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你舍不得殺他,他舍不得傷你
賀蘭銘燁匆忙中伸出手,抓住慕容芷凝握發釵的手腕。慕容芷凝淬過麻醉藥汁的發釵,貼著賀蘭銘燁的脖子,在他頸項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賀蘭銘燁惱怒地一把扯過慕容芷凝,將她按在車內,抓過繩子想重新將她綁上。
慕容芷凝拚命掙紮,賀蘭銘燁漸漸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他的手擅動著,頭腦發沉,四肢也越來越不聽使喚。他用身體將慕容芷凝抵在車廂裏,有氣無力地乞求道:“求你了,別跑。我會好好待你的……別走……”話音未落,賀蘭銘燁的身體軟軟地倒在車廂裏。
慕容芷凝勒停馬車,費勁地將癱軟的賀蘭銘燁推出馬車外。賀蘭銘燁滾倒在路邊的黃沙裏,他的身體因麻藥發作而無法動彈。他緊盯著慕容芷凝,幽怨的眼裏有一絲絕望的痛色。
慕容芷凝毫不猶豫調轉馬車,往永寧方向駛去。她駛出沒多遠,突然勒馬跳下車,又跑回賀蘭銘燁身旁。
賀蘭銘燁臉上的肌肉在藥物的作用下開始僵硬,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深邃的眸子裏,迸出了希望般熱切的火星。
慕容芷凝走到賀蘭銘燁身邊,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發釵。她蹲在賀蘭銘燁身邊,伸手從他懷裏抽走了那塊繡著蘭花的手帕。賀蘭銘燁眼裏希望的火星黯然熄滅,他使盡全身力氣,緊緊攥著拳頭。
慕容芷凝駕車走遠時,賀蘭銘燁失去了意識。他攤開的掌心裏,赫然躺著慕容芷凝反抗時,掉落的一隻南珠耳環。
慕容芷凝回到永寧城,采桑、楊鎖兒和侍衛們還沒有返回。一隊士兵在慕容芷凝的帶領下奔出城門,在五裏開外將十幾個失去意識的士兵和受了驚嚇的采桑、楊鎖兒帶回城內。
采桑抱著慕容芷凝號啕大哭:“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公主了,公主若是被敵將擄走,我怎麽向叱雲將軍交待?采桑剛才死的心都有了,是我任性了,偏要去散什麽心。”
慕容芷凝拉著采桑的手,送她到房門口:“我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嗎?你和鎖兒好好休息一會兒,看把你嚇成這樣?這種場麵,我從小見得多了,都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了。”
采桑抹著淚:“你還笑?就你膽子大,我可嚇死了。我現在沒事了,先替你沐浴更衣完再休息。”
采桑替慕容芷凝擦洗著凝脂般白皙的肌膚,她好奇地問:“公主真聰明,公主是怎麽看破賀蘭銘燁的。我聽武將軍說,那賀蘭將軍長相凶惡,孔武有力,還長著一臉絡腮胡子,看上去有四十多歲。采桑還真沒想到他今天的樣子,不但極年輕,竟還像個讀書人般儒雅。最奇怪的是,他明明長得蠻好看的。”
慕容芷凝笑道:“他聽
你叫我公主,並沒有露出驚奇的樣子,也一直沒有追問我的姓氏,住在哪裏?所以我斷定,他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借口要與我們同行,我分明感到他眼神裏,有一種追逐獵物的興奮神色。再加上,他上次明明就是個絡腮胡子,這次為何又剃了胡子。兩次相撞,如果說第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一定是有意為之的。”
采桑嘟囔道:“我怎麽感覺他抓公主並不是為了脅迫叱雲將軍?而是……出於對公主的愛慕?”
慕容芷凝用指尖彈了采桑一臉的水:“胡猜什麽呢?這是兩國交戰的非常時期,我唯一的價值,就是人質而已。你是嚇壞了腦子了,快些去休息吧,讓鎖兒來幫我。還是鎖兒這種蠢奴才好,不會問東問西的。”
楊鎖兒抱著一套幹淨的衣服走進來,聞言笑道:“多謝公主誇獎,鎖兒最大的優點就是笨,做奴才最合適了。”
采桑白了楊鎖兒一眼:“是是是,你最合適做奴才了,主人出了事,你除了哭,什麽都不會。”
采桑替慕容芷凝穿上衣服,又將她按在凳子上,替他梳理著綢緞般絲滑的秀發:“咦,公主的耳環怎麽隻有一隻了?這可是公主最喜歡的一對耳環呢!”
慕容芷凝摸了摸自已的耳垂,顯得波瀾不驚:“也許逃跑時掉路上了,珍珠也不值什麽錢,掉就掉了吧!”
采桑生氣道:“那南珠耳環十分珍貴,聽說要找到兩顆一模一樣的做成一對耳墜,是十分困難的,那般圓潤剔透的珠子,少說一對也價值萬金呢!也是,你是商夏的公主,萬金對你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慕容芷凝笑道:“世上所有的財物,如果沒有人賦與它價值,就隻不過都是糞土。那耳環若不是母後送的東西,對我來說就一文不值。我不看重那珠子的市價,我隻看重它是母後送給我的東西,我也很稀罕它的好嗎?我隻是不想讓你太著急。等你嫁給武將軍那天,我也要送你一對價值萬金的耳墜。”
采桑慚愧道:“我會錯公主的意了,我以為公主在我們麵前顯擺呢。我一著急,就會亂說話,將軍送的小糖人,公主都會當寶貝呢。公主看重的,當然是情義。我這就去替公主找找去,看有沒有遺落在馬車上。”
賀蘭銘燁悠悠醒來,已是滿天星辰。他伸了伸軟而無力的四肢,努力回想著當前發生的事。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掌心,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賀蘭銘燁借著星光,將那隻耳環湊近眼前看著,他眼裏溢滿溫情,仿佛那耳環還帶著慕容芷凝身上的餘溫。他將耳環小心地塞進胸前的衣兜裏,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他的馬在不遠處徘徊著
,見他醒來,慢慢向他跑過來。
深夜,關希城外響起了三長兩短的幾聲狼嚎。城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個人影騎著馬進了城內。
賀蘭莫蕾迎上前扶起掉下馬背的賀蘭銘燁:“你瘋了嗎?為了一個女人,你不但剃掉了讓吉斯汗男人引以為傲的胡須,還擅自離營,獨自前去敵方守城,你不要命了嗎?一個女人就值得你這麽冒險?”
賀蘭銘燁腳一軟,一個踉蹌又差點倒在地上。兩個侍衛立即上前將他攙住,在賀蘭莫蕾的帶領下,架著他回了房間。
賀蘭莫蕾跟進房內,急切問道:“你受傷了嗎?是那慕容小娘子傷的你?我就說過,那小娘子十分危險,你怎麽就不相信妹妹呢?”
賀蘭銘燁捂住咽喉,指著桌上的水壺,芩兒趕緊倒了一杯水遞上。賀蘭銘燁一把抓過茶杯就往嘴裏灌,他急不可耐地搶過芩兒手裏的茶壺,將蓋子一扔,一口氣將一壺茶全喝了下去。
賀蘭莫蕾搖著頭:“若不是狼嚎的暗號,誰還認得你這威風八麵的賀蘭將軍?都以為是迷路的華炎客商呢。”
芩兒捂著嘴:“天哪,原來是賀蘭將軍……芩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賀蘭將軍,將軍沒有胡子,顯得好年輕啊!”
賀蘭銘燁深深吸了一口氣,倒在床上。芩兒趕緊上前替他脫了靴子,將他的腳搬到床上,拉被子給他蓋上。
賀蘭莫蕾生氣道:“你倒是說話啊,怎麽就變成這樣了?讓父王看到你這樣,你還想不想參與太子位的竟爭了?五哥,醒醒吧,那慕容小娘子,不是你能駕馭的,忘了她吧!”
賀蘭銘燁的聲音低沉而嘶啞:“誰說我不能駕馭她?我隻是不小心,著了她的道。我下次再抓住她,就不會讓她再跑掉的。她隻是因為害怕而自保,她並不想傷害我的,她本可以殺了我……蕾兒你知道吧,在見到她之前,我隻是想得到她,見了她之後,我卻想一輩子守護她,我不會放棄的。我這次看清了她的眼睛了,她的眼波如蘇貝湖一樣的清澈見底,燦若滿天的星辰……讓人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
賀蘭莫蕾替賀蘭銘燁掖好被子:“賀蘭家的男人就沒有你這樣癡心的,我吉斯汗又不乏漂亮的小娘子,那慕容氏真能媚惑男人!”
與此同時,叱雲躍軒也縱馬到了永寧城下。他收到永寧守城副將的軍報,得知慕容芷凝差點被賀蘭銘燁擄走,急著趕回永寧,探望及安撫受驚的慕容芷凝。
叱雲躍軒輕手輕腳地進了慕容芷凝的房間,坐在床邊俯身吻著她的前額。慕容芷凝睜開迷離的杏眼,看著眼前叱雲躍軒的俊臉,伸出手摟著他的脖頸,輕啟朱唇迎了上去。
慕容芷凝頭枕在叱雲躍軒的臂彎裏,側身抱著叱雲躍軒的腰:“不是說了,凝兒會照顧好自己的。將軍就不要為了看凝兒,來回奔波了。”
叱雲躍軒下巴輕輕蹭著慕容芷凝頭頂:“相公雖然知道娘子沒事,仍是心裏一驚。那賀蘭銘燁,深知相公愛娘子如命,想拿住娘子要脅相公。幸好娘子機警,平時又練了些三腳貓的功夫,緊急時,還真派上了用場。娘子既已下毒讓賀蘭銘燁失去了知覺,為何不趁機殺了他?”
慕容芷凝用手指輕輕絞著叱雲躍軒身側的綁帶:“將軍,那賀蘭銘燁其實和凝兒相識已有一年之久。凝兒也不知該怎麽和將軍說這件事,他抓走凝兒,並不是為了要脅將軍……”
叱雲躍軒的身體輕顫了一下:“凝兒怎麽會認識賀蘭銘燁的?他……愛上凝兒了嗎?他想將凝兒從本將軍手上搶走?凝兒莫不是為此,舍不得殺他?本將軍竟忘了,凝兒心腸軟。”
慕容芷凝抱緊了叱雲躍軒因激動而輕顫的身體:“將軍,你怎麽可以這麽想凝兒?凝兒沒有殺他,不過是因為,他對侵占華炎,並沒有主觀的惡意。他對凝兒,也沒有下狠手,他在中毒前,本可以殺了凝兒的。”
叱雲躍軒眼神瞬間變得空洞,他失神地盯著帳頂:“有點意思,你舍不殺他,他舍不傷你。凝兒除了對本將軍能狠下心,對其他人,都是心軟的。炎烽,高承皓,現在又多了個賀蘭銘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