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怪人
“南家？”曲音擰眉，眸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
柳芷靜沒有看見，她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五年前南家的事情都告知了曲音。
“真是無巧不成書。”曲音冷不丁地笑了一聲，“或許這就是命吧。”
“為何這麽說？”柳芷靜終於察覺到異樣，回頭看她，而曲音早就轉了身背對著她。
曲音默了一默，或許是想著要不要對她說，良久，才聽她的聲音徐徐響起：“自高崇君即位後，便在天下廣尋長生不老藥，後來不知聽了何人的讒言，說蜀地五毒教擅蠱，曾醫死人肉白骨，長生不老藥必定就在這其中。因此高崇君不惜將北代第一猛將南正天派往巫蠱林尋找神藥。”
“那年，我教弟子為抵抗外敵死傷慘重。我教靈藥甚多，但這等神藥隻存在於傳說。南正天不信，他砍了教主的頭，將她丟入了萬蠱池裏，連骨頭都被啃沒了。”
柳芷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曲音不會騙她的，曲音從來都不會說謊。
她驚訝於當今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竟是個貪得無厭之徒，更驚訝依梧的父親，竟是害得五毒教差點滅門的元凶！他果真下得了手……
曲音伸手攏了攏衣袍，似是覺得有些冷，她茫然地看著院中的枯樹，卻又好似通過枯樹看到了往日發生的慘劇：“阿爹知道若留在蜀中，必然是死路一條，便拚死將我送出來。我教隱匿於巫蠱林中，向來與世隔絕，現下我一出來，阿爹如何，教中如何，這五年我一概不知。”
柳芷靜看了看沉睡中的南無衣，又看了看曲音，歎氣道：“南將軍果真下得了手……”
曲音繼續冷笑道：“不過南家也在同年沒落，夫人連同五個兒子全死了，這也算報應！”
“但依梧是無辜的，她什麽都不知道，她當年才十歲。這五年在顧府受盡磨難，一點都不好過。”柳芷靜看向曲音，望見她手中的蠱笛散發著冰冷的光芒，亦見她微微側過的臉龐上，是不近人情的冷意。
曲音垂眸，攥緊了笛子：“你放心，我不會殺她。南正天的債應該由他自己來還！”
“你究竟對依梧有什麽企圖？阿音，你告訴我，你不要劍走偏鋒。”柳芷靜清楚曲音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看似懶散沒個規矩體統，但隻要是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就算是不擇手段殺人放火她都會做到。
曲音的眼眸黯淡了幾分，“我說過了，我非但不會動她，我還會好好地守著她。想不到你我近二十年的朋友，在這南家姑娘麵前也不值一提。”
柳芷靜知道她誤會了，著急道：“依梧是我摯友，你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不是那等大人物非得取舍什麽，若真要有個必須死的，我隻希望那人會是我！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麽要說這種喪氣話！”
曲音的臉上重新揚起多情的柔媚笑容，“開個玩笑罷了，你們中原人可真是無趣。”
可沉重的氣氛並沒有隨著她的笑容煙消雲散，柳芷靜不知道南無衣到底是個什麽狀況，也不知道曲音到底是個什麽打算，隻是有些事情她必須要說清楚，若能阻攔，她定然會全力阻止，如若阻攔不了，她隻希望曲音能給自己留條後路，她縱然醫術不甚高明，但一定會拚死相救的。
“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南姑娘的夫君並非世俗之人。南姑娘就是他的逆鱗，外人一觸即死，你可得想清楚了，一定不能做傻事，再不成，你想幹殺人越貨的勾當，你告訴我，在不傷人性命的前提下我會幫你的。”
柳芷靜心疼曲音的遭遇，她剛想伸手去牽她的手，卻被曲音不著痕跡地躲掉。
縱然心疼又如何，曲音早已是個洞悉世間一切是非黑白的明白人了，她本事大，能殺人，也能救人，怎需要柳芷靜一個小小的女醫來心疼？
“阿靜不必擔心，南姑娘我會好好保護，有朝一日，也會帶她回南疆。”
曲音轉身回屋，輕鬆抱起了熟睡的南無衣，走向她來時的角門。
柳芷靜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她再也問不出口。
從前她隻知道世間的善惡都是互相滲透的，可直到今日她才能確切地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她總感覺這件事的背後蘊含了太多不確定的因素，還有那被封塵掩埋的真正的真相。
就想五年間她一直以為南家實在可憐，而現在看來，南將軍卻是愚忠，誰知道若再往下等待著她的會是什麽？
不，與其說等待她的，不如說等待依梧的。
這是關於她家族的事情，她必然會深陷其中！
身負仇恨的曲音，將要保護仇人的女兒，多麽諷刺，多麽不像曲音的作風。
而至於曲音為何要帶依梧回南疆，她想不到合理的原因，隻覺得腦袋疼。
南無衣被帶回顧宅，曲音不認路，下了馬車正發愁要怎麽辦，卻見一白衣翩翩的俊朗公子哥兒從角門出來，曲音眼前一亮，剛想說什麽，哪知公子哥兒直接選擇性地忽略了她，在看見馬車裏沉睡的南無衣後，立時就黑了臉，拿出懷中千機扇，蓄勢待發。
風逐月不知從何處竄出來，蹲在牆頭道：“三爺莫急，曲姑娘和另外兩名男子都是南姑娘的暗衛，今日才來報道的。”
顧楓臉色依舊不好看，掌玉軒角門外的小巷中彌漫著殺氣。
直到隱匿於暗處的風裏刀和拓跋宏從巷尾出來，朝著他拱手示意。
顧楓瞥了一眼他們，收了扇，轉身抱起南無衣往屋裏走去。
“嘖，真是個怪人，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阿靜說的果真不假。”曲音拍了拍衣裳，理了理鬢角，邁著風騷妖嬈的步子跟著進去了。
風裏刀和拓跋宏相視一眼，風逐月帶著二人來到後院，將屋子收拾好之後簡單地囑咐了一番。大家都是道上的落魄武人，規矩自然懂的，下達命令執行命令，絕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