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走顧真真
顧真真說著,一雙小手緊緊攥著帕子,眼眶泛紅,眼眸之中閃爍出不解與哀怨。
“說完了?”顧楓坐在廊道的長椅上看著一池含苞待放的荷花,陽光正好,他從愜意的陽光裏緩過神來,抽空看了她一眼。
顧真真沒有回答,眼眶裏又湧上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顧楓拿著扇子輕輕敲了敲頭,擰眉,似是有些不悅,“既然你是來與我說理的,那麽咱們就事論事。”
他撣了撣袍子,站了起來,緩緩踱步,道:“你三嫂嫂是聖上賜婚嫁進顧府的,且不說她娘家,就這種身份,母親卻在依梧過門之後任由底下的丫鬟婆子欺負她,她自己個兒難道不是三番五次的就去找依梧的麻煩?不給飯吃,不給水喝,不高興了關她個三五天半個月,高興了就賞些冷飯餿菜。這府上有哪個把她當人看的?她嫁進來的時候才多少歲?我問你,是不是與你一般大?竟沒有你一半兒重!聖上給她置辦的嫁妝,母親一樣不落地據為己有,四妹妹,你可知道這全天下最沒出息的事兒是什麽嗎?乃是夫家貪了媳婦的嫁妝!可她對依梧如何呢?你心中沒數嗎?難道還要我把那些投毒暗害的破事兒都說出來?”
顧真真瞪著眼睛看著他,不相信他竟會將這些事都說出來,登時大叫,“三哥哥你怎麽能將這些都推到阿娘身上!阿娘都是因為你說不喜歡才這樣做的!你當初說了什麽你都忘了嗎?你說南依梧不好,一臉怨相不吉利,阿娘為了叫你開心,一連給你張羅著納了好幾房小妾。阿娘做了這些肮髒見不得人的事兒都是因為三哥哥你啊!都是因為三哥哥是阿娘的心頭肉啊!你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你現在卻來指摘阿娘與我有多不體麵,三哥哥你不覺得可笑麽!”
顧楓從始至終都冷冷地看著她,仿若一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他說:“既然你今日起了頭,我也必然要將這個問題解決了。否則你總是如此糾纏不休,沒得討你三嫂嫂的嫌。從前我與母親與你甚是親密,這不錯,我是母親的親兒子,這也不錯,我不否認我從前犯下的渾事,也並沒有說我從前沒有錯。隻是從這一刻開始,你我兄妹乃至母親,是對立的立場。這無分對錯,隻是立場不同罷了,四妹你不必用一副看待叛徒的嘴臉看向我,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恨毒了依梧……”
他話到一半,眼神突然鋒利起來,像一把把刀子直直地戳向顧真真,她不由得被震住,往後堪堪退了兩步,眼眶發紅地看著他。
顧楓繼續開口並且步步緊逼:“顧真真,你要聽清楚了,我不管什麽前因後果不聽理由原因,任何恨她害她侮辱她的人,無論對錯我都會千百倍地將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施加在他身上!任何妄想摧毀或者得到她的人,都要承受我滔天的怒火,哪怕殺人、放火賠上所有一切乃至身家性命,我也在所不惜!你聽明白了嗎?”
顧真真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呆愣地一步步地往後退,顧楓氣勢逼人,以洪荒之勢席卷而來,令她措手不及防不勝防。
她是一個從未經曆過人世險惡的小孩子,對於外麵的世界隻知道花花綠綠平和安定,沒有見過什麽大世麵,縱然有一副壞心腸,可到底還是個小孩。
而顧楓不一樣,他在現世是個運籌帷幄的商人,他最懂的就是人心本惡,他是上位者,是踩過無數屍體的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男人。一個不懂險惡的小女孩,在他的麵前,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罷了。
原本顧楓就不想與顧真真這一類的人扯上任何關係,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招呼他都嫌麻煩,但有時候,螻蟻雖然是螻蟻,可聚集起來也是數量可觀的敵人,他希望能夠用最簡單的手段——威嚇來叫她知難而退,並從根源解決問題。
一陣冗長的沉默後,顧真真低著頭小跑著逃開了。
顧楓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她跑開的模樣,眸子一眯,原本是要去書房寫字的,掉頭又去了老祖宗院子裏。
老祖宗正與方嬤嬤說著話,見著顧楓來了,神色一閃,轉而瞬間覆蓋上慈愛的臉色,“楓兒怎麽來了?真是奇了怪了,我前些日子見你們夫妻二人如膠似漆難舍難分的。”
顧楓給老祖宗請安,輕淺笑了一笑道:“讓老祖宗見笑了,今日孫兒前來,乃是心有所求。”
老祖宗眯眼笑著不動聲色地吹了吹茶,“楓兒這話說的,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可以去問你的母親要去。來找祖祖可是找錯人了,當家的是你母親啊。”
“祖母且聽孫兒說完再下定論也不遲。”
“好,你說。”
顧楓正襟危坐在老祖宗的身邊,嚴肅道:“真姐兒已然到了出閣的年紀,可結合她近年的表現來看,不穩重妥當,就算嫁了人也不能體貼體諒夫君,性子火爆不能容人,日後是要吃虧的。因此孫兒想著,如若妹妹因為脾氣不好沒規矩體統的受了委屈,莫說母親,孫兒的心裏也會跟掉了塊肉似的難受。”
老祖宗看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
“幸而我上回聽靖國公府家的大公子說,那位德高望重的曾先生回了杭城,杭城離京城不遠,馬車最慢也能五六日就到京城。孫兒想著不如將四妹妹送過去再學些東西,我再送些精通女紅琴棋書畫的仆從過去,四妹妹今年十三,去杭城學個兩三年斂斂性子是很好的,也不耽誤婚嫁。”
顧楓說得情真意切,眉眼之間流露出對妹妹疏於管教的懊惱與悔恨,又包含了望妹成鳳的美好希望,實在是當代好哥哥的典範啊。
“你當真這麽想?”老祖宗咂了砸嘴,用絹帕擦擦嘴角,麵目柔和慈善。
顧楓點頭道:“自然,四妹妹雖然年幼,但也應當懂得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母親著實是太寵她了,所以才將她慣的有恃無恐不知天高地厚,在府中尚可如此,若在外頭呢?無人護著她又當如何?”
“也是這個理,怪不得你來找我說,你此言一出,你母親便是第一個不答應。”老祖宗哼了一聲,將佛珠放在手中,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講給顧楓聽,“你母親對顧府勞苦功高,生的兒子都很爭氣,真姐兒是老幺,自然也是她心頭肉。隻是這顧府終究不是玩樂之地,真姐兒功課不用心,女紅也做得不好,更別提那些個琴棋書畫,她頂多算個半吊子,這樣下去又如何能找得到夫家?即便有京中高門肯娶,自然也隻是看在顧府的麵子上娶個花瓶回去做擺設,日後還是要吃苦頭的。”
老祖宗深吸了口氣,又將那口氣歎出來,“楓兒你肯為真姐兒著想我也很高興,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