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抬頭挺胸地做女人
元致沉穩地抬了抬下巴:“快說,出了什麽事?”
許劍濤拱手道:“末將正領著侍衛在宮裏巡查,路過桑柔宮時,聽到裏麵有哭喊聲,末將進院查看,原來是後院那個患了臆症的戲子……趁照料他的人鬆懈,打破一隻碗碟,用碎瓷片自殘了……傷得還挺嚴重的!”
慕容芷凝焦急道:“傷到哪裏了?有救嗎?”
許劍濤吞吞吐吐地道:“他用瓷片自宮……發現時,還未斷離身體,隻連著一根筋了。依末將看,即便是傷口不感染……也……也會因疼痛而死!”
慕容芷凝的眼淚奪眶而出:“真是造了大孽了,是朕驚嚇到他了……可怎麽辦?”
費翡伸手招來兩乘轎輦,扶慕容芷凝上了其中的龍輦:“皇上,這和您沒有關係,您別硬往自己身上扯。走吧,先去看看他!”
兩乘轎輦一前一後地往桑柔宮方向走,元致坐在慕容芷凝身後的轎輦上,一臉愧疚地道:“我就不該讓他進宮的,是我害了他……”
桑柔宮後院的偏殿裏,程雁青麵如死灰,緊閉著雙眼躲在床上。
柳孟秦跪在屋子中央,一邊痛哭、一邊拚命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地上散落著幾團發絲。
元致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拉住了柳孟秦:“柳公子,你別自責了,你不能垮,否則誰來安撫照料程公子?”
馮太醫一直彎著腰站在床前,他剛用銀剪剪去程雁青壞死的器官,正在為他的傷口做清創止血,他神情格外地專注,甚至沒有時間回頭和慕容芷凝見禮。
柳孟秦哭訴道:“小人這兩日按時給小青服用馮太醫開的藥,時時寬慰他的情緒,他今天早上,說話特別有條理,還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小人以為,他的病情已經好轉了,就抽空去洗了個澡,一回來……就已經無法補救了……”他發出痛徹心肺的嚎哭聲。
正在這時,程雁青虛弱地睜開了雙眼:“師……兄……你在哭什麽?皇上……草民參見……”
慕容芷凝往前走了一步:“免禮!你別說話了,多養養神……你這是何苦呢?朕又沒有怪罪你!”
柳孟秦跪著用膝蓋走到床前:“小青……你痛嗎?我真想替你承受這痛苦……”
程雁青虛弱地翕動著雙唇:“一點都不痛,反而十分輕鬆!就是身上……沒有力氣……你哭什麽?我……重生了,你該為我高興才對!”
慕容芷凝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柳公子,你就別自責了,讓他安安靜靜地養傷吧!好在宮裏的太醫都是聖手,他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馮太醫在程雁青的傷口上敷好藥,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紗
,他轉身朝慕容芷凝彎腰行了個禮:“皇上,在下給程先生用了麻沸散,他暫時沒有痛苦,傷口在下已經給他處理幹淨了,會不會引發感染,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程雁青的眼角掛著一滴淚珠:“皇上……草民有罪……請皇上恕罪!草民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身體裏住著一個男人,草民既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又羞愧難當……”
慕容芷凝安撫道:“你何罪之有?朕一直知道你是位小娘子,你好好將養身體,等你恢複健康,朕賜你個新身份,你以後,就可以按自己的意願,抬頭挺胸地做個小娘子了!”
程雁青眼裏迸發出希望的火星:“是真的嗎?草民受再大的罪,也值了……多謝皇上!”他頭一歪,又昏死過去。
慕容芷凝從程雁青的偏殿裏出來,悶悶不樂地上了二樓的露台,元致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兩人在露台邊緣的紫檀木茶幾旁相對坐下。
元致一臉的落寞,伸手招來喜媚:“去拿小炭爐來,我想親手替皇上沏壺茶。”
慕容芷凝抬手覆在元致手背上:“你也別自責了,這對於程雁青來說,是浴火涅槃、是向死而生!”
元致溫柔地點著頭:“我前幾天還在鄙視羞辱他,覺得他不但性格有缺陷,還活得沒有尊嚴!沒想到,他卻如此有氣節,讓我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可見,人的意識往往先入為主,被表像蒙蔽了雙眼!”
慕容芷凝雙手攏住元致的手:“既然程雁青都能這麽勇敢,那元先生何不正視自己的感情?”
元致溫和地凝視著慕容芷凝:“皇上,我不是說過了嗎?等個三年五載,等我倆都過了熱孝期,回頭再看看咱倆走過的路,該如何抉擇,自然就明了了!”
慕容芷凝蹙著蛾眉:“三五年後,或許早已物是人非,你為何要這麽固執?趁我倆在熱孝裏完婚,也是合規矩的!”
元致清冷地微眯著眼:“世事往往是欲速則不達!為了不給彼此留下遺憾,多待幾年又何妨?”
喜媚端來炭爐,跪在茶幾旁用蒲扇把火搧旺,在炭火上放上一隻裝了山泉水的紫砂陶罐:“元大人,後山上這幾日為何不再有落瀑了,是山上的水源枯竭了嗎?”
慕容芷凝也放眼朝後山望去:“朕這幾日無心風景,也沒注意這後山的瀑布突然斷流了!”
元致輕笑道:“不是瀑布斷流了,是我讓人將水閘合上了!這鳳嗚飛瀑雖然成了南錦城裏的一道奇景,卻因水流落差太大,而聲聞十裏,實在是有噪音擾民之嫌!所以,我特地吩咐守泉的士兵,一旦南錦城裏有墟市或遇到節日時,才開閘放水,以增添喜慶的氣氛。平
時嘛,索性就拉上水閘。不過,皇上對瀑布享有特權,隻要皇上想看,那道瀑布瞬間就會傾瀉而下!”
慕容芷凝起身站在露台邊緣,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鳳鳴山:“朕倒真想看看這道瀑布突然從天而降的奇景,可怎麽讓對麵的士兵接到信號,開閘放水呢?難不成還要讓人飛馬去報?那朕不是等得脖子都僵硬了?”
元致豪爽地哈哈大笑:“皇上你這麽聰明,怎麽會想出飛馬傳信這種笨辦法?你盯著山上,千萬不要眨眼睛!”他從角落裏拿出一杆卷好的紅旗,抖開來左右各晃了三下。
“嘩啦”一聲響,遠處的鳳鳴山上,一道白練從山頂飛流而下。
元致站在慕容芷凝身旁,側目看著她:“我和對麵的士兵設定了一套旗語,皇上今後想看飛瀑,就讓人舞動旗幟,那道瀑布就會隨叫隨到、隨喊隨停!”
喜媚蹦跳著拍著手:“元大人可真聰明!這瀑布真有意思,能按皇上的心意隨時隱現!”
慕容芷凝手肘撐在露台欄杆上,托著腮,看著遠處的飛瀑:“這景致真美,勝過了天宮!元先生,朕到現在才明白,和你並肩一起看風景,正是朕想要的平淡和恬靜的生活!”
元致笑而不語,走到茶幾邊,衝了一盞熱茶遞到慕容芷凝手裏:“皇上,你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明天你就該親自臨朝了!”
慕容芷凝嬌俏地撅著嘴:“你別總是轉換話題!但凡朕有一點鬆懈,你就恨不得抽上朕幾鞭子,讓朕像個陀螺般轉得停不下來!元致,陪著朕過不痛不癢的平凡時光,你感到厭倦了嗎?”
元致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山巔上:“厭倦談不上,我依然向往著更自由的生活。可我不得不留在你身邊,時時地鞭策你,因為你一旦閑下來,就會花大把時光去想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忙碌點不是很好嗎?居廟堂之高,就要時時心懷天下,不能再像個閨中怨婦般,整日隻知道傷春悲秋!”
慕容芷凝落寞地伏在欄杆上,下巴架在手背上:“誰說當了帝王,就不能有滿懷的愁緒?朕又不是不理朝政,整天隻知道無病呻吟!元先生,你對朕是不是太嚴厲了?”
元致側目看著慕容芷凝:“皇上,你自己也知道,你頭上的皇冠有多沉重?你早已過了任性的年紀,你馬上就滿二十歲了!”
慕容芷凝自言自語道:“原來朕才二十歲!朕怎麽覺得,自己已是垂暮之年了……”一顆珠淚,從她的眼角滴落而下。
元致輕歎道:“皇上,你剛才還氣定神閑地在看風景,現在又陷入了悲傷裏,可見,隻要我在你身邊,你就沒辦法高興起來!皇上,我過幾天就帶小
皇子去邊關曆練了,到時,就沒有人惹你生氣了!”
慕容芷凝一臉的落寞:“悲傷隻是一種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和元先生並沒有關係!朕太過依賴於你,朕是該學會獨立思考了!元先生,但願你不是因為想避開朕,才決定去邊關的……”
元致溫和道:“不管我是出於什麽目的,冷靜地處理我倆的感情,都不是一件壞事。”
禦書房裏,慕容芷凝坐在案桌前,麵前放著一堆急於批複的奏折。她一手拿著紫毫,一隻手撐著腮,默默地想著心事。
費翡站在慕容芷凝身後,手拿一把竹篾編成的精致蒲扇,不停地給對慕容芷凝扇著風:“皇上,您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去禦花園裏透透氣?唉呦,女子在您這個年紀,正是如花的年華,您卻要整天關在禦書房裏,沒完沒了地批閱奏折,真是難為您了!”
慕容芷凝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肢:“朕一想到勤奮些,就能讓商夏的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朕就絲毫都不敢懈怠!朕不過是閱卷太久,身子有些僵了!”她走到禦書房門口,朝空曠的院子裏張望。
費翡走到慕容芷凝身邊:“皇上,您是在為元大人的事傷神吧?您有好幾天沒見過他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