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是個孩子
南無衣一連串的問題讓這位仙姑好生不爽，她的眼皮跳了跳，看來是遇到了一個懂行的主兒。沒事兒，就是一個小丫頭而已，她行走江湖，唬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三少奶奶思慮周全乃是應當之事，我多年以來隻問心隻求善果善緣，若是你有邪祟纏身，即便聖上親臨，我也不會畏懼。驅邪平宅乃我本分之事，誰來了，我都不怕。”
南無衣心底裏嗤笑，這是把她當三歲小孩哄著玩麽？她可是心理年齡25歲的現代人。
“那之前的問題麻煩您回答一下。”南無衣挑眉，現在在場這麽多人，她若是想糊弄過去，徐氏必然會遭口舌，下人們心裏門兒清，少不得以後要亂嚼舌根，老祖宗又向來不喜歡她，到時候吃虧的隻能是她自己。
仙姑雙眼微眯，不怎將她看在眼裏，收錢辦事，徐氏說她撞邪了，那便是撞邪了。“家師閉關清修多年，早已不問紅塵世事，怎麽？三少奶奶問及家師名諱，莫不是想私下加害不成？”
南無衣冷笑：“你若行的端站得直，我隻不過問了這麽幾個問題，你那麽氣急敗壞要往我身上潑髒水是作甚？”
仙姑這才小有些看她，是塊硬骨頭，要再糾纏下去，可不是如何下嘴的問題了，還會影響到自己的聲譽！在京城好不容易混出個樣子來，仙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有可乘之機的。
她便回頭對徐氏道：“看來三少奶奶的情況不容樂觀，還請夫人示下，容我來收了這邪祟！”
徐氏臉色陰沉，對那些婆子道：“還用我請示你們?師太說的還不夠明白？”
幾個婆子便跟得令的狗一樣，一起撲了上去。
“打！”南無衣一喝。
雲洛左右開弓，幾個隻會仗勢欺人慣了的婆子哪裏是雲洛的對手，秒秒鍾，嗷嗷摔慘了的躺了一地。
南無衣也是狠角色，盯著一旁冷眼等待驅邪的師太道：“雲洛！連這巫婆一起給我打！”
南無衣不但要打了她的人，還要打她請的人！
徐氏氣得發抖，徹底紅了眼，她撲道桌邊，雲洛放在繡籃裏的剪刀，猛地抓起來，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刹那，刺向了南無衣。
“小姐小心！”正欲一腳踢翻師太的雲洛，在瞥見，舉著剪子朝南無衣衝過去的這一眼，呼吸一窒息，毫不猶豫的朝南無衣身前擋過去。
可有個人比她更快，將南無衣擋在了身後。
南無衣隨之聽見了“呲”的，很輕，又那麽刺耳。
“母親，您這是做什麽？”
是顧崢，那個溫文爾雅的顧崢。似乎永遠不會對任何人責備，連驚詫都是柔軟的在問。
徐氏好似聽不見了，怔在那，一雙眼中隻有手中剪子上刺穿的布料，刺出的血，殷紅殷紅，宛若她心尖上正在滴的那些。
南無衣憤怒的衝出來，一把推在徐氏的肩頭，剪子被徐氏一帶，拔出了顧崢的肩頭。突地一疼，令顧崢眉間微攢。
“雲洛，還不快去拿些紗布和藥來。”南無衣一隻手緊緊的按在顧崢的肩頭道。
雲洛低頭道：“可是小姐，我們南雁閣根本沒有這些東西，尋常備用的任何藥都不曾送來過南雁閣。”
“去叫大夫！”
“可是……”雲洛掃過一屋子不安好心的人。
顧崢拿開南無衣的手，慢慢走向丟了魂一樣的徐氏，去扶她道：“母親，兒子送您回去。”
徐氏一直呆滯的目光為他這一扶，又或是那一聲母親，驀地驚醒了過來。
她恨，還是怒，大約是覺得悲涼，她用不可理喻的目光，一點點加深的眸色，凝視住自己這個大兒子，忽然抬手給了顧崢一個耳光。
然後是她悲從心起的絕望嘶吼，“你還知道叫我母親！你和楓兒是在她南無衣這裏喝了什麽迷魂湯？我為你們好，你和楓兒一個個的不領情。我是你們的母親！不是你們的仇人！如今你們翅膀硬了，便都來與我這個做母親的反目！”
徐氏歇斯底裏，沒了一個後宅主母的氣度。此刻的指責，哭訴，都隻基於她是個做母親的份上。
她不喜愛南無衣來做她的媳婦兒，覺得配不上她最疼愛的幺兒，她以為，這是每個做母親的都應該被諒解的心情。
她不愛，做兒子的也不要愛。講來母子連心，勢必能知她心，體己她心底為自己孩子的驕傲。
顧崢也就算了，生得性子溫和，一副待人和氣。徐氏便不指望他能跟顧楓一樣。有一個顧楓能曉得她心裏的不滿也就行了。
可現在，顧楓也變了，她心裏便如一個沒用的人，受到被拋棄的感覺。兩個兒子都不需要她了，隻有個嬌蠻的女兒還站在身邊，一心要為子女打算得滴水不漏的付出，突然被不需要了。
徐氏的心便被挖走了一大塊。
老祖宗不中意她。
顧衍也不多愛護她。
如今兒子也要叛離她了麽！
徐氏一想到這些就覺得世界都要崩潰了，她還是顧府的主母！何以至此！這份怨憤，她藏不住了，在拿起剪子的那一刻，她隻想殺了南無衣。
什麽皇上的賜婚！什麽顧府的榮耀！什麽老祖宗的心意！
她通通不在乎！
隻要還有兩個兒子，這顧府，她早晚也會被叫一聲老祖宗！
“為什麽你們沒有一個明白，我當母親的心情？”徐氏撕心裂肺的哭著，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婆子們與師太早就在南無衣一瞪眼的時候，被雲洛連打帶攆的趕出去，此刻雲洛守在門口。
屋裏沒了旁人。
南無衣沉默地看著忍受了一切的顧崢。她不懼和徐氏大打出手，隻不願連累了旁人，尤其這個人還是顧崢。
顧府裏，大約現在還真心願意對自己“這個人”好的，也隻有他了吧。
南無衣想替南梧依難過，然後發現自己有點難過。若方才替自己擋下的不是顧崢，換了顧楓，又或是其他人。徐氏此時賣這悲慘人設，她一定破口大罵回去。
可現在，她不能。
她看得出，顧崢是真正敬重他母親的，即便他這母親腦子有點瓦特，心術也不大好。
自己入不了眼的人，不惜逼死了也要換，牛逼的古代後宅主母邏輯。
她有些心疼顧崢了。
徐氏哭訴不休，南無衣以為顧崢什麽都不會說的。顧崢卻在不休中，淡道：“母親，梧依她還隻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