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誓言擲地有聲
元致急怒攻心,隻感到一陣眩暈,他緊緊地蹙著眉,捂著自己的胸口,順著牆,緩緩滑到了地上。
孟夏把元致扶起,讓他靠著牆,坐在地上:“大哥,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公主,你看你把大哥氣成什麽樣子了?你就不能懂事點,聽大哥的話嗎?難不成他還會害你?”
慕容芷凝從石麒麟後麵走了出來,她羞愧地蹲在元致麵前,拿手帕擦著元致額角的汗珠:“大哥,對不起!凝兒並不是想逃跑,凝兒隻是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鬼使神差的,就來到了這裏。剛才,凝兒隻是害怕受到大哥的責罵,才顯得如此慌張!大哥,凝兒隻是想解開心裏的疑惑……這座宅院,仿佛對凝兒有種不可抗拒的魔力,讓凝兒想要一探究竟。”
孟夏心痛地看著兩人:“大哥,你別生氣了。公主,這宅院很明顯早已沒有人住了,我想辦法把院門弄開,帶你進去看看,你就乖乖跟我們回去。好不好?”
慕容芷凝眼裏含著感激的淚水,她連連點著頭:“好!”
孟夏用佩刀撬開了院門上的掛鎖,兩人扶著元致,進了宅院裏。
慕容芷凝環顧四周,她的眼裏,充滿了震驚:“為什麽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跟我夢裏的一模一樣?這魚池、池塘邊的秋千、牆邊的桂花樹、小樓前的梧桐樹,一一都在我夢裏出現過。”
三人進了小樓左側的書房裏,孟夏點亮了案桌上的燈燭。
慕容芷凝站在案桌前,好奇地翻看著桌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字畫,一個別致精巧的信封,躍入了她的眼簾,上麵用工整的隸書寫著:愛妻慕容芷凝親啟,八個大字。
元致一把按著慕容芷凝的手:“凝兒,都過去了,別看了,好奇心隻會害了你!”
慕容芷凝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原來,我真的是叱雲將軍的妻子……大哥,你讓我看看這信上都寫了什麽,我看過之後,就死心了!”
慕容芷凝抽出信封裏的信紙,精致的信紙上,壓著精美的水印,泛著怡人的清香。一行行剛勁有力、灑脫飄逸的行書,如行雲流水般,映入了慕容芷凝的眼簾,字跡間,遍布著幹涸的淚跡,可見,這信紙的主人曾無數次捧著它,黯然落淚。
慕容芷凝情不自禁地輕聲念道:“凝兒吾妻:與愛妻離別數日,竟染上相思頑疾。品瑤池珍饈而不知味;寢藍田玉枕而不成眠。撫琴瑟而聲亂;擁錦衾而更寒。為夫惟歎這世上,當數相思最苦,離別最是不堪!每憶起凝兒一顰一笑,竟恍若經年。凝兒,吾心之所向、情之所托、夢之所求、魂之所依。欲將琴弦訴相思,弦凝重而聲悲咽;卻教魚雁傳情意,魚不堪尺素
之沉而潛、雁難負錦書之重而墮。萬語千言,欲說還休!唯願這世上再無兵戈之擾攘、戰火之延綿。吾願執子之素手,攜子至皓首。夫:軒字。”
慕容芷凝如遭五雷轟頂般,她的手撐著案桌,人卻軟軟地滑到了地上。她伏在地毯上,發出一聲聲悲咽。
元致和孟夏悵然相對,兩人愣在原地,都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撫慕容芷凝。
慕容芷凝的哭泣聲,回蕩在書房裏,她肆意地發泄著積攢在心裏的情緒。曾經的誓言擲地有聲,就算她失去了記憶,仍然被信紙上那份真摯的情感,感動得涕淚橫流。
慕容芷凝宣泄完心中的積怨,起身將信紙放在燭火上點燃,扔進了桌下的銅火盆裏。信紙在火盆裏卷曲跳躍著,最終燃成了灰燼,如同慕容芷凝被埋葬了的浩渺記憶。¥愛奇文學iqi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慕容芷凝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換上了嫵媚的笑容:“大哥、孟姐姐,我想明白了,我已經從叱雲將軍的臉上,讀到了決絕!從今天起,我將正式告別了從前,認真地去完成身上背負的使命!大哥,我向你們保證,我不會再糾結於往事了!”
元致緊縐的眉心,慢慢舒展開來:“凝兒,你明白就好!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幫你站起來!孟夏,我們帶公主離開這裏吧!出不了城,就找家客棧住下,明日一早,還要和城外等候的人匯合。”
三人出了小院,慕容芷凝在馬上留戀地回過頭,看了看院裏的樓台。她的腦海中,倏然闖入了一個畫麵:馬上那個以青布蒙麵的冷冽將軍,在院外不舍地看著樓上的窗戶,他突然跳下馬,發瘋般衝進院裏,跑到樓上,將縮在角落裏哭泣的女子攬在懷裏,再輕柔地把她抱到床上,在她額頭上印上聖潔的一吻,又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了。
慕容芷凝側身伏在元致的胸前,她的淚水無聲地滑出眼眶,濡濕了元致的前襟。元致伸手溫柔地攬著她,兩匹馬一前一後地駛離了幽深的小巷,又融入了崇德燈火輝煌的鬧市裏。
深夜的客房裏,桌上燃著一盞如豆的燈火,慕容芷凝麵朝牆壁,身體蜷縮在錦被裏,淚水一行行地往下掉落。
孟夏躺在慕容芷凝身旁,側身撐著腮,看著慕容芷凝安靜的背影,輕聲安撫道:“公主,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你都不要逃離我和大哥的視線,你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嗎?”
慕容芷凝轉過身,她的臉上滿是淚痕:“孟姐姐,我雖然知道和叱雲將軍的緣份已經盡了,但我還是想知道,在我身上,都發生過什麽事?我和叱雲將軍,究竟有沒有深愛過彼此?”
孟夏拿手帕輕拭慕容芷凝臉頰上的淚漬,用手撥開她臉上沾濕的頭發:
“傻姑娘,那個男人,就是你的惡夢!忘了他吧。你是深愛過他的,至於他有沒有深愛過你,隻有他自己知道!”
慕容芷凝輕聲哀求著:“好姐姐,你就當給我講了個故事,好不好?”
孟夏輕輕歎著氣:“姐姐對你倆的了解,並沒有大哥透徹。姐姐初見你時,你正被叱雲將軍脅迫著,從商夏帶往華炎。你和他,被姐姐手下的山賊,捉到了山寨裏,叱雲將軍原本滿身的武藝,可他卻表現出令人膽寒的絕望,束手就擒。姐姐後來得知,你因為失了憶,想從他身邊逃離,讓他傷了心。姐姐被他的真誠感動了,用了個小小的計策,故意讓他在你倆之間,作個生死抉擇,結果,他義無反顧地為你喝下了一杯毒酒!或許是他的舉動,感動了你的心,你最終打消了顧慮,心甘情願地隨他回了華炎。”
慕容芷凝的杏眸映著燭光,閃著熠熠的光采:“姐姐是說,叱雲將軍曾經肯為了我,放棄自己活命的機會?那說明,他是愛過我的,對不對?那之後,我和他又是為什麽分開了?而賀蘭將軍,倒成了我的未婚夫?”
孟夏輕笑道:“或許,你倆在一起之後,發現彼此並不適合,然後分開了!公主,其實賀蘭將軍也未必適合你,你對他的感情,隻有感激,沒有愛戀!”
慕容芷凝嬌俏地撅著嘴:“我也覺得,我對賀蘭將軍的感情,太過淺薄,根本沒有男女之間,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深情!姐姐,盡管叱雲將軍滿身的戾氣,我仍然很想看看他青布下麵,藏著怎樣的一張臉?他為何要蒙著一張臉,是因為他長得十分凶惡醜陋嗎?”
孟夏打了個嗬欠:“是的!他的臉,跟他的人一樣,粗鄙不堪!傻姑娘,快睡吧,明天還要趕路,趕緊逃離這個惡夢般的地方吧!”
慕容芷凝央求道:“姐姐,你能給我描述一下叱雲將軍的長相嗎?”
孟夏轉身背對著慕容芷凝:“嗯……叱雲將軍長得麵相醜陋,還性格凶狠殘暴……”她故意發出均勻的鼾聲,以逃避慕容芷凝沒完沒了的提問。
慕容芷凝歎了一口氣,轉身又麵朝著牆壁。她毫無睡意,腦子裏全是馬上那個蒙著臉的男人,孤冷決絕的身影,和他留在紙上的,那一行行溫柔淒美的詞句。
慕容芷凝迷迷糊糊地閉上了雙眼,她恍惚間又遇到了那個身著金甲,用青布蒙著臉,戴著金色眼罩的男子。男子手裏提著一把蛇矛形狀的武器,騎在一匹烏黑發亮的駿馬上,他的身影,籠罩在一層光暈裏,顯得既冷清、又神秘。
慕容芷凝伸手抓住了男子的馬韁,她抬頭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男子:“您是叱雲將軍嗎?”
馬上的男子並不回應,一揮手裏的兵器,蛇狀的矛尖頂在了慕容芷凝的咽喉上,他的聲音,透著徹骨的寒意:“本將軍不認識你!走開,否則本將軍對你不客氣!”
慕容芷凝毫不退縮:“你給我寫的信,和當初的那些誓言,都是假的嗎?摘了你蒙在臉上的布,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看是不是和你的內心,一樣的醜惡?”
男子冷笑了一聲:“所謂的誓言,都是有期效的;所有的愛情,都附有條件,一旦滿足不了其中任何一個條件,愛情就會時過境遷!愛情是兩情相悅,當你看我醜惡時,你看到的,其實是我眼中的你!”
慕容芷凝倔強道:“那你讓我看看,我在你眼裏,究竟有多醜陋!”
男子緩緩地解下了眼罩,他那雙嫵媚的桃花眼裏,分明流淌著濃濃的溫柔。等男子扯下麵上的青布時,他高挺筆直的鼻梁、輪廓分明的薄唇、線條硬朗而流暢的下巴,美好得讓慕容芷凝忘記了呼吸。
慕容芷凝走上前,想要將男子看得更清楚,就在這時,孟夏虛幻的聲音,把她從睡夢中驚醒:“公主,該起床了,我們得出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