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哭鬧沒用
“左不過就是一個鋪子,你這麽著急上火做什麽?我每日朝堂之事多如牛毛,回到家還要聽你絮叨,你這主母做的可真出息!”
徐氏被罵得愣住了,顧衍也在說完這句話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老爺!真真可是你親閨女!”徐氏終於拔高了音調,她緊握著手,憤怒在熊熊燃燒著。
“她南依梧算什麽東西!南家早就沒了,就這樣一個破落戶還有資格從你女兒的手上搶東西!老爺您可想清楚啊!這事要傳出去,不僅僅是真真要丟臉,顧家……”
顧衍再次打斷了她的話:“南依梧就算是破落戶也是聖上賜婚!你這話要傳到聖上耳朵裏,你知道會出什麽事嗎!不知輕重!荒唐!”
顧衍冷哼一聲,無情地甩了甩袖子,“後宅之事我最不愛聽,你自己也說了是唯一的嫡女,難道老祖宗還會讓她吃虧嗎!”
徐氏還想再說什麽,卻不等她開口,顧衍就先行走了。
她搖搖晃晃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顧府上下所有事務她都事無巨細地處理著,也花了好大的心思來討好丈夫和老祖宗,可無論她生了幾個兒子,都無法改變分毫。
徐氏吸了吸鼻子,將眼眶的淚意逼回去,心中固然悲涼,但她仍高傲地整理好衣裙,走出書房時,她還是高高在上的顧府主母。
待到徐氏回到屋裏,顧真真仍然還在,她迎上前去問:“娘,如何了?阿爹說了什麽?”
看著顧真真略有些紅腫的眼睛,徐氏沒能開口。
見此,顧真真也料到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順利。
她當即又大哭了起來,“娘,南依梧那個小賤人此刻能站在您女兒頭上作踐,日後女兒的日子可不好過了啊。祖祖怎麽能……怎麽能做這種事……”
徐氏的心如刀絞,顧真真是她的女兒,又是嫡出最小的,自小便被一大家子人捧在手中長大,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娘,怎麽辦……”顧真真抽噎著道,“一定是南依梧從中作梗使壞!阿爹難道不疼女兒了嗎?我還不如那個小賤蹄子重要嗎?娘……女兒真害怕,害怕她以後欺負我,怎麽辦……”
顧真真說的話像是針一樣紮在徐氏的心裏,後宅之中,地位自然是最重要的,一向高高在上的主子被下人羞辱,如果不果決處理,自己和女兒原本的地位絕對會動搖!
她是顧家的主母!
子女是她的心頭肉!
她絕對不容許!絕對!
“真真,你且回房休息,明日我便將那小蹄子給收拾了!”
徐氏咬著牙攥著拳頭,南依梧,我要你永無翻身之地!
這廂的南無衣回到南雁閣之後,一夜都沒睡好,第二日一大早便早早地起了來,她反複地看著房契,心裏一片愁雲慘霧。
老祖宗到底是幾個意思?這鋪子到底是有什麽用意?顧楓昨日似是在幫她,為什麽要幫她?
南無衣腦袋都快炸了,想了半天仍然沒有個結果。
雲洛忽然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一張小臉通紅,“小……小姐……我……你……三少爺……”
“什麽什麽?慢慢兒說!”南無衣知道雲洛必然是打聽到了什麽。
緩了好一會兒,雲洛才道,“奴婢方才遇到了雲兒,雲兒說那鋪子原是老祖宗要給真姐兒的,還有還有,大火那日,三少爺在府中!還去找了老祖宗!”
什麽玩意兒?!
南無衣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怔愣在原地,好半天沒緩過神來。
老祖宗絕不會給錯鋪子,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
南無衣的腦袋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原主記憶中關於老祖宗的事情一件件浮上水麵,每一次都是在垂死之際救她一命,每一次都是溫和親善的模樣。
南依梧對於老祖宗,自然有感恩之情,南依梧尚在及笄之年就已嫁給了顧楓,南家敗落,她眼見著一個熱鬧繁榮的大家族走向衰落,在一夜之間成長,用了餘生的這五年體會了尋常人一輩子都體會不到的痛苦。
而這帶給她痛苦的顧府裏,在她這脆弱柔軟的內心中,一次次伸出援手的老祖宗無疑是她最為尊崇最為尊重的長輩。
這種對於長輩的愛戴之情仍然停留在這具身體裏,南無衣是理智的,但她無法從中剝離出來。
南無衣臉色煞白,心口一陣陣鈍痛,差點站不住腳。
雲洛的聲音似乎已經隔絕在外,她滿腦子都是疑問,她捂著心口,喉嚨忽然湧上腥甜的味道,她張了張嘴,看向雲洛,雲洛的身影已經重影,她一口血吐出來。
什麽鬼,還真吐血了?
“小姐!小姐!您怎麽了!我現在就去找郎中!”雲洛急的要跳腳了,這就要飛奔出去,南無衣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
“不……要!”
南無衣結合自己穿越之後老祖宗各種所作所為,以及自己做的事情,很快就確定了一件事。
但她內心裏仍然隱隱有個聲音在哭喊著,在無助地叫著。
南無衣努力緩和下來,然而眼淚抑製不住地掉落。
南無衣知道南依梧的這些年失去了所有,然而在最後一絲希望被剝奪時,即便靈魂已經去了遠方,然而這具身體的本能仍然在。
包括南無衣見到老祖宗時莫名的親近感,以及在此時此刻仿若被背叛被利用的撕心裂肺的痛感。
就像一具屍體被丟棄之後仍要遭到遊魚的啃噬,湖水的侵蝕。
永世不得安寧。
“小姐,你可別嚇雲洛……”雲洛也跟著落淚,“您上次大病我都快瘋了,要是您再出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就殺了整個顧府要他們給你陪葬。小姐……小姐……咱們去找郎中吧,求您了。”
雲洛帶著繭的小手死死地抓著她冰涼的手,南無衣擦掉眼淚,也將嘴角的血跡擦幹淨,“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隻是一時……氣急攻心罷了。”
南無衣額上布滿了細密的汗,勉強穩下心神後,仿若從巨大的壓力之中解放出來,就連呼吸也順暢了許多。
她真是沒有想到,原主對於老祖宗的執念是如此之深。
不過也是,最糟糕的這些時年,溫暖她落魄人生的隻有這麽幾個人啊。
雲洛幾乎是跪在地上,仍舊在抹眼淚,“小姐您要嚇死我了,我可怎麽跟老爺夫人交差啊,我差點又把您給弄丟了。”
雲洛說的老爺夫人,自然是南依梧的父母親。
南無衣心頭一軟,摸了摸她的頭,“沒事,這世上任誰死了,我都不會死的。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從今以後我要做顧府的毒瘤,活他個幾千年再說。”
“小姐……小姐您說的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啊……”雲洛嘀咕著。
“你去把三少爺請來,我有事問他。”
南無衣的心中仍然不好受,但她要走下去,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不是說顧楓大火當晚在府中嗎,搞清楚了老祖宗的目的,她還要搞清楚顧楓到底是什麽意思。
雲洛去傳了話,兩個時辰後顧楓卻才姍姍來遲,期間雲洛去看了數回,顧楓的貼身小廝卻說爺在忙,一會兒就過去。
南無衣原本坐在廳堂內心事重重,她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等著。
便見一襲月白色華服的男人緩緩朝她走來,一切仿佛成了電影中的慢鏡頭,他的衣袍數次揚起好看張揚的弧度,他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麵冠如玉,俊朗風流,眉眼間的凜冽感,是不易親近的冷漠高貴。
顧岩也曾這樣朝她走來,萬眾矚目之下,他眸中閃爍星辰,他像是太陽,強大,炙熱,卻觸不可及。
一樣的臉,一樣的眼神,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