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朕要徐徐圖之
采芹嚇得腿一軟,一下跪到了地上。她這才意識到,自已闖了大禍了。她撲伏在地上:”奴婢剛來宮裏,不懂規矩,冒犯了娘娘,請娘娘恕罪!“叱雲娉豈能隨隨便便被她三言兩語打發了?她命隨身太監將采芹拖進院裏,細細審問。
采芹被掌了幾下嘴,就嚇得半死。她不敢隱瞞,將進宮的前因後果稟報了一遍,並一再嗑頭請罪。叱雲娉豈肯輕饒了采芹,她要借題發揮!炎烽不是不願見她麽?這剛好給了她一個機會,她要親自押著這賤丫頭去見炎烽。
叱雲娉乘著轎輦,命人押著采芹,往萬安宮而去。
炎烽並沒有像叱雲娉所料的在萬安宮,守門的小太監恭敬地回叱雲娉,說炎烽這段時間經常去祁祥宮。叱雲娉甚是疑惑,一座無人的冷宮,炎烽常去那裏做些什麽?
叱雲娉帶領一眾人,立即轉往祁祥宮。她老遠就聽到了古箏的聲音,她命眾人在宮外等候,隻由貼身宮女扶著,向祁祥宮大門走去。
叱雲娉在祁祥宮門外,就看到炎烽和一個妙齡女子,坐在院裏的石桌旁。炎烽正在投入地撫琴,女子手拿一張琴譜,邊看邊指點炎烽彈奏,兩人有說有笑,十分親昵。炎烽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女子,臉上滿含笑意,眼中盡是溫柔。
叱雲娉腦子裏“轟”地一聲,猶如五雷轟頂。她腳步一虛,若不是宮女將她扶著,她差點就摔倒在地上。叱雲娉悵然若失,她最擔心的情境終於出現了。
炎烽聽到門外的動靜,扭頭看了一眼。見是叱雲娉,雖然心中不快,還是迎了出來:“愛妃身體還未康複,不在宮裏好好休養,跑來這裏做什麽?”見叱雲娉虛弱的樣子,炎烽攙了她走進院裏,命人進屋搬了一張帶軟墊的座椅,讓叱雲娉坐下。
叱雲娉臉上沒有表現出不快,她平靜地問炎烽:“這位女子是誰?我怎麽沒見過?”慕容芷凝是何等的聰明機警,她馬上猜到了叱雲娉的身份。不等炎烽回答,就跪在地上給叱雲娉行禮:“民女慕容芷凝參見皇貴妃娘娘。”叱雲娉吃驚地看著她,原來剛才那個冒犯她的賤婢口中說的,正是眼前個這個少女。
叱雲娉叫人把采芹押了進來,她抹著淚,委屈地向炎烽哭訴:“皇上這才冷落了臣妾幾日,就連宮中的奴才們也不把臣妾看在眼裏了。這個賤婢竟敢擅自闖入茗卉宮,見了臣妾也不行禮。臣妾就帶她來找皇上問個明白,這宮中還有沒有規矩了?“
采芹跪伏在地上,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竟然覺得自已是炎烽的功臣,炎烽肯定會因為她舉報慕容芷凝有功而袒護她。采桑底氣十足:“啟稟皇上,奴婢因為在浸月宮消息閉塞,想出來打
聽一下,皇上是如何處置慕容芷凝那個賤婢的?沒想到走錯了地方,衝撞了貴妃娘娘。浸月宮實在是太冷清了,求皇上給奴婢換一個熱鬧點的地方。”
炎烽原本剛才還沒認出采芹來,現在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十分惱怒,拍著桌子吼道:“你這個大膽的刁奴!朕還沒有找你,你倒找上門來了!你今天不把汙陷慕容芷凝的事說清楚,朕絕不輕饒於你!豈有此理,你還當朕的皇宮是菜園子?你想去哪就去哪?”
叱雲娉聞言心中一陣冰涼,是她來請炎烽做主的,炎烽卻隻想著為其它女人主持公道。叱雲娉更加肯定了,炎烽對這個叫慕容芷凝的女子,動了真情。
采芹驚恐地抬頭看了炎烽一眼,她想看清楚帝王的表情,這跟她想像的有些不一樣。她看到了站在旁邊的慕容芷凝,她不但沒有受到懲罰,甚至在帝王麵前都不用下跪。采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隱隱感覺到,自已遇到大麻煩了!
采芹不敢再繼續攀汙慕容芷凝,她嗅到了炎烽語氣中的暴怒。她深知再不低頭認罪,自已將萬劫不複!
采芹馬上拿出她見風使舵的看家本領,痛哭流涕地爬過去抱著慕容芷凝的腿:“芷凝,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也是誤信了那些醃臢小廝們的話,看在我們一起在莊府受過苦的份上,拜托你,求皇上饒恕我的罪過!”然後又雞啄米似地給炎烽叩頭。
炎烽眼含痛意,看了慕容芷凝一眼:“此事因你而起,你想怎麽處罰她?”慕容芷凝對炎烽低頭屈膝行了個禮:“她也是誤信了謠言,再說皇上也惠眼識破了她的謊言。這件事並未給奴婢造成嚴重的傷害,皇上就饒了她吧!”
炎烽用極憤怒的聲音低吼道:“這個賤婢差點害你丟了性命,你卻為她求情。不讓她吃些教訓,恐怕以後還要繼續禍害他人。來人,將這賤婢拖下去杖責三十,逐出宮去!”
叱雲娉渾身不由自主地發抖,她不知道是因為傷心還是害怕:自已不應該是主角嗎?是她來找炎烽討公道的,沒想到卻為不相幹的人伸張了正義。況且,這個人將來極有可能會成為她的怨家死對頭。炎烽自始至終,想到的全是慕容芷凝遭受的委屈,卻完全無視了她叱雲娉受到的傷害,以及她內心的感受。叱雲娉清楚地意識到,她摯愛的那個男人心裏眼裏,再也沒有她叱雲娉了,全是那個叫慕容芷凝的女子。
叱雲娉淒然笑出聲來,她笑靨如花的臉龐上,流下了兩行清淚。她這個身著高貴華服,簪金戴翠的皇貴妃,慘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穿著宮女衣服的賤丫頭手上。
叱雲娉聲音淒涼而哀怨:“且慢。采芹這個賤婢剛
才膽敢衝撞臣妾,請皇上將這個賤婢交由臣妾處置!”炎烽看了一眼梨花帶雨的女人,這才意識到,剛才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完全忽略了她。
炎烽心中有幾分愧疚:“皇後走後,愛妃一直代為值掌後宮。這個奴才交由愛妃處置,最為合適,就依愛妃。”
叱雲娉謝過恩,叫人押著采芹回茗卉宮去了。她要把滿腔的怨氣,全部撒在采芹身上。
茗卉宮內,傳來陣陣木板和皮肉撞擊的聲音,及采芹聲嘶力竭的求饒聲,讓人毛骨悚然。
太監們將受刑後的采芹拖到叱雲娉麵前,采芹麵色慘白,神情淒苦。她虛弱地哀求叱雲娉:“求娘娘放過奴婢吧!奴婢定當為娘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叱雲娉輕蔑地盯著她:“肯為本宮赴湯蹈火的人多了,你算老幾?”采芹再次翻動她那三寸不爛之舌道:“奴婢看出娘娘並不喜歡慕容芷凝那個賤婢,她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奴婢可以和娘娘一起聯手對付她!”
叱雲娉嗤之以鼻:“得罪過本宮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本宮對付個奴才,還需要你幫手?”采芹不死心道:“娘娘是後宮的主人,自然不需要奴婢幫手,但娘娘如果想動那個賤婢,皇上必定袒護,說不定還要降罪娘娘。奴婢倒是可以幫娘娘出出主意。”
采芹的話正合叱雲娉心意,她也隻想給采芹點教訓,讓她死心踏地地為自已效力。
禦書房內,炎烽在書案上批完奏折,起身伸了伸懶腰。他走到寶座上坐下,邊喝茶邊隨手翻著一本先賢編寫的治國書籍。然而他根本靜不下心看書,神情甚是浮躁。
貼身太監齊尚明恭敬地躬著身子道:“皇上最近總是心神不寧,莫不是為了慕容姑娘?”炎烽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多嘴多舌的奴才,朕的事,你少管!”齊尚明不滿地撇了一下嘴:“奴才原本還想幫皇上出出主意,看來不用了!”
炎烽沒理他,仍自看著書。半晌後,他將書一扔,歎了一聲:“唉!老齊你說慕容姑娘怎麽就這麽與眾不同?她膽子怎麽就這麽大?別人不敢跟朕說的話她都敢說?”
齊尚明故意拿喬:“奴才不敢多嘴多舌,等會皇上又怪罪奴才!”炎烽眯著眼睛看著他:“頭伸過來!”齊尚明翻了下白眼,麵無表情地將頭伸向炎烽,炎烽用手中的書本狠狠砸了一下他的頭。
齊尚明侍候炎烽多年了,他為人聰明,善於揣摩聖意,辦事又周到得力,很得炎烽賞識。雖然隻是個奴才,炎烽在很多事情上都會跟他商討,聽取他的意見。兩人雖是主子跟奴才的關係,私下說話的時候卻很隨意。
炎烽假裝生氣:“不想
你說話的時候你多嘴多舌,想你說話的時候你又故意一言不發,是朕很久沒有教訓過你了嗎?快跟朕說說你的看法。”
齊尚明又翻了一下白眼,慢吞吞地說道:“皇上對慕容姑娘的喜愛,奴才們都看在眼裏了。皇上不如直接封賞她個妃位,免得見不著慕容姑娘,就失魂落魄的。”
炎烽縐著眉自言自語道:“難道朕竟表現得如此直接?連奴才們都看出來了?”齊尚明嘟囔:“奴才又不瞎!”
炎烽把手中的書往齊尚明頭上扔去,怒道:“狗奴才,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擠兌起主子來了!”兩人一時無語。
過了很久,炎烽終於沉不住氣了,搖著頭:“朕覺得直接封賞不妥。慕容姑娘要是不接受,那朕該如何是好?”齊尚明輕笑一聲:“喲……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皇上您也有害怕的時候?皇上是天子,天下的女子都以能侍奉皇上為榮。慕容姑娘是個聰慧的女子,怎麽會不答應?怕是高興都來不及!”
炎烽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就是你不了解慕容姑娘了,她若是跟其他女子一樣,朕也許就不會這麽喜歡她了!唉,朕怕到時她不願意,再不理朕了。”
齊尚明捂著嘴,怕笑出聲來,他怕炎烽發火。在他的印象裏,炎烽還從未如此驕情過。他使勁忍住笑意:“皇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優柔寡斷了?以皇上的性格,不願意就直接叫人抬回來那啥……辦了?”
炎烽假裝伸手要打齊尚明的頭,齊尚明嚇得抱頭往旁邊一躲。半天炎烽才幽幽然道:“不可……美人不可唐突,朕要徐徐圖之!”齊尚明站在炎烽身後,衝著他的背影,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祁祥宮內,慕容芷凝和采桑坐在院裏的石桌旁,邊繡著手帕邊說話。采桑擔憂道:“我看這幾日,皇上的臉色沒以前那麽難看了,要不咱們提一下出宮的事吧。唉!皇上肯定是舍不得放你出宮去了,這可怎麽辦啊?”慕容芷凝撫著手裏的花繃子:“皇上看上去冷酷,實際上就像個孩子。在宮裏能像我這樣跟他說話的人不多,他也就一時感到新鮮。等哪天他高興了,我們再提出宮的事,提太急了,怕他會翻臉。”
采桑嘟了嘟小嘴:“你是不是也喜歡皇上,不想走了啊?你這麽單純善良,留在宮裏可怎麽鬥得過那些妃嬪?”慕容芷凝掐了她小臉一把:“胡言亂語、不知所謂。我隻是還想見識一下好多沒見過的古琴譜,你不知道這些東西在外麵是難得一見的。再說了,我還想多彈幾天“繞梁”呢,走了就再也見不到它了。我答應你,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的,好嗎?”采桑開心地點點頭:“嗯。”
慕容芷凝停下手裏的活,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布包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塊用碧玉雕刻而成的梧桐葉,和一張泛黃的紙片。紙片上依稀沾有血跡,這兩樣東西是慕容芷凝的寶貝,她將這兩樣物件看得比自已的命都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