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藥
南雁閣門口杵著那兩個小廝,一動不動,聽著裏頭傳出的哈哈大笑,麵麵相覷。
南無衣嘎嘣嘎嘣的咬著果子,意猶未盡道:“你要是不攔著我,我還想多給他來幾口,誰知道那裏頭是些什麽,對了,這藥是誰送的?”
“大夫人。”雲洛看著那藥碗裏還剩的藥,有些擔心道:“小姐不怕出事幺?”
“怕什麽,藥是大夫人送的。她想害我,我就害她兒子,這藥,她敢認麽?”南無衣說著往床上一躺。
雲洛忽然也不知道,小姐這麽天不怕,地不怕了,是不是好事。
雖然不知道藥裏到底是什麽,但既然加進去了,想必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南無衣吃飽喝足床上一躺,什麽也不管。
雲洛擔著一顆心,一晚上沒敢睡。若真是要命的東西,死了自己家小姐,顧府多半眼皮子也都不會抬,可若死一個三少爺,恐怕自己和小姐都抵命了,顧府都嫌不夠。
第二天一大早,南無衣還在睡懶覺,硬生生被雲洛給從被子裏拔了出來。
“小姐,出事了,快醒醒。”
南無衣老大不情願的抱著杯子,魂不附體的靠在床頭,暈乎乎道:“誰出事了……你、還是我?”
“不是。”雲洛急道:“是顧大小姐。”
南無衣哈欠滾滾道連眼皮都懶得掀起來:“沒死沒殘就不要叫我,不知道擾人清夢非君子?”說著人就往下栽。
雲洛歎氣坐在她床邊,扶住她下滑的肩膀道:“小姐,是我們昨天給爺喂的藥出的事!”
南無衣的腦子裏有點短路,兩眼直飄的望著麵前雲洛的臉道:“所以了?”
“所以爺在藥起作用後,大夜裏跑去了顧大小姐的房裏。”
“幹嗎?還不讓人姐弟情深了。”南無衣興致缺缺道。
雲洛糾結著,一咬牙,直言道:“大夫人端給小姐的藥裏下了春藥。”
聞言,南無衣的表情“噔”的全醒了,她反應了小半天,比劃道:“你是說那碗藥裏……顧楓去了他妹妹房裏………嗯?”
哈哈哈,她突然爆笑,笑出眼淚:“他們倆不會真怎麽樣了吧!”
雲洛搖頭道:“那倒是沒有。聽說是被房裏的丫鬟老婆子攔著了。不過總歸不是一樁光榮的事。這事兒啊,今兒一早就鬧開了。伺候過爺房裏的人全被拉大夫人叫過去問話了。大夫人多半是以為,哪個不安份做的手腳,爺這不是喝壞了一直沒醒麽,伺候的人又多。
昨天下午好不容易醒了,我聽說,大夫人跟著便急急忙忙去看望了。但這事,這麽大一個罪名,誰也不敢擔,恐怕大夫人要不了多久就會查到小姐這裏來了。”
雲洛擔憂著,南無意盤著腿,一手托著下巴,聽得津津有味。雲洛看著都急了。“小姐!”
南無衣眨眨眼興奮道:“趕緊打水洗漱,咱們去看戲。”
雲洛:“……”
南無衣不怕引火燒身,匆匆洗漱拉著雲洛一路狂奔,去往正堂。遠遠便瞧見顧楓的小妾通房丫頭們跪了一地。一個個低著腦袋,縮得跟鵪鶉似的。
正堂門口有兩尊大石獅,她拉著雲洛七拐八彎的繞過去,貓腰躲在石獅子後,聽見裏頭隱隱還傳來抽泣聲,想也知道是哪個在哭。
雲洛悄悄拉她袖子,低聲道:“小姐,我們走吧,被大夫人看見了,我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南無衣伸著脖子直望道:“沒事兒,本來就說不清了。哎呀,看不清啊。”
迎麵,顧衍的第三房,周氏穿著一身貴氣的紫錦團繡紋式的衣裳,搖步打扇,徐徐的來了。
南無衣和雲洛小心的把自己躲好,等那周氏進了堂中,暗中長長的舒了口氣。便聽見徐氏沒好脾氣道:“你怎麽也來了。”
周氏原是唱戲的,有的是個好嗓子,聲音銀雀兒一笑:“喲~我說大夫人,我好歹也是三少爺和大小姐的姨娘,兩個孩子出了事,我不得來看看。鄭氏和許氏也在,我就不能來嘛,這話真是的。”說著不屑和鄭氏許氏坐一起一般,扭了腰肢去了顧真真身邊坐下。
“行了,好孩子,別哭了啊,沒什麽事就好。”周氏給顧真真擦擦眼淚。
徐氏瞪了她一眼,不好發作。
幸災樂禍個什麽勁!
南無衣外頭掰著手指頭算,顧衍有一個正妻,四房偏房。這裏來了四了,也就是還有個沒來?她從石獅子腿縫裏望出去,路上沒見人來。
徐氏心裏不爽,借地兒撒氣,罵得顧楓那些小老婆一個個哭哭啼啼。什麽難聽話都有,一會兒罵那些小老婆是沒一隻下蛋的雞,一會兒罵她們耐不住寂寞,該死!
一個個的都是騷狐狸!
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又疾言厲色地叱喝下人婆子們不可聲張此事。
聽著一個大宅夫人如此粗俗不堪,南無衣頓覺沒意思,縮回脖子,轉身要走。“嘭”的與人撞了個滿懷。
她抬頭,隻見眼前男子穿著一身出塵的白衣,氣質溫潤,俊雅秀極。五官眉眼,如切如琢,如琢如磨,他微帶些笑,笑意如陌上清風。
南無衣嗬的倒抽了口冷氣,怎麽辦!好想撩!她抬爪,抓到這人的衣袖悄悄的拉出去。走遠了,放開他,兩眼裏冒著小心心道:“大哥,早啊。”
她沒見過顧崢,但聽雲洛的描述,應該是這個款沒錯!
顧崢柔聲道:“弟妹怎麽不進去?”
南無衣覺得自己腦子沒壞,忙擺手道:“我可不要。”她指指正堂的方向,小聲道:“我就是來偷偷看個熱鬧。”
顧崢嘴角一抽,宅中出了這事,按說起來她也該臉上沒光。那頭是他的親妹妹和弟弟,但發生了這樣的事,親弟媳卻說來看熱鬧。他這臉,還是不太好擱吧。
他沉下臉來:“這倒是巧了,昨時下午,我見你去了掌玉軒,可是去看三弟?今日不去看三弟,卻來看熱鬧來?”
南無衣的表情一秒鍾卡頓,但很快又恢複了自然,她垂眸輕道:“大哥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自我進這顧府,大哥是除了老祖宗對我最好的人。無論外人如何說我,如何折辱我,大哥依舊是大哥,從不會因為我是南家的女兒而對我有半分侮辱。
你也知道,自我進來,爺便不喜歡我,將我打發去了南雁閣。我聽聞他喝酒喝壞了身子,便想著,他如何也是……爺,我如何就不能去看看他?”
南無衣賣起無辜來,簡直人畜無害。
顧崢當真也不忍再說她,想想她入顧府戰戰兢兢,一直如履薄冰,說到底也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南家這番遭故,雖是朝堂之故,但自己的父親在其中充當了什麽樣的角色,顧崢心中有數。是以,對南家嫁進來的這個幼女多少有些憐憫,便多有照顧一二。
可惜,顧楓非常的厭惡她。
顧崢目光柔下,卻還是問道:“我問你,今日之事,與你昨日去掌玉軒可有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