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帝王也怕說錯話
孟夏粗魯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說來話長,還得先請皇上恕了再下的罪。在下祖籍華炎,世代從商,我父親從小隨祖父去商夏經商,無奈在異鄉被人謀財害了命。在下無路可走,被迫在商夏邊境占山為王。不過公主可以證明,在下隻劫富濟貧,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叱雲將軍當初,將公主帶離商夏時,經過了在下的山寨,將軍和在下不打不相識,結下了朋友的緣份。機緣巧合,公主商夏的哥哥,去永寧探望她時,也路過了在下的山寨,在下也就隨他去永寧,找公主和叱雲將軍敘舊。在下在永寧期間,恰逢永寧縣衙招收捕快,在下自詡會些拳腳功夫,就去參加考核,並順利拔得頭籌。縣衙的主考官也表示,無論男女,憑本事吃飯。有的案子,涉及女犯,女捕快更好辦案。所以,就讓在下做了永寧的捕頭。”
炎烽哈哈笑道:“朕天天關在這皇宮裏,竟像隻井底之蛙一般。原來,外麵的世界,竟這麽有意思。朕真羨慕你們,能隨心隨意的按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對了,朕怎麽沒有聽過,鳳儀還有個哥哥啊?”
采桑見炎烽心情好,放鬆了心情道:“皇上是一國之君,自然比別人更能任性。皇上真該去永寧看看,公主讓那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永寧雖然沒有上京的繁華,但自然風光卻十分壯美!那個商夏的拓跋先生,並不是公主的親哥哥。”
炎烽點著頭,又啜了一口酒:“以前,叱雲將軍在南疆樂而忘返,朕就知道,那裏並非一片荒漠,肯定另有天地。朕對外麵的世界,也很好奇。隻是,朕事務纏身,根本沒時間去看外麵的世界。世人都羨慕帝王,隻有朕知道其中的辛酸……”
齊尚民躬著身子,打斷道:“皇上……皇上您少喝點酒。皇上一喝點酒,說話就離題了。皇上是一國之君,哪裏就辛酸了?”
炎烽瞪了齊尚明一眼:“朕說句實話,都要看你的臉色,這還不辛酸嗎?以後朕說話時,你少插嘴,朕都把你慣成秧子了?”
采桑捂著嘴,笑道:“奴婢在第一次見皇上時,覺得皇上好凶。但第二次見皇上時,奴婢就改變了對皇上的看法。”
炎烽羞愧道:“朕當初毫無由來的自負,差點害了公主。朕那時,確實是凶神惡煞的。鳳儀,你就不記恨朕嗎?”
慕容芷凝謙和道:“鳳儀還得感謝皇上,讓鳳儀在後來的處事中,明白了變通的道理。一個人的命運,和她的性格是分不開的。鳳儀當初太倔強,不懂得服軟。直到鳳儀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明白一個道理,自己的不幸,怨不得別人。所以,皇上千萬別內疚。不跌上幾跤,人就不能成長。不吃點苦,鳳儀就
永遠改不了自以為是的毛病。”
炎烽眼中閃過一絲痛色:“朕寧願你永遠不成長。罷了,以前的傷心事,都過去了。朕每每想起,心裏還是會一痛。朕聽聞你明日還要去探望惠太妃,朕特意吩咐了禦膳房,做了些你家鄉的小點心,明天你帶給惠太妃。”
慕容芷凝道:“多謝皇上,皇上有心了!鳳儀還尋思著,明日去禦膳房借點材料,親手為姑母做上幾樣點心呢。”
炎烽呡了一口酒,微閉著雙目,神情陶醉道:“朕還真懷念凝兒做的點心。凝兒的巧手做出的點心,豈是禦膳房的廚子能比擬的?凝兒若想親手做點心,直管讓春杏帶你去。隻是,朕不忍心讓凝兒勞累。”
齊尚明躬身道:“皇上……少喝一杯,呆會兒,又管不住嘴了。”
炎烽沒有發火,隻站起身道:“凝兒今天剛到,朕就打擾了你一個下午。朕先回宮了,你們吃好了,早些休息。”
三人起身行禮,目送炎烽走出了祁祥宮的大門。
齊尚明將炎烽扶上轎輦:“皇上這就對了,呆會兒又管不住自己的嘴,驚了鳳儀公主。奴才明白皇上的心情,鳳儀公主現在正是傷心的時候,皇上表現得太熱絡,會嚇到她的。”
炎烽扶著額頭:“朕知道了。你說的有道理,朕也意識到,不能太著急了。老齊,朕今天真是太高興了,雖然公主的態度依然有些抗拒,但朕相信,她會慢慢的讓朕靠近她的!”
齊尚明道:“唉呦!奴才也巴不得皇上能和鳳儀公主修成正果。奴才最見不得皇上落落寡歡的樣子。奴才是個閹人,可皇上卻是令天下人側目的君王啊!唉!皇上實在不應該如此孤獨。”
炎烽哭笑不得:“蠢奴才,你是想說朕和你一樣,不能近女色了嗎?朕嚴正地告訴你,朕一切正常!”
齊尚明快步跑在轎輦旁:“奴才的意思是,皇上身邊,應該有個知冷知熱的女子!”
采桑放肆地大快朵頤:“幸好皇上走了,否則,采桑今晚就隻能挨餓了!皇上雖說隨和,可他在旁邊,采桑就是不敢放肆。連孟姐姐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乖乖地不敢亂動……”
孟夏白了采桑一眼:“這麽多好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說真的,皇上真的是不怒自威,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人心驚膽寒。”
采桑捂嘴笑道:“孟姐姐在皇上麵前,就像小白兔見了老虎,耗子見了貓!公主,皇上對你,還是溫柔有加。”
慕容芷凝憂鬱道:“我隻接受將軍的溫柔……我心裏,再也裝不下任何人。等姑母身體好轉,我還要回永寧去等將軍。我始終相信,他會回來的
。”
鹿鳴宮裏,韓絮正襟坐在椅子上,她雖然麵色萎黃,但精神明顯好了很多。
慕容芷凝讓采桑遞上點心:“姑母,這是皇上賞賜的點心,都是咱們家鄉的做法,您先嚐嚐。待鳳儀閑睱時,再親手替姑母做上一些。”
韓絮笑吟吟地抓過一塊點心,咬了一口:“嗯,還是那個味道,家鄉的食物,永遠都忘不了。”她眼裏漫開一層水霧:“十五年了,本宮來華炎已經十五年嘍……”
“是二十六年,姑母,您嫁到華炎的宮裏,今年是第二十六個年頭了。”慕容芷凝溫柔地看著韓絮。
韓絮放下手裏的點心,用手摸著臉:“怎麽可能?有這麽多年了嗎?難道我已經老了?吳嬤嬤,拿鏡子來,我要看看我變成什麽樣子了?他去年說過,再過一年,就來接我的……”
吳嬤嬤為難地搓著手,輕聲道:“公主,惠太妃又發病了。她總是這樣,時好時壞的。”
韓絮衝吳嬤嬤吼道:“快去拿鏡子,本宮要梳妝,旭哥要來接我了。”
吳嬤嬤手足無措道:“唉呀!這讓外人聽了去,還不得掉腦袋?奴婢整天擔驚受怕的,就怕她發病時,跑出去亂說話。”
韓絮站起身,就往年衝,慕容芷凝扯住她的衣袖,韓絮猛的一甩,力道大得驚人。慕容芷凝腳下不穩,往旁邊一倒,左臉撞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韓絮跑到院子裏,見宮門開著,徑直就往宮外跑去。吳嬤嬤慌亂地跺了跺腳,帶著幾個宮女,追了出去。
采桑扶起慕容芷凝,捧起她的臉,心疼地吹著氣:“還好還好,沒磕破,隻青了一塊。惠太妃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發了瘋?”
慕容芷凝抓過采桑手裏的絲帕,在韓絮的茶杯裏浸了一下,揣到懷裏。采桑不解地看著她,慕容芷凝伸手指到唇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四個宮女合力將韓絮拉回了鹿鳴宮的院子裏,將大門閂上,把拚命掙紮的韓絮,扶進了廳裏。
吳嬤嬤衝慕容芷凝苦笑道:“公主請見諒,奴婢要將惠太妃綁起來,她發病時,力量大得驚人,還會傷人。”
宮女們拿來寬布條,將韓絮的手腳綁住,怕她咬舌頭,又勒了根布條在她嘴裏。
慕容芷凝心疼得直掉眼淚,問道:“她這樣,有多久了?”
吳嬤嬤道:“沒多久,也就兩個多月吧。公主去永寧前,來宮裏探望她時,她還好好的。她以前隻是時常情緒低落,可就在兩個月前,她聽太上皇說,將軍府出了事,有個以前侍候過皇後的於嬤嬤,被人毒殺了。奴婢記得很是清楚,從那沒幾天,她就開始有躁狂的症狀,並且間隔時間越來
越短。”
韓絮全身抽搐,白沫從勒著布條的嘴角溢出來,慕容芷凝道:“快解開她口裏的布帶,否則她會窒息,以後發病,不許勒著她的嘴,如咬舌,就給她嘴裏塞根筷子。”
小宮女解開了韓絮嘴裏的布條,拿巾帕擦著她的嘴角。一盞茶功夫,韓絮精疲力竭地停止了掙紮,她目光渙散,呆滯地盯著屋頂,喘著粗氣。
慕容芷凝屏退了幾個小宮女,隻留下了吳嬤嬤:“吳嬤嬤,你家裏還有些什麽親人?”
吳嬤嬤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公主,奴婢自小被人拐帶,被賣到大戶人家當了丫鬟。十三歲那年,隨主人家的小姐進宮,我家小姐,被太上皇封了個貴人。可惜她福薄,進宮兩年,就死於急病,也沒能留下一兒半女的。奴婢無親無故,不願出宮去,就留在了宮裏,已經換了好幾個主子了。惠太妃進宮時,都道她是個不受寵的妃子,沒人願意來伺候她,奴婢反正是孤身一人,一輩子都不想出宮了,就認了個脾氣好,性子冷清的主子,準備和她相依為命地過日子。奴婢和惠太妃,私下裏也是情同姐妹的。”
慕容芷凝頻頻點著頭:“如此甚好,有你好生照料她,我就放心了。她的病情適宜吃些清淡的,茶水給她斷了,每日喝些白開水。禦膳房送來的食物太過油膩,你每日升個小爐子,親自給她熬點清粥,讓她調養一段時日。”
吳嬤嬤心領神會,點頭道:“公主請放心,奴婢對惠太妃,絕對沒有二心。”
慕容芷凝坐在韓絮身邊,拿絲帕擦著她額角的汗珠,輕聲安撫道:“姑母,昨天皇上說了,待天氣曖和些,就恩準鳳儀,陪姑母回商夏省親。”
韓絮的情緒,毫無波動,她眼神空洞地盯著房頂,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慕容芷凝焦急道:“吳嬤嬤,快,去打一碗溫水來灌下去,她被白沫堵了喉,快窒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