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銷美女

  “我先前從沒見過這畫,是聽聞你們這裏畫的最好才過來的,你拿出一幅我看看,若是畫的真好,我便買下來。銀子不是問題。”賈珂說完不由一笑,店夥以為他是因為要看到畫才笑,卻不知他心裏正想著:“老子全部身家就三兩銀子,再美也不買你這畫。”


  能在京城站穩腳的店夥,哪個不是見多識廣,早練出一副火眼金睛來,那店夥看一眼賈珂的穿著,便知道他該是個世家公子,殷勤笑道:“小公子請隨我來。”


  賈珂點了點頭,剛走了兩步,就聽到樓上忽然有人喊道:“不好了!”又有一個人喊道:“吐血了!”


  賈珂腳步一頓,看向那夥計,那夥計卻微微一笑,道:“這是相思入骨引發的咳血之症。小公子不必擔心,這幾天常有這事,吐了血就好了。”


  賈珂道:“你們不需要幫著叫大夫嗎?”


  店夥又是一笑,道:“您再聽聽,上麵可還有動靜?”


  店夥這話說完時,樓上果然已經複歸安靜,樓下倒是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可是每個人看起來都和這書肆的店夥一樣,對剛才樓上有人吐血這事漠不關心。


  賈珂隻覺得手腳發寒,心道:“這究竟是什麽畫?怎麽一個個都變得這麽古怪。我上個月出來,在街上遇見個被馬車撞倒的老太太,不一堆人幫著送去醫館麽,怎麽這會兒有人吐血,都沒人在意了?”


  他本來想著自己上輩子什麽十八禁的東西沒看過,哪會被區區一幅畫給迷倒,可現在瞧著這些人的古怪樣子,隻覺得就算把一個大美女脫了衣服扔到他們麵前,也未必能迷的他們這般神魂顛倒。


  賈珂不由想起書上賈寶玉和王熙鳳被馬道婆做法算計一事,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如果真是這種玄之又玄的法術,他連化解之法都沒有。但是他擔心這事和警幻仙姑有關,不能不去看,隻得硬著頭皮跟那店夥繼續走。


  那店夥領賈珂進了間裏屋,這屋子從前大概就是掛畫的,隻是現在屋子的四麵牆壁上掛滿了大大小小內容相同的畫。


  這些畫上畫的都是十一位少女三三兩兩的站在花林之中賞花的景象。畫中的其餘十位少女皆是遍身綾羅、滿頭珠翠的大美女,但是和站在中間的藕衫少女一比,竟全都變成醜八怪了。


  這藕衫少女約莫十七八歲,容色絕麗,不可逼視,瞧著她眉梢眼角,唇邊頰上,盡是風流嫵媚,嘴角邊微露的笑容,卻透出幾分天真羞澀。


  賈珂怔怔瞧著這幅畫,一時隻覺得魂飛魄散,一顆心撲通、撲通的直跳,渾然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眼裏隻有這少女,心裏也隻有這少女,耳邊仿佛有個女人用比洞簫還柔和的聲音在低語,輕笑,極盡纏綿之態,身後仿佛也有無數隻女人的手抓著他要他和自己墜入那無盡的欲望之河裏。


  “不好,我要死了!”賈珂想著,拚著最後的力氣,揚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又扇了一巴掌。這痛感自臉上傳來,他神智稍稍恢複,忙移開眼,暗罵道:“這畫好邪門!”


  又去瞧店夥,才發現這店夥自從進這間屋子以來,就一直盯著腳尖,看也不敢看這些畫一眼。


  “你家這店裏怎麽有蟲子!”賈珂隨口胡謅一句,又趾高氣揚的道,“嘿,這畫好一般,怎麽把他們迷成這樣的?你不會帶我來看的都是些殘次品吧!”


  店夥驚訝的瞥了他一眼,正好瞧見賈珂被打的微紅的臉頰,險些笑出來,忙低下頭道:“小店哪會這麽做生意,小的來帶您看的畫,都是我們店裏專門高價請的畫師畫的。可能是小公子年紀還太小了,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再過幾年,小公子就知道這畫中少女的魅力了。小公子可要先買一幅回去收著,過幾年再看看?”


  賈珂道:“看你說的,這畫現在迷不倒我,過幾年就能迷倒我,我還越活越倒退不成?不是我不想買,是你們這畫畫的實在不行,連我這個小孩都迷不倒,怎麽迷倒這麽多人的?不會他們都是你們店裏雇來的托吧?”


  店夥笑道:“您真愛開玩笑,這畫哪用我們雇托?這畫最初是在程菱子大師舉辦的畫會上火起來的,畫這幅畫的人不僅在畫壇中毫無名氣,並且已經仙逝多年,這幅畫都是她的兒子送過來的。程大師可是禦用畫師,難道還會配合這無名小卒做假不成?

  我們店裏隻不過是緊跟潮流,抓緊時間做出一批又好又快的仿品來,這些畫都不夠賣的,長安城的紙都因此漲了好幾倍的價格,我們哪還用得著去發愁賣不出去該怎麽辦呢。”


  賈珂走到一幅畫卷前,作出賞畫的樣子,卻看也不敢看那畫一眼,隻盯著自己的手道:“作這畫的人是哪裏人?叫什麽名字?她兒子怎麽會想著這時候送畫來?”


  店夥道:“這作畫的人夫家姓單,是揚州的一個鄉紳,單公子把畫送過來的時候曾說他母親生前最愛程大師的畫,一直想親自來京城見程大師一麵,可惜單夫人有輕微的腿疾,很少去外地。正巧兩月前單公子來京城辦事,聽說程大師要舉辦畫會,就寫信給家裏,讓將單夫人的畫送過來參展。隻是單公子也不知道這畫是在哪裏畫的。”


  賈珂笑道:“既然這單夫人有腿疾,這畫中的賞菊會定然是在他家附近舉辦的,看這畫中的菊花品種繁多,花盆花架皆不似凡品,可見這主人定然財力雄厚,又極愛菊花。再看這畫中的十一個少女的打扮,顯然都出身不俗。這麽多特點,難道單公子會想不出這是哪一場單夫人參加過的賞菊會嗎?怕是他不願說出來吧。”


  店夥笑道:“我們掌櫃的也是這樣說的,隻是單公子不願言明,咱們也不好強迫不是。”


  賈珂卻道:“這更奇怪了,看這些少女的衣著打扮,隻怕不是商賈出身。這樣的人家哪能容忍女眷拋頭露麵,何況是被人畫出來四處流傳。單家既然隻是鄉紳,可未必得罪的起她們。”


  店夥顯是從沒想過這事,不由好奇道:“那依公子所見,這單公子為什麽敢把這幅畫拿出來呢?”


  賈珂道:“你看這畫上其餘十女,美則美矣,可就這畫法,恐怕隻和本人有兩三分相像,便是她本人站在你麵前,你也未必能認出來她就是這畫上的某位。但是這藕衫少女,不僅美,並且還畫出了一種妖冶靈動,攝人心魄的氣質,若是她真的存在世間,不是單夫人空想出來的,那她站在你麵前,隻憑這獨一無二的氣質,隻要看過這畫,就一定能認出來的。


  可見要不然這位姑娘是得罪了單公子,單公子才想出這玉石俱焚的招數來報複她。要不然就是她想要毛遂自薦呢。”


  那店夥奇道:“毛遂自薦?這從何說起?她要自薦給誰?”


  賈珂嘿然一笑,並不作答,又問道:“這畫是何人送到禦前的?”


  店夥道:“自然是程大師,這好事哪個會讓與別人。”


  賈珂又道:“你們這些畫師畫這畫要畫多久?”


  店夥道:“我們一共雇用了三十二位畫師,這每幅畫都是由八位師傅分工完成的,像最便宜的畫卷,隻是粗粗勾勒出其他人輪廓,隻精細畫出這藕衫少女,大概隻需要一個多時辰就可以完成。像最貴的畫卷,力求畫的和肖夫人畫的一模一樣,就得花上大半日了。”


  賈珂心道:“這畫兩日前展覽,昨天送到禦前,這留出的一天正好將這畫的名氣發揚出去,還足夠旁人從容臨摹下來。這樣真跡進宮,仿品還可以留在民間炒作。我記得賈老太太說過皇後就是女奴出身,因為生的太美被皇帝看中,帶回宮後生下大公主,被封為韓嬪,後來因為弟弟立下的軍功被封為皇後。可見這皇帝很愛美色的,所謂‘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這麽大手筆,果然是這姑娘要搏一把麽。”


  想到這裏,他緊張的神經立馬便鬆弛下來。那警幻仙姑雖然在書裏行事如老鴇,但畢竟是仙界的人,不致於費盡心機的把自己送進皇宮裏,可見這事多半是個想要進軍皇宮的絕世美女的謀劃。但這就和他毫無關係了。


  賈珂離開書肆,便回了榮國府。他回家自然先去拜見賈母,賈母因為當年賈珂生母鬧的那一出,自覺顏麵盡失,在親友中抬不起頭來,雖說認下了他和賈之春,麵上卻一直淡淡的。


  賈之春和賈元春一般養在賈母身邊。賈母素來喜歡漂亮活潑,聰明伶俐的女孩,賈之春便是這種性子,還要再加一條膽大任性——不過這任性隻敢在賈珂這同胞哥哥麵前使出來,賈母養著養著便養出感情來,對賈之春倒比對賈珂這總不在她跟前湊趣的孫子親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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