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抓了
賈珂道:“我不喜歡爬樓,就要一間一樓的客房就好了。”頓了一頓,拿出一把錢道:“掌櫃的,還要勞煩你一件事,請你幫我把後麵醫館的大夫請過來看看我的臉好嗎?”
那掌櫃的笑道:“正巧,常大夫現在就在咱們這裏給人看病呢。”
賈珂故作疑惑道:“怎麽,你這裏還常有病號嗎?”
那掌櫃的道:“也不是常有,但是咱們後麵就是平常醫館,一般受了傷害了病的外地人,或者來醫館看病住不下的本地人都愛在咱們這兒住下。”
賈珂道:“原來是這樣,那老板你就給我開個離常大夫現在待著的地方近一點兒的房間吧,這樣等常大夫給那個人看好,不用多走,立馬就可以給我看臉了。”
那掌櫃的笑道:“他旁邊的房間便是空的,小公子就住那裏好了。”
賈珂遞過來一件黃燦燦、亮晶晶的東西,道:“我用這個做押金行不行?”
那掌櫃的接過來一看,見是半塊金鎖片,其上鑲著四色寶石並幾粒東珠和翡翠,正麵刻著“不離不棄”四個字,反麵畫著半朵海棠花,花下麵被斜斜劃了一道。
那掌櫃的很少見過這樣精致的長命鎖,若這塊長命鎖仍是完整的,那它必然能賣出個很高的價格,可惜現在隻剩下一半了,這上麵的工藝再精美也是白費,不由遺憾道:“這塊金鎖怎麽變成這副模樣的?”
賈珂聳聳肩,道:“不知道,我娘給我的時候就這樣了。”他這句話倒是真的。這半塊金鎖片當年就是掛在他的脖子上跟著他一起進的榮國府。若不是賈珂現在身上實在沒錢了,而他身上其他值錢的配飾都是榮國府的東西,都是登記在冊的,他也不會拿出這塊金鎖做抵押。
賈珂笑道:“你先收著,等過幾天我爹娘回來了,自然會帶錢來把這半塊鎖贖回去。”
那掌櫃的應道:“好,便是你不回來贖,這塊金鎖片也足夠房錢了。”便拿來一塊用黑墨寫著房間號的木牌,遞給一個在旁邊候著的店夥,讓那店夥帶著他去客房。
那店夥接過牌子,笑道:“小公子,請跟我來。”說著轉過身來,在前領路。
待他轉而向西,人已經站在走廊裏,賈珂又拿出一把錢,笑道:“小哥,不知道你們這兒的後門在哪裏?通向的又是哪裏?若我姨媽又找上門來,我好從後門逃出去。”
這店夥也聽了賈珂編的故事,料想五歲的孩子絕不能這樣精通騙人,便沒有懷疑,把錢接過來塞進懷裏,熱情道:“你從這扇門出去就是我們的後院,後院有兩扇門,一扇垂花門,通的是銅雀花巷(賈珂聽到這時,一顆心怦怦直跳,據說他沒進賈府的那兩年就是在銅雀花巷住的),對麵就是平常醫館。
還有一扇門是扇不起眼的小門,就在水井旁邊,平時我們買東西都從那裏走,從那扇門出去直走十幾米,到第二個街口向左拐,再走一會兒就到集市上,集市上吃的喝的什麽都有,小公子這兩日要是想買東西,可以那集市上買,比在前麵那街上的商鋪裏買便宜多了。”
賈珂作漫不經心道:“銅雀花巷?我記得我娘說過,銅雀花巷三年前著過火,燒死了十幾個人是不是?你們這兒不會突然著火吧?”
店夥笑道:“客官你放心吧,你說的那場火是人為的,咱們這兒哪會被殃及。當年那火,都說是那家的正房太太找了娘家出馬想把外宅給燒死,但是外宅命好,那天晚上一共就四個人逃出去,她和她的兩個孩子,還有個丫鬟,剩下的十九個人都燒死了。那榮國府因為這事丟了老鼻子的臉了,之後再沒有當家太太敢對外宅下這樣狠的手了。”
賈珂道:“還有個丫鬟?她、她現在在哪呢?”一時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店夥搖頭道:“不知道,聽說是回老家了吧。”
賈珂就笑了笑,又問道:”我娘也說當年那火是人為的,但你們既然都說是人為的,怎麽官老爺就不知道那火是人為的嗎?不去調查放火的元凶嗎?”
店夥道:“自然是調查過了,怎麽也要糊弄下皇帝啊。最後官老爺蓋章這場火的起因是天幹物燥,房子自燃了。嘿,嘿嘿,真正的原因咱們心裏明白就行了,難道還能去和官老爺掙去麽。”說完就笑起來。
賈珂也跟著笑起來,心想:“瑚大哥果真沒騙我,這件事兒果真是王夫人做的。”他心中悵然,險些流下淚來,忙別過頭,抬手摸了摸臉,正好碰到傷口,不由吃痛的跺了跺腳。
等店夥笑完,賈珂笑道:“你能不能給我找來個小乞丐玩?”
店夥一怔,道:“什麽?”聲音甚是驚詫。
賈珂笑道:“我獨個兒待在房裏無聊嘛!你給我找個小乞丐來,一定要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再給我上兩盤點心,我想請他過來跟我說說話。”
店夥心道:“這孩子還真是奇怪,乞丐又髒又臭的,有什麽好同他們說話的?”隻是他念著賈珂剛才給的小費很是豐厚,便應下這事。
等送賈珂入住後,他就去廚房要了兩盤點心送去房間,然後又去街上找乞丐去。他剛走出門,就看見對麵徐家瓠羹店旁邊倚著個半躺在一張破破爛爛草席上曬太陽的小乞丐,約莫七八歲,倒是都和賈珂要求的對上了。
店夥瞧著那小乞丐,心想:“難道那孩子剛才就瞧見了這小乞丐,不好意思主動搭訕,才托我把他叫過去?”他走到瓠羹店旁邊,正要和那小乞丐搭訕,忽聽街上一陣嘈雜。
店夥忙回頭,就見十幾個官兵走過來,徑直走進鴻升客棧。客棧掌櫃忙從櫃台後麵小跑出來,和他們搭話。店夥聽不見他們說什麽,隻看見掌櫃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紅,最後點頭哈腰的帶著那十幾個士兵向裏間走去。
店夥一顆心都墜到了胃裏,就聽到有人在他身邊笑道:“喂,你們店裏是窩藏了朝廷欽犯嗎?”
店夥一驚,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順著聲音看去,就見原先懶洋洋躺在草席上的小乞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起身,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格外明亮。
店夥強笑道:“我們店裏……都是正經生意,若知道誰是欽犯,我們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們進店裏的。”
他這話是說就算店裏真的有欽犯,也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這欽犯的身份,所以才讓這欽犯進去的。那小乞丐也不知道聽出來沒有,隻是輕輕“哼”了一聲,繼續盯著客棧看。
挑著副混沌擔子的男人將混沌擔子放在地上,笑著接話道:“官爺們今天一天都在抓人呢,剛還在翻金寡婦的綢緞鋪,應該是接到什麽線人的情報,知道他們要抓的人跑到你家這客棧裏來了,才過來抓人的。”
店夥一聽這話,兩眼發黑,結結巴巴道:“他們、他們要抓的人……是誰?”
賣混沌的道:“說是個老頭,這麽高,”他比劃了一下,繼續道,“胸口這兒受了重傷,聽說是被捅了個窟窿。”
店夥忍不住大聲道:“啊,原來是他!”說完才覺得不對,忙捂住嘴,眼神亂飛,生怕旁人注意到。
賣混沌的聽了這話,好奇道:“原來人真的跑到你們店裏去了,怎麽進去的?”
店夥苦笑道:“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先過來跟我們掌櫃的交定金定下了一間客房,還說他有個受傷的親戚馬上過來,請我們掌櫃的幫他提前把醫館的大夫請過來。之後他再過來,我們就幫著把那個受傷的老頭從車廂裏抬出來。哪會想到他是逃犯呢,誰會想到逃犯竟然敢這樣大搖大擺的行事。”
小乞丐道:“未必是逃犯。”
賣混沌的奇怪道:“怎麽不是?”
小乞丐卻不再說話,微微搖頭,然後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幾下卷起自己的草席,然後大步離開了這裏。
賣混沌的瞧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微透迷茫,然後臉色大變,也扛起混沌擔子快步離開了。
店夥瞧著他二人離開的背影直搖頭,心想:“他們兩個鱉孫可以走,老子卻不能走。這可怎麽辦?窩藏朝廷欽犯,是不是也要被收監,也要被砍頭?老子他媽的可是五代單傳啊!”一時隻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正遲疑間,忽然就聽到了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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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店夥一走,賈珂就推開窗戶,從窗台上跳下來,然後緊貼著牆根走到相鄰的那間梅念笙待著的客房外。他搬來幾塊石頭壘起來墊在窗外,踩在石頭上,拿手沾了點唾沫,然後用濕的手指在窗戶紙一點,微微用力,窗戶上便破了個小洞,卻無半點聲響。
賈珂張眼望去,見梅念笙躺在床上,兩眼緊閉,一個中年男人在床前忙來忙去。他說“針”時,泰阿就展開針灸包遞給他。他說“線”時,泰阿就遞給他一卷棉線。他說“烈酒”時,泰阿就將在火爐上烤著的酒取下來遞給他,然後他毫不猶豫的將熱酒倒在梅念笙的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