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惠太妃的遺書
慕容芷凝停下撫琴的手,從祁祥宮裏迎了出來:“皇上,您以前來祁祥宮,都是不聲不響的,今天怎麽如此高調?皇上請進!”
炎烽惡狠狠地瞪了齊尚明一眼,負著手,邁進了祁祥宮的大門。
炎烽走到放著“繞梁”的石桌旁:“朕剛才在宮外,聽到有人在彈一首沒聽過的曲子,朕十分好奇,駐足聽了一陣,仍然沒有聽出那是什麽曲子?”
慕容芷凝含羞低頭絞著發梢:“那是鳳儀在彈《鳳求凰》。鳳儀才疏學淺,不能正確地表達這首曲子的意境,請皇上雅正。”
炎烽勾了勾唇角,自嘲地一笑,抬起手臂,彈奏起了《鳳求凰》。他的琴聲輕快而靈動,將司馬相如自信而又忐忑的心境,表現得淋漓盡致。慕容芷凝聽得愣了神:“沒想到皇上的琴藝,如此的突飛猛進,倒是令鳳儀刮目相看!”
炎烽早將剛才的不快,拋到了九宵雲外:“朕的琴技,一如既往的上不得台麵。隻不過,朕在彈這首曲子的時候,將朕的心情揉和了進去,無形之中,更加貼合了這曲子的意境。凝兒,朕將你困在這深宮裏,你……是否心不甘、情不願的?”
慕容芷凝圓睜著杏眼,注視著炎烽的眼睛:“鳳儀又惹皇上不快了嗎?皇上若想攆鳳儀出宮,又何必轉彎抹角的?”
炎烽輕笑出聲:“朕隻是擔心,凝兒不想留在朕身邊。凝兒這樣一說,朕就放心了。今日天氣晴和,走,朕帶你去禦花園賞花去。”
慕容芷凝委曲地撅著嘴:“鳳儀不敢去!萬一曹昭儀在裏麵賞花,那鳳儀豈不是衝撞了皇上的愛妃?”
炎烽心情大好,拉著慕容芷凝的手,就往祁祥宮外走:“有點意思,朕在凝兒的語氣中,竟聞到了一絲酸味兒,朕最愛吃醋了。老齊,擺駕禦花園。”
禦花園裏,百花爭豔,蜂蝶齊舞。炎烽牽著慕容芷凝的手,在花間徜徉。
一隻碧綠的鳳蝶,拖著長長的尾翼,翻飛在花叢裏。炎烽道:“凝兒你看,那邊有一隻玉色的蝴蝶,十分美麗,朕讓人拿網子黏住它,封在琉璃裏,給凝兒賞玩。”
慕容芷凝扯住炎烽的衣袖:“美麗的事物,是因為它有生命,才有靈性,有了靈性,才會如此美麗。若禁錮在琉璃裏,就算形還在,也失去了靈魂。皇上,讓它自由地飛吧!”
炎烽蹙著眉,內心仿佛被針紮了一般,一陣刺痛:“凝兒就像這隻蝴蝶,朕將凝兒困在這深宮裏,就像將一隻蝴蝶,封在了琉璃裏。凝兒,朕剛才仿佛聽到了你內心的呐喊!朕竟十分的惶恐,朕的城池再大,也未必關得住凝兒的心!”
慕容芷凝抬頭看著
炎烽,她眼裏有疼惜,也有歉疚:“明明是滿園的春色,皇上哪裏來的傷春悲秋?皇上的眼裏,應該是錦繡的山河,綿延的疆土,是氣勢磅礴的大格局!”
炎烽拉著慕容芷凝往前走:“朕偏偏沒出息,朕心裏,整天都想著凝兒。沒有凝兒在身邊,朕做什麽事都沒有勁兒。凝兒你看,那邊有一片花圃,是朕專門為你種下的。”
慕容芷凝扯著炎烽的袖袍,兩人相攜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花園深處走去。
炎烽拉慕容芷凝站定:“凝兒你看,這兩片花田,是朕專門為你種下的。”
慕容芷凝看著花田裏一叢叢細長的花葉,道:“皇上,這不是蘭花嗎?鳳儀是很喜歡蘭花,可這季節,蘭花不是應該開放了嗎?”
炎烽側目看著慕容芷凝:“非也非也!凝兒再仔細看看,這根本不是蘭花,這是一種十分神奇的花朵,佛曰: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慕容芷凝驚奇得睜圓了杏目:“是彼岸花!”她用手掩著因吃驚而微微輕啟的朱唇。
炎烽微微點著頭:“再過兩三個月,凝兒就能欣賞到它怒放的花朵了。朕本想到花開時,再給你驚喜,偏偏又忍不住想要和你分享!”
慕容芷凝扯著炎烽的袖口:“此花雖然異常美麗,卻不被世人所接受。皇上為何要在宮中,種上這種不吉利、代表決絕的花朵?”
炎烽溫柔道:“朕並不認為它是不吉利、代表決絕的花朵。分分合合,不過是緣起緣滅,朕喜歡彼岸花的緣盡卻不散,緣滅卻不分的意境。朕希望在無休無止的輪回中,和凝兒一直糾纏在一起!”
慕容芷凝的眼中,落下了一串淚珠:“鳳儀當初在背上紋上紅色彼岸花時,心中就充滿了對叱雲將軍的決絕之情。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兩相錯。沒想到,鳳儀的話卻一語成讖……”
炎烽攬著慕容芷凝:“凝兒不是說過嗎?凝兒的命運,仿佛是上天安排好的。凝兒,要相信命運,是命運又將你推到了朕的身邊。朕會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你一個人身上的。”
慕容芷凝哀泣道:“皇上,這對您不公平……鳳儀不能這麽自私,鳳儀一直很自責。”
炎烽拉著慕容芷凝回到了青石小徑上:“傻凝兒,這都是朕自己願意的。朕始終相信緣份,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凝兒放心,朕還是那句話,朕絕不向你附加任何的條件。”
齊尚明臉色陰沉地走了上來:“皇上,不好了。鹿鳴宮出大事了!”
慕容芷凝腳一軟,身體一傾,炎烽穩穩地托住她的腰:“奴才,看
你驚慌失措的樣子,把朕的凝兒都嚇到了。出什麽大事了?”
齊尚明顧忌地回頭看了鹿鳴宮來報信的小太監一眼:“皇上,您還是親自去鹿鳴宮看看吧!”
炎烽牽著慕容芷凝的手,急步出了禦花園,兩人乘上轎輦,匆匆地就往鹿鳴宮方向而去。
吳嬤嬤焦急地從鹿鳴宮裏迎了出來:“唉呀皇上、公主,你們終於來了!快快快,太妃娘娘快落氣了。”
炎烽拉著慕容芷凝的手,快步進了韓絮的寢殿,韓絮嘴角淌著一絲血沫,她無力地抬起手臂,伸向慕容芷凝。
慕容芷凝上前跪在床前,把韓絮的手握在掌心裏:“姑母,您不要嚇鳳儀。發生什麽事了?姑母……”
韓絮的手冰冰涼涼的,她的生命,仿佛走到了盡頭:“鳳儀……姑母對不起你,讓你從小失去了家的溫暖……”她從枕頭下摸索著掏出了一封信,塞到慕容芷凝手裏。
慕容芷凝伏在韓絮床邊,哭道:“姑母,鳳儀從來沒有怨過您……皇上,傳太醫哪!”
炎烽從震驚中醒來,他緩了緩神,衝到房門口:“傳太醫,快。要快!”
韓絮用渙散的眼神,注視著慕容芷凝:“我是服毒自殺的,和任何人……沒有關係,叱雲將軍的母後,死於我手……都在信裏……”
慕容芷凝拚命搖著頭:“不對,鳳儀不相信,您沒有害她的動機……求您了,不要死。”
韓絮虛弱道:“鳳儀……附耳過來。”
慕容芷凝將耳朵貼近韓絮的嘴邊,韓絮斷斷續續道:“姑母……還是女兒身……踏青圖……”
慕容芷凝淚如雨下:“您在說什麽?鳳儀完全聽不懂……求您告訴鳳儀,不是您做的……”
韓絮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道:“為了……拿回玉梧桐……對不起……代我向你母後說聲……對不……”她的手在慕容芷凝掌心裏一鬆,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炎涵聞訊而來,他焦急地跨進了屋裏:“愛妃,孤來看你了……”炎烽上前一把抱著炎涵,將他拉到了房外。院子裏,傳來炎涵的聲聲哀號。遠處,有太監敲響了鍾聲,並大聲喊著:“鹿鳴宮的惠太妃韓氏,薨了。”
慕容芷凝伏在韓絮身上,失聲痛哭,炎烽抱著幾近崩潰的炎涵,顯得分身乏術。
炎烽和太監一起,把炎涵架上了轎輦,讓齊尚明親自護送他回了敬慈宮。他進到屋裏,架著慕容芷凝,將她塞到轎輦上,送回了祁祥宮。
祁祥宮的書房裏,炎烽親手遞了一盞茶到慕容芷凝手裏:“朕……一時不知道怎麽安慰你!朕理解你的心情。凝兒,別傷心了,惠太妃病了這麽多年
,至少,她解脫了,再也不用痛苦了!”
慕容芷凝含淚展開了手裏的信函,上麵用娟秀的蠅頭小楷寫著:罪婦韓氏,於洪啟一十七年正月二十七日,潛入冷宮,向寧氏索要玉梧桐無果,遂起殺心,以院內的晾衣繩,將寧氏勒斃於冷宮,並夥同宮婢於氏,將其懸於房梁之上,偽造自縊假象。罪婦二十餘載,自知罪孽深重,惶惶不可終日,內心受盡了煎熬。幾經思量,唯有將事實公諸於眾,並自裁以謝天下,方得心安!韓絮絕筆。
炎烽輕拍慕容芷凝背部:“凝兒,朕怎麽覺得,這件事仍然有蹊蹺?可一切看上去都順理成章、明明白白的,朕一時,竟理不清頭緒。”
慕容芷凝悲咽道:“一切看似都沒有疑點,沒有疑點,就是最大的疑點。”
炎烽體貼道:“凝兒,這封遺書,朕替你燒了吧。這裏麵的內容,隻有朕和你知道。為了維護惠太妃和商夏皇室的聲譽,朕就當沒看到過。”
慕容芷凝固執地搖著頭:“不,姑母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將這遺書交到鳳儀手裏的,鳳儀認為,這是她真實想表達的意思。因此,鳳儀不可違逆她的遺願!鳳儀懇請皇上,將此認罪書公告天下,還當年的真相,也算是給叱雲將軍的母親,一個交代。同時也是還了皇上的母後,一個清白。沒想到,最對不起叱雲將軍的,竟是我商夏韓氏。”
炎烽拂開慕容芷凝腮旁的秀發:“凝兒剛才不是說,這件事存在疑點嗎?不如,等查明事實的真相,再公開不遲。朕莫名的,有種恐慌,害怕凝兒卷入到這件事裏麵去!”
慕容芷凝抬頭看著炎烽:“該來的,終究會來,鳳儀會勇敢麵對一切。皇上,您就將姑母的認罪遺書公開吧,太上皇那裏,也有權利知道當年的真相。”
炎烽輕撫慕容芷凝的桃腮:“要不,朕送你到行宮去住一段時間?朕會經常溜出去看你的,你也知道,朕去那裏,是輕車熟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