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斬草除根
傅青詞聽到了外麵嘈雜的喊殺生,好象有很多人在奔跑,呼喊躲藏。她從床上做起來,對外麵叫道:“夏涵。”
夏涵一直等在門外,此時聽傅青詞喊她的名字,連忙推門走進來,說道:“公主。”
傅青詞問道:“外麵何事喧嘩?”
夏涵道:“公主不必擔心,是四皇子帶兵前來救駕了,聽說現在已經進了太和殿。”
四哥來了?傅青詞立刻下床,口中道:“怎麽不早來報我?”
夏涵道:“公主最近精神很差,奴婢想四殿下來了,危機就應該解除了。況且陛下在那裏,應該無事,所以想讓公主好好休息。”
她的聲音在傅青詞銳利的目光中漸漸低了下去,“奴婢應該早來稟報公主的,女婢知罪。”
傅青詞道:“為我更衣,我要去太和殿。”
夏涵道:“是。”
門外夜色冷清,一輪清月掛在天邊,可是,這清月之下的人卻不清靜。被追兵衝的來回跑動的宮女太監,和傅清博留在宮中的士兵亂成一團,夏涵護著傅青詞匆匆往太和殿趕去。一路上,夏涵感覺到一直有人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保護她們,她知道是嶽孤名。傅青詞急匆匆走在前麵,想必對太和殿發生的事情很是擔憂。
夏涵沒敢現在提醒她嶽孤名的事,反正隻要嶽孤名不露麵,陛下自然就不會發現他,公主也可少些擔憂。夏涵有些同情嶽孤名了,他也不過是擔心傅青詞的安全而已,隻要最後事情圓滿解決,嶽孤名確信傅青詞安全後就會自行離去,她又何必多生事端呢?
“父皇,國親王犯上作亂,理當處死,就讓兒臣來處理了吧。”傅青良悠閑的聲音從太和殿中傳來。
皇帝的聲音帶著隱隱的憤怒:“傅青良,你要做什麽,難道朕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傅青良笑道:“父皇,您是不是被三哥蠢糊塗了,難道您以為所有人都會想三哥一樣,一直等您的首肯,白白的守著皇位這麽多年而不坐嗎?兒臣要的,是萬無一失,今天,沒有人能阻止我。”
“你,你是要造反嗎?”
傅青詞到達太和點的時候,就看到皇帝坐在龍椅上,手顫抖的指著傅青良,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口中結結巴巴的說道:“朕,朕看錯了你。”
傅青良笑道:“父皇難道現在才發現嗎?”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傅東籬,意有所指的說道:“父皇看錯的,又何止兒臣一人?”
皇帝目光轉向傅東籬,語氣沉痛道:“東籬?你,你也要隨老四一起造反嗎?”
傅東籬沉默著,忽然一側頭看到傅青詞,淡笑道:“你來了。”
傅青詞神色凝重,她已經看出現在的行事似乎並不是朝著預想的方向發展,而是越發不可控製。
她穿過重重士兵,不動聲色的走到傅東籬和傅青良身邊,又看了一眼跌坐在皇帝腳下的傅清博,目光這才落到傅東籬身上,問道:“皇叔和四哥這是在做什麽?”
傅青良道:“五妹看不出來嗎?四哥想做這天下主,父皇似乎不太高興。”
傅青詞仔細看著這個平日性情溫和不爭的四哥,和淡泊儒雅的皇叔。突然發現她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他們似得,她的目光中滿是疑惑。她不知道是她低估了世人對權利的執著和野心,還是她高估了這兩個人的品性。她曾經以為他們兩個是她曾經最信任的人,可是如今,就是她最信任的人辜負了她的信任。
傅青詞突然覺得意興闌珊,她很想離開這裏,離開這座冰冷的宮殿,可是她不能,父皇還在這裏,太子還在這裏。
她輕聲對傅青良和傅東籬說道:“我曾經是那麽的信任你們,難道,皇位對你們來說,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很重要,”傅青良回答的斬釘截鐵,對於我來說這世上,沒有什麽比皇位更重要的了。
傅清博淡淡道:“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東籬,難道這麽多年了,你還沒有真正的放下嗎?”皇帝目光平靜的看著傅東籬問道。
“放下?”傅東籬忽然笑了,笑的很放肆,笑的一點也不含蓄,一點也不符合他溫潤的性格:“皇兄當年奪了我的皇位,奪了我的女人,難道單憑一句輕飄飄的放下就能放的下嗎?”
皇帝似乎還想說什麽,但他的目光卻忽然看向門口,那裏有一個人影飛快的閃了進來,站在了傅青詞的身邊。皇帝定睛一看,一下愣住了,脫口而出問道:“你竟然還沒死?”
嶽孤名被皇帝的話問的愣住了,他不解的看向皇帝,又看了看傅青詞,傅青詞臉上顯出極其複雜的表情,對於他的到來有擔憂,失望,無奈,挫敗等等,唯獨沒有一點喜悅。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也不願意見到他。嶽孤名深情低落,但他卻不能置傅青詞的安慰與不顧。
他原本見到傅青良的新軍衝入宮中解救皇帝,看了一會卻忽然發現事有不對,這才站在殿外聽了一會兒,卻發現原來傅青良和傅東籬並不是單純的想來救駕,而是想要謀奪皇位。傅青詞如今有危險,他又怎能不聞不問,安然離開呢?
“我還以為你能再等一會兒在進來。”傅青良見到他似乎很開心,他緩緩踱步走到皇帝禦座地下,仰頭看著皇帝笑道:“父皇一定是在想,嶽孤名為什麽沒死吧?”
傅青良轉頭看著傅青詞笑道:“那是因為你仁慈的女兒留了他一命,所以他才能來到這裏,手刃您這個殺父仇人。”未等任何人說話,傅青良便對嶽孤名說道:“你父親當年並沒有偷取皇家寶圖,真正偷取寶圖的人是他的結拜兄弟,祁宏飛。”
嶽孤名神色大變,眼神在一瞬間犀利起來,聲音冷然道:“你怎麽知道的?”
傅青良笑道:“我怎麽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殺了你父親,他原本是無辜的,但卻有人對他痛下殺手。”傅青良用手輕輕一指皇帝,淡淡道:“殺你父親的人,就是當今陛下。”
嶽孤名下意識道:“不可能。”可是,說完後他自己又不確定起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他剛來的時候,皇帝對他說的那一句:“你怎麽還沒死?”難道皇帝是想殺了自己嗎?他忽然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傅青良道:“你不必疑惑,隻要想一想,五妹為什麽當初寧願和你分開,也不願你來京城就知道了。”
嶽孤名的目光落在傅青詞的身上,可是她卻始終低著頭,不敢與他的眼睛對視。不必說什麽,一切都已經明了。
嶽孤名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麽傅青詞一定要和他分開,他不相信傅青詞已經不喜歡他,那麽一定是另有隱情。如今看來,就是因為皇帝要殺他,而皇帝要殺他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已經殺了父親,所以要斬草除根。
可是,他還是想要聽皇帝親口承認。他壓抑著心中的悲憤,轉頭看向皇帝,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道:“傅青良說的,可是真的?”
皇帝表情平靜,沉聲道:“不錯,隻要參與盜取寶圖的人,朕都不會放過。”
“可是,我父親並沒有真正盜取寶圖,他後來還想要還回,隻是因為被太多人追殺,分不出勢力,所以才會不得已帶著寶圖逃出天啟。”
皇帝迎視著他的目光,不退不避道:“皇家寶圖,何等重要,隻要參與其中的,朕必定斬草除根。”
手中的劍一下握緊,嶽孤名感到胸口有一股憤怒的火焰在燃燒。想到父親慘死在眾多黑衣人的亂劍之下,想到父親死後他被暗影樓的人擄走所受的地獄般的苦楚,他就很想殺了這個高高坐在王座上的人。
他的眼睛漸漸變得通紅,悲憤的情緒衝擊的他幾乎失去了理智,潛伏在體內的噬魂毒隱隱有不受控製的跡象。
傅青詞敏感的感覺到嶽孤名的情況不對,她緊緊拽住了嶽孤名的衣袖,低聲道:“孤名,你冷靜一點。”
“公主”,夏涵忽然驚呼一聲,上前一步扶住了被嶽孤名用力推開的傅青詞。
傅青詞還未站穩腳跟,便看到嶽孤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向了皇帝,她忍不住大叫一聲,“不要!”
然而,令傅青詞害怕的場麵事並沒有發生。
伴隨著“叮”的一聲輕響,嶽孤名的劍被彈了回來。
一身白衣如雪,清冷脫俗的江秋白突然從天而降,落在嶽孤名麵前。剛才嶽孤名的劍,就是江秋白用右手食指彈回來的。
對於江秋白的到來,所有人都驚的目瞪口呆,唯獨傅東籬眸光深了深,不動聲色。
江秋白落在嶽孤名麵前,伸出纖長手指,點在嶽孤名胸口。嶽孤名眼中的血紅漸漸退了下去,恢複成墨黑色。他定睛看清了眼前人後,澀聲道:“師傅。”
江秋白看著他的眼神很特別,沒有對他私自離開洛水十一宮的責怪,卻帶著點心疼的神色,她看著嶽孤名悲苦的臉,淡淡道:“孤名,你不能殺皇帝。”
嶽孤名道:“為什麽,他殺了我父親。”
江秋白的語氣有種淡淡的悲哀,依舊聲音平靜的說道:“因為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師傅?您說什麽?”嶽孤名如同被五雷轟頂,瞪大眼睛看著江秋白。
在場之人,除了傅東籬,其他人都滿是震驚的神色。
皇帝下意識道:“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是我的兒子?”
江秋白眸光淡然如水,涼涼的看了一眼皇帝,冷然道:“陛下忘了當年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侍女了嗎?”
皇帝表情震動,驚訝的問道:“秋顏?你怎麽知道她的名字?”
江秋白淡道:“她陪在你身邊兩年,可是你一登基就娶了鍾敏為皇後,又何曾在意過一個侍女的去留呢?”
皇帝顫抖起來,問道:“你,你究竟是誰,怎麽會知道這些?”
江秋白眸色寡淡如水,平聲道:“她不叫秋顏,她的名字叫江秋顏,是我的姐姐。”
嶽孤名神情愕然,他不可思議的看向傅青詞,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姐姐?她是自己的親姐姐?傅青詞用同樣震驚的眼神與嶽孤名對視著,心中的驚痛已經讓她連呼吸都感覺到痛苦。哀,莫大於心死,她覺得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絕望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