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撒謊
顧崢失落地回到自己的屋中，一夜無眠，各種紛雜的思緒交織在他的腦袋裏，他隻要一閉上眼就能看見南無衣受傷時的模樣，這令他心中煎熬無比。
第二日，他起了個大早，本想去找父親母親說依梧失蹤一事，卻還是止住了腳步。
他去了老祖宗那兒。
顧崢想著，老祖宗是疼依梧的，一定能給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老祖宗才起身，早膳還未用完，顧崢一直在一旁候著，看著老祖宗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飯，心下按倷不住，卻看見方嬤嬤製止的眼神，他便又將那一肚子話給咽了下去。
等到老祖宗吃完早飯，漱了口，顧崢這才迫不及待道：“祖祖，昨夜楓兒回了府，依梧卻沒有回來。近來府中事務繁多，又不方便報官，您老人家看怎麽辦才好？”
老祖宗未瞧他一眼，拿著手帕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走到上首坐下來，這才微微闔眼，道：“你一大早跑來我這兒，就是為了求我出個法子救你弟妹？你親娘和妹妹落得如此境地，也不見你著急，不過是與你沒什麽幹係的弟妹丟了，你卻如此急不可待，就連用早膳的時間也不想給我。”
顧崢覺出她話裏的意思，連忙要解釋。
老祖宗擺了擺手，冷冷道：“你也知道，最近咱們府上不太平，你又在聖上麵前失言被關了禁閉，這才被放出來，別的事兒也不管，不去看看你三弟，不去慰問你親娘和妹妹，就一門心思要找到弟妹，傳出去你叫外人怎麽說？！”
顧崢咬著牙，袖中的雙手攥成了拳頭，“昨日在持玉林，眾多奴仆小廝連帶著父母親，對三弟的失蹤置若罔聞，唯有依梧，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卻決意要去尋找楓兒。途中遭遇刺客，依梧身受重傷，那刺客明擺著就是衝著楓兒來的，昏迷之際還不忘叮囑我找到楓兒。祖祖這話可叫我摸不著頭腦，為何依梧就能為楓兒以身涉險以命相搏，都是一家人，為何我就不能去找她？”
“刺客？”老祖宗終於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什麽刺客？你怎知道刺客是衝著楓兒而不是依梧？”
老祖宗這話一語中的，昨夜顧楓回來的時候她不是不知道，當時她也清楚必然是有人作祟才導致了這個結果。
顧崢想必是知道個中緣由才說出這話來，問題是顧崢看到了什麽？
昨日是他帶著顧楓回來的，在此之前他們經曆了什麽？
顧崢麵對這狡猾如狐狸的老祖宗，到底還是被拿捏住了。
他一旦說了，就會牽連到他兩個弟弟，萬一這其中還牽涉到別的事情，顧府就深陷泥潭了。
顧崢一向覺得自己是大哥，對於弟弟的過錯，除了父母之外，他也應該承擔責任，他總是專注於自己的事務，也總覺得宅內是太平的，家庭是和睦的，但直到最近府中出的這些事，他才明白過來，所有的風平浪靜不過都是表麵現象罷了。
顧崢麵色恢複平靜，他朝著老祖宗拱了拱手道：“昨日依梧在受傷之後，我便用馬將依梧送了出去。我在持玉林中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楓兒，想來是那刺客在刺殺楓兒之後，我與依梧剛好趕到，所以慌亂之中想要殺我們滅口罷了。”
老祖宗銳利的目光似乎就要將他穿透一般，顧崢微微頷首，沒有與她四目相對，這是他第一次撒謊，他是緊張的，害怕老祖宗會看出不妥來繼續追問，也害怕老祖宗知道楓兒會武功，更害怕楓兒會做出過激的舉動來。
一時間，顧崢恍然覺得，這個他自小長大的顧府已然變得陌生無比。
祖祖不再是那個慈祥的祖祖，母親不再是和藹可親的模樣，妹妹也不再單純可愛。
回想這數年，依梧嫁過來之後，府中就開始出現了變化。
但這五年來唯一不變的就是依梧，無論受了什麽委屈都不聲不響，像個任打任罵的可憐小貓，害怕又無助。
楓兒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所以她這才願意為他赴湯蹈火吧。
老祖宗道：“那你覺得，刺客是誰指使的？”
顧崢搖頭，“孫兒愚鈍，不清楚。”
顧崢回答的太過幹脆，沒有猜測，沒有疑惑，也沒有思考，直直地就脫口而出。
老祖宗心裏明鏡似的，這小子不僅想保護南依梧，還想保護那個幕後之人。她在心底裏冷笑了一聲，府中出了這麽多事，看似沒有任何聯係，實則多有關聯。
她暫時還想不清到底是何人所為，但隻要她在，這顧府就得按照她的想法活下去！誰都別想動顧府半根毫毛！
“你這些事，怕是還沒有告訴你阿爹阿娘吧？卻先跑來與我說。”老祖宗將手中的佛珠一顆接一顆地撥弄著，“你太著急了，事事都想周全，但豈會如你所願？你不如將實情告訴我，到時候我自有定論。”
老祖宗態度很明確，認定了他在撒謊。
顧崢終於抬頭，臉色不再似方才那般焦急，反而帶著些看透之後的決絕意味，“既然祖祖信不過孫兒，孫兒也無話可說，祖祖您也可將顧府翻個底朝天，那些漏網之魚總是會浮現水麵的，無論是誰，還請祖祖都不要太驚訝。孫兒言盡於此，告辭。”
顧崢現下覺得，依梧說的那些話有道理。
為何偏偏在這多事的節骨眼兒去遊玩？
為何二弟偏要喝那麽多酒？
為何父母親不著急派人去找而是先回了府？
隻怪他太過耿直，沒有那般玲瓏心思，若非如此，必然可以看透某些人的陰謀把戲，依梧也不用身受重傷還失蹤了。
他就不明白，大家相安無事便好，為何非要將這些醜陋的東西都扯出來？是貪心？是欲念？還是好高騖遠？到頭來這些陰謀詭計又有什麽用呢？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非上位者，若非要奪去天下，顧崢覺得所有的陰謀詭計皆是貪念所致，放下貪念，腳踏實地地過日子，難道真的就那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