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深意切
這話聽得顧楓眼皮一跳,哼道:“你知道什麽?這叫情至深愛之切,幹活兒去!”
顧楓替南無衣守著鋪子,沒一會兒,又來了個人,一瞧,還挺熟。
柳芷靜左看右看沒見著南無衣,道:“三爺,依梧呢?”
“出去玩了,有什麽事與我說也是一樣。”顧楓喝了口茶道。
“我每日都要給她診脈的,依梧怎麽轉頭就忘了。”柳芷靜有些生氣,抬腳要走。
卻被顧楓叫住:“她的身子如何了?你為她瞧了這麽久,可還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原本這事兒柳芷靜沒有跟顧楓提起,也是因著南無衣的請求。說是不想叫人擔心,可顧楓是她的相公,應該也不算別人吧?況且這事兒她心裏有些不太好拿主意,研究了這麽久也沒出個什麽名堂來。實在是叫她氣急敗壞,跟著爹爹從醫這麽多年,還真就未曾見過如此奇怪的狀況。
柳芷靜瞧著顧楓在依梧受傷的時候每日每回都來看望,也算是上心。柳芷靜也知道,依梧在顧府不好過,那些豪門貴家的八卦她都知道一些,依梧算是小白菜裏的戰鬥菜,無人疼無人愛的,現下得了個鋪子,狀況才好轉起來。顧楓也未曾閑著,開業那日他還悉心照顧她。
綜上,柳芷靜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打量了顧楓半天,她悶得厲害,索性一股腦地就說了:“依梧身上並無不妥,可這也是最大的不妥。近幾年的病痛幾乎將她的身體耗得一塌糊塗,依梧與我說她上回大病的情形,明明是快不行了,可一下子就好了起來。這等奇特的病例也不是沒有見過,也有些得了不治之症莫名好起來的,但大都跟生活習性和家人陪伴有關,可依梧常年在顧府不得人照顧,病入膏肓,她是如何好起來的?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就是,普天之下的普通人,若身體狀況低於正常水準,那便是身體偏弱,或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或是後天形成的。依梧明顯屬於前者,可自從上次大病之後,明明一直都在透支著精力體力,她自己的身子就像成了精似的,在低於一個水平之後,就決不再往下走了。換而言之,依梧那五髒六腑的狀況,都是將死之人才有的現象,可她卻活蹦亂跳好不歡快,將我的話全然置之腦後,藥倒是按時喝了,可我怎麽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柳芷靜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顧楓卻是知道一半實情的。
南無衣同他一樣是穿越而來,他們二人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奪舍”,南依梧作為宿主靈魂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南無衣的意識,顧岩在現代沒有經曆過這等離奇的事情,但來到古代他才明白這毫無原理毫無道理的解釋,隨著自身與原主身體的契合度,原來的病痛也會逐漸淡化甚至消失不見。顧楓此前夜夜笙歌,身體隻是表麵上比南依梧要強,來到古代之後顧岩每天都會修習練武,身體素質自然也就上來了。而南依梧又是嬌養的女子,自南府沒落之後便染上多種疾病,逐漸惡化也是常理。他們二人在成功契合宿主之後,便會如同電腦係統更新換代一般格式化係統重新啟動。
至於南無衣那狀如活人卻更像死人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個所以然。
他最怕的是,南無衣停止身體狀況的情況,會在某一天突然爆發,離他而去。
見著顧楓臉色沉沉,方才那略帶涼意的眼睛裏現下隻有一片死寂,整個人彷如被抽空了生命的氣息,隻剩空殼。
柳芷靜以為她說的太複雜,將顧楓嚇到了,便道:“三爺您也不用擔心,我正是為了把控好狀況才每日都來給依梧診脈。您若信得過,交給我來查便是,我阿娘是京城著名的醫女,我已承了她畢生醫術,我又與依梧是好朋友,自然是要幫她的。”
顧楓沒有回話,他還陷入在失去南無衣的恐懼之中。
他的腦子裏已經腦補出八百萬集喪妻苦情電視劇,心如死灰。
還未來這古代時,他不曾對南無衣許諾過什麽,他看得清現實,他能給她的有很多,卻隻局限於物質。南無衣從來不在意這些物質,因而他能給她的又很少。但他在努力,他踩在別人的骸骨屍身爬向頂端。
顧家人說他們不相配,說南無衣不過就是個一無所有一窮二白想要攀龍附鳳的傻逼,說如果他執意非她不可,那就隻能交出顧家給他的一切……可笑的是,那時的顧氏如果沒有他顧岩,仍舊是要被時代淘汰的棄子。
他們用南無衣的性命做要挾,逼著他交出顧氏。他們從始至終從不在意南無衣的生死,顧岩三十年來如銅牆鐵壁固若金湯,從來都沒有軟肋可言,對於他們來說,南無衣就是能夠死死鉗製住顧岩的棋子。
這群有著至血至親骨肉相連的親人,這群對著顧氏垂涎欲滴的豺狼虎豹。
顧岩的怒火席卷了整個顧家。
他引誘顧家所有小輩手足相殘,他坐山觀虎鬥,如看戲一般高高在上,他將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當年父母被顧家逼死的仇,他報了一半,如今離南無衣的距離,也更進一步。
那幾位伯伯皆因痛失愛子,瘋的瘋,傻的傻,還有要跟他拚命的,都被他親手殺了。
顧老爺子知道此事後,氣得當場發病差點就要西去。
他還差最後一步,隻要弄死老爺子,南無衣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嫁給她,再不會受委屈,不會有勾心鬥角,不會有暗流湧動。
那天他在去醫院的路上,他的血液都在沸騰著,就像殺紅了眼的野獸,沒有任何人能阻擋他的去路。
電話響起,他接起來,下一秒滿腔怒火被一下澆滅,他的世界裏隻剩下灰暗,他失去了五感,長時間高強度運作的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南無衣死了,屍身都拚不出完整的。
他雙手離開了方向盤,猛踩油門,一輛大貨車遂他所願將他撞死。
他曾做過的無數次的美夢一下子就化為泡沫,他擁有全世界最高的大樓,有所有男女豔羨的雄厚資產,有令人嫉妒的臉和身材,可在目睹父母被叔伯爺爺逼死之後,他的心中隻剩一片被火燒過的焦炭一般的死寂之地。
他手中空無一物,唯有南無衣而已。
她是他的全部,是他的心之所向,是他的太陽。如今太陽隕落,他不想獨活,這是對她的拋棄。他本就沒有許諾過她什麽,如果有黃泉,那或許還可以見她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