墅的鑰匙,得到她的公開支持,你就算一腳踏入那個圈子裏了。”碧律己看了眼換上一身休閑裝的吳俊,接著取出一個微小的儀器交給他,“把它掛在你的牙齒裏。”
“掛?”吳俊嚇了一大跳,碧律己給他的儀器雖然不大,但牙齒是最敏感的不穩,任何輕微的碰觸都會引起不適。
“我有你的牙醫記錄,知道你有顆蛀牙。”碧律己花了不少心思才調查出吳俊的資料,順帶也調查出了林淩的一些資料。他沒想到身患那種可以直言躺著等死重病的林淩竟然擁有那樣驚人的活力與意誌力。
這樣的人,必成大器。
碧律己最終選擇幫助林淩調查黑暗理事會的原因,也有那方麵的原因,烙印在他靈魂裏的浪漫主義思維讓他欣賞一切敢於同命運爭鬥的勇士: “吳家子弟有一種遺傳,時不時的會發作神經痛,這個小玩意是用生物電能的,它能改變你的聲音,也能時不時的提醒你一下該露出痛苦的樣子了。”
“我要怎麽把它裝進去。”吳俊還是有點不情願。
“張開嘴。”碧律己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裏拿出一個便攜式的口腔內窺鏡,伸進吳俊的嘴裏看了看後,用專用鑷子夾起那個小玩意塞入他的蛀牙裏。
“呀!”吳俊痛哼一聲,呈尖錐狀的小玩意很輕易地鑲入了他的蛀牙裏。
“大部分都沒問題了,記得每天刷三次牙,你的牙齒真是太糟糕了。”碧律己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經過他調配的醫用噴霧,裏麵的噴霧能有效治療蛀牙問題,但他不打算樣樣都和吳俊說得那麽細,“這個圓筒你隨身攜帶,別人問你你就說止痛噴霧,用光後往裏麵加水。”
吳俊有些飄飄然地拿過噴霧放入腰包中,他還沉浸在碧律己為他安排的那個身份中。
“車子的雜物箱裏放著你的護照、駕照、手機和第一筆活動經費。”碧律己伸出手,把吳俊換下來的衣服拿了過來,塞入一個紙袋內放入背包,尤其是把他過去的手機、身份證與駕照妥善的放好,“從這裏開始,你就要一個人走了,我會在車裏等你回來,記住,你隻有45分鍾的時間向他們證明你的身份,不要說大話,也不要評頭論足,隻要記住一條真理。”
“真理?”吳俊頓時醒覺過來,他這才意識到他扮演的不是普通的富二代,而是致公黨四門眾之一吳家的小少爺吳韶,弄不好就要被沉大海的角色。
不過吳俊做夢都想當上等人,他對於這個機會的渴望甚至超越對於自己生命的愛惜:“說吧,什麽真理。”
碧律己的嘴角湧現出一縷笑容:“你是吳韶,吳家的小少爺。”
“我是吳韶?”吳俊看著後視鏡中的自己,那張臉還是那張臉,那個人還是那個人,不過……
“我是吳韶!”
他推開車門,輕快地走下車,帶著些許的高傲往餐廳走去。
“我是吳韶。”吳俊這麽對彬彬有禮的侍應生說道。
我是吳韶,他這麽在心裏默念道,完全進入了想象中的上等人應有的儀態。
而在EXTREME的車廂裏,碧律己拿出平板電腦,開啟一個空白的文檔,寫下了第一句話:這是一個記者的一天,也是一個記者的最後一天。
同一時刻,天文市電視台的官方網站的動態欄中快速閃過了一條人事變動信息:“本台一線記者碧律己已於今日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